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慕剛出聲，顧斯庭的聲音，便傳了過來——
“面目無法辨認，不過衣服，確實是你說那件。”他頓了頓，嗓音有些沉重，“你要不要來看看？”
“……好。”
…………
A市警局。
因爲“翩翩的屍體”是下游警方發現的，所以打點關係運回來，也轉交到了A市的警局。
喬慕到的時候，警局的人員，已經被打點過了。法醫處幾乎空了出來，偌大的停屍間內，唯有中間的那張平板牀上，放着剛運回來的屍體……
上面，還蓋着白布。
“是這件衣服吧？”顧斯庭掀開了白布的一角，讓她看見了服裝，卻沒讓她看屍體的臉，“還有的法醫初步看過了，年齡也和翩翩一樣。”
喬慕點點頭。
衣服，是翩翩那件。
身形，也和翩翩一樣。
“臉就別看了，挺慘的。”顧斯庭蓋上白布，惋惜地搖了搖頭。然後，他又示意喬慕往另一個方向看，並且往那裡努了努嘴脣，“……不過那傢伙，似乎更慘。”
誰？
喬慕聞聲望過去——
她看到趙警官，正悶頭蹲在停屍間的角落裡。他的頭髮亂糟糟的，像是被用力地抓過揉過，連同身上的衣服，也是灰撲撲的……明明周圍光線明亮，趙警官整個人，卻像是都沉浸在陰暗裡。
顯然，翩翩的死，他很痛苦。
“唉……”顧斯庭惋惜着搖了搖頭，然後伸手比劃了一下，示意喬慕一起離開，“我讓人給她處理一下後事吧。畢竟她在A市，也就一個人。”
一邊說着，他便一邊作勢向外。
“等等！”
但是才走了不足三步，一直蹲在角落裡的人，卻突然出聲，叫住了顧斯庭的腳步。
喬慕本想說什麼，卻被趙警官的這句叫喊搶了先。她只能暫且噤聲，再度朝趙警官的方向看過去，她正好看到趙警官從地上站起來——
他應該是一夜未睡，雙眼中，佈滿了赭紅的血絲。
他的整張臉上都是疲憊，但是眼底的凌厲，卻絲毫不減。
“告訴我！”他直接開口，顯然不是第一次，說出這個要求，“殺了她的那個人，到底是誰？和你們有仇怨的那個羣體，到底是什麼？”
他想報仇。
他眼中的憤恨，如此明顯。
“我說過了，殺她的那個人，昨天跳樓死了。”顧斯庭蹙眉回答，顯然，同樣不是第一次給予這樣的答案，“新聞都報道過了，你可以自己去查。”
“他不是個人！”趙警官反駁，他幾乎是咬牙切齒，用怒吼的方式，來表達自己的情緒，“他的背後，明顯是一個團體！告訴我！”
他一個都不想放過。
不僅是因爲職業的本能，更是因爲他的私人情緒。
“你想太多了。”顧斯庭的聲音頓了頓，“就算有，也和你沒什麼關係。”
“你！”
趙警官怒急。
他在這種強烈的衝擊下，本已瀕臨崩潰的情緒，在此刻終於爆發。眼看着，他就要和顧斯庭動手。
“等等！”喬慕叫住他們，她不想讓場面變得不可收拾，率先出聲提醒，“現在光憑這些線索，還不能認定，這個人就是翩翩吧？”
她剛纔想說的，就是這個。
“嗯？”顧斯庭一愣。
就連剛想揮拳頭的趙警官，也瞬間停了動作，詫異又期待地看過來：“你有新發現？這個人不是她？”
“我還不能確認。”喬慕搖搖頭，“我看看。”
說話的同時，她直接轉身，快速走向停屍牀的方向。她沒有像顧斯庭那樣，只是掀開白布的一角，光看屍體身上的衣服，她是直接把整塊白布掀開。
“別……”
顧斯庭揚聲阻止的時候，那塊白布，便已落地。
喬慕看到了屍體。
當看清死者面容的那一秒，喬慕的心裡不由“咯噔”了一下，頭皮也隱隱發麻：因爲嚴格意義上來說，那已經不能稱作一張臉了！
那張臉像是被魚類啃咬過，皮肉盡數綻開，又經過海水的浸泡，泛着一片森白色。臉上已沒有明顯的五官分界，她能看到的，只有亂糟糟的皮肉……
猙獰、恐怖。
“你一個女孩子，不適合看這種。”顧斯庭把趙警官推到一邊，然後快速走過來，撿起白布，蓋住了屍體的臉，“我沒辦法辨認。”
“有其他人能辨認嗎？”
“沒有。”顧斯庭搖頭，惋惜卻也篤定，“就算是之前和她熟識的，現在人都變成這樣了，又怎麼可能會認得出來？”
“驗DNA呢？”
“需要一段時間。”
……
她和顧斯庭之間，就這樣以一問一答的方式對話。
喬慕自己都不清楚，爲什麼她有那麼大的把握，相信躺在這裡的人不是翩翩？
直到她終於想到——
“有了！”喬慕的眼睛一亮，說話的同時，擡手去碰面前的屍體。
“喂！你幹什麼？”顧斯庭迅速攔住了她，生怕她再扯下白布，露出屍體猙獰恐怖的面容來。
“你幫我把她的身體側過去。”喬慕迅速開口，她來不及做更多解釋，只想迅速確認，“我看一眼她的脖子後面……相信我。”
顧斯庭蹙眉，仍舊是一臉狐疑。
趙警官卻是把她當成了希望，聽到她這個要求，二話不說地過來幫忙。他的兩手抓住了屍體，微微一用力，便把那具女屍側了過去。
喬慕彎腰，去看她的後頸。
她記得翩翩的脖子後面，有一道細細長長的疤。翩翩總覺得不好，還抱怨過。只是那道疤痕，翩翩一直藏得很好，不示於外人，屋子裡的另外兩個人，應該都不知道。
喬慕看過去，仔仔細細地找了一遍：女屍的後面……
沒有！
屍體的後頸沒有任何傷痕，那邊的皮膚光潔如初，甚至連被魚類啃咬過的痕跡都沒有。
“怎麼樣？”趙警官緊張追問。
喬慕釋然地直起身來：“不是她。”
她鬆了口氣，但這種輕鬆的情緒，也就維持了兩秒，便被另一種凝重替代：如果這具女屍不是翩翩，那麼對方帶走翩翩，還特意大費周章地僞裝……
這意味着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