十秒。
十五秒。
……
四十五秒。
一分鐘……
這幢木質的小樓，在那聲破門的巨響後，又恢復寂靜，再無任何的聲響傳出。唐北堯沒有出來，裡面的任何“人”或“東西”，也同樣沒有出來。
喬慕依舊站在門口。
隨着時間的推移，她心中的不安，也越來越強烈。
“唐北堯？”喬慕小聲叫他的名字，把他給的槍，緊緊握在手裡。
裡面沒任何迴應。
喬慕蹙了蹙眉，微墊起腳，努力探頭往裡面看：因爲窗簾都是拉上的，這套房子內的光線，並不充裕……裡面昏黃黯淡，她什麼也看不清。
“唐北堯？”又喊了一聲。
裡面依舊沒有反應。
喬慕咬了咬牙，這回顧不上其他，直接握緊了槍，同樣衝了進去。她知道客廳的位置。按照剛剛在另一幢房子看到的，客廳應該就在……
“啊！”
喬慕驚呼出聲。
她還沒跑到客廳，只是按照房子的走向，先經過餐廳。
然後，她便被餐廳內的情景震懾到了——
長方形的餐桌旁，坐了滿滿一桌“人”。桌上所有的“人”，都是靜止的狀態，每個人的面前，都擺放着一個茶杯，似正在開會。只是這些茶杯都是空的，杯墊上明顯落了灰……
這些都不是重點！
重點是，主位上坐着的，是王建民！角落裡坐着的，是阿魯！
他們不是已經死了嗎？
喬慕的臉色一白，只覺得在瞬間之內，腦袋“嗡”地一聲，完全放空了。
“哐！”
她反射性地後退兩步，卻不小心踢翻了旁邊的垃圾桶。金屬的垃圾桶倒地，發出不小的聲響，裡面的東西翻倒出來，都是風乾的果皮紙屑……
連垃圾，都是那麼久遠。
“喬慕，”唐北堯的聲音從客廳的方向傳來，冷靜沉穩。他叫了她的名字，這才總算是把她的神志喚了回來，“都是蠟像，不要害怕。”
“嘩啦！”
說話的同時，他突然揚手，拉開窗簾。
下一刻，明亮的光線，便從窗口的方向透射進來，把整個屋子徹底照亮。唐北堯正站在客廳的角落，距餐廳不遠，不過十步之遙。
“蠟像？”有他在身邊，喬慕明顯緩了神，這才重新看向餐桌周圍的“人”——
果然，有了明亮的光線，這些蠟像就容易分辨多了。
這些“人”的做工非常好，每個人都製造得栩栩如生，在剛剛那種昏暗的光線下，確實逼真得像一桌正在喝茶的人。可是，在這裡放一些蠟像，又有什麼意義？
喬慕躬下了身去，湊近那些蠟像細細打量。
沒有刻字、沒有標示、更沒有隱藏信息……製造者純粹是製作了栩栩如生的他們，然後讓他們穿上正常人的衣服，永遠地在這裡坐着。
她認識其中的王建民，以及阿魯。不過他們的面貌，都呈現着正常人的狀態。
按照這個地點，整個地區的擁有者，喬慕不難判斷——
“這裡的蠟像，都是那個組織的人。”喬慕摸了摸王建民和阿魯的衣服，發現他們的衣服似比較新，不由補充揣測，“這裡放的，都是死掉的人？”
死掉一個人，便在這裡加一尊蠟像？
那他們的製作速度也太快了！
王建民和阿魯死了才幾天……
等等！
那個組織的人，是怎麼確認王建民和阿魯已經死亡的？
越往下想，喬慕便越覺得毛骨悚然。
“這裡的人，可能都已經死了……”她兀自低喃。
“嗯。”唐北堯淡淡應聲，他沒有過來，聲音依舊是從客廳的角落傳來，極淺極輕，“……這裡，有點像是他們的墳墓。”算是死去的那些人，在這個組織裡存在的證據。
喬慕擰眉。
墳墓？
唐北堯的這個形容詞，讓她的心裡莫名覺得壓抑。
她轉頭去看他，這才發現，唐北堯正站在客廳的角落處，目光無神地停留在那尊站立的蠟像上。那應該就是她在隔壁房子，看到的那個站立的人影。
只是，唐北堯一直盯着……
有什麼不對嗎？
“我們……要不要在這幢房子裡搜一圈？”喬慕試探着詢問，說話的同時，她已走過去，視線同樣停在了那個蠟像上。
那是一個三十歲出頭的男人。他和唐北堯差不多高，身形瘦長。他的臉棱角分明，目光迥然銳利，即使這麼看，他的周身，都有一股剛毅肅殺感……
這尊蠟像不算新，但是看起來，也應該是近幾年完成的。
“嗯，應該搜一圈的。”唐北堯淡淡回答，卻沒有動。他的聲音怎麼聽，都有幾分心不在焉。而且，他嗓音中帶着的明顯顫意，泄露了他的情緒。
喬慕這才注意到，他的槍，就丟在旁邊的沙發上。
他像是急速跑進來，沿路把槍都丟了。
“這個人，你認識？”喬慕試探，目光重新轉回蠟像上。
她努力地琢磨，總覺得這個人有幾分面熟，好像在某個地方見過……是照片還是什麼？
“當然認識。”唐北堯輕笑，他揚脣，但是脣角噙着的，卻是明顯的苦澀。喬慕聞聲轉頭，正好聽他說出下半句，“他是唐決。我的哥哥。”
“他……”喬慕啞然。
她之前見過唐決的墓，墓碑上的照片，已經模糊不清。
她對唐決的印象：他是帶大唐北堯的人，也是唐北堯一直非常敬重的人。他的身上有很多秘密，最後，他成了唐北堯不肯多言的禁忌。
她有過很多猜想，但是始終沒有多問。
因爲她從來沒有想過——
唐決是那個組織的人？他死了，這是他在這裡的墓？
“你……”喬慕張了張嘴巴，只覺得胸臆間一片乾澀難受。她相信，唐北堯受到的衝擊力，應該比她更大，“你還好吧？”她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
“沒事。”唐北堯搖頭，他在片刻之內，已收斂好了全部的情緒，“這次你找樓上，我找樓下，可以麼？”
“哦，好好好！”喬慕連連點頭。
也許，唐北堯是想和唐決站一會兒？
喬慕不知道，她只能儘量配合他，給他們一些單獨相處的時間。這事要換在她身上，她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這裡，是那個組織的墳墓。
唐決的蠟像，偏偏出現在了這裡……
“唉……”所有的情緒，都化成了一聲無奈的低嘆。
…………
二樓。
喬慕在上面找了一圈，同樣是一無所獲。
她幾乎是想明白了：這裡是一個“墳墓”，只會安頓一些蠟像。所以，還能指望從墳墓裡，找到什麼珍貴的資料？他們恐怕得空手而歸了。
可是她又不能馬上下去。
唐北堯還在樓下……喬慕總覺得，他也許需要更多時間，所以他如果不叫她，她就在樓上多呆一點時間。
等等！
正站在樓梯處踟躕時，喬慕意外地發現，這幢房子，還帶了一個小閣樓。她是不指望能找到什麼了，只是抱着試試看的心態，爬了上去。
裡面只有一尊蠟像，背對着她站着。
喬慕好奇地繞過去看了一眼，卻在看清那尊蠟像後，整個人徹底僵住——
她看到的是……
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