睏倦來得莫名。
明明時間還很早，喬慕卻很想睡覺。
這種感覺，算不算是雨過天晴後的放鬆和安定？她沒有精力細想，只是在唐北堯躺在身邊時，默默地攬上去，窩在他懷裡，選了最舒服的睡姿。
喬慕很快進入夢鄉。
這一覺，她睡得很沉，所以根本沒有察覺到半夜的動靜……
…………
半夜。
原本同樣安睡的人，赫然清醒。
唐北堯輕手輕腳地起身，沒開任何燈，不需要任何的照明，悄悄離開房間。他進了書房，從白天穿的外套口袋裡，拿出一個U盤，插上電腦的接口。
他沒告訴喬慕全部——
U盤裡裝的，正是那天在天台上的完整視頻內容。他搶在她之前，把視頻買了下來。而這麼做的原因，是因爲……那天的情形，他也不記得全部了！
在她“死”之後，他的記憶，是有一段時間的空白的……
唐北堯按下播放鍵。
完整版的錄像時間很長，從頭開始放的時候，還有狗仔擺好攝像頭，在攝像範圍內擺出剪刀手的畫面。唐北堯沒有拉快進，只是倒了一杯水，站在旁邊靜靜地看。
他看到自己和那個人出現在畫面裡。
看到自己故意示弱，故意捱揍的場景……
唐北堯無動於衷。
他在看這些的時候，心裡已沒有任何的情緒起伏。
直到——
她出現。
她來到鏡頭內，用自己的身體和生命護住他，後背滿是鮮血，倒在他的懷中……看到這裡，唐北堯的手指才赫然收緊，握住水杯的指節，泛出森白的底色。
這是他記憶的最後。
而視頻裡，他低着頭，就這麼沉默地抱着她的身體。然後在某一刻，他赫然起身，猛地朝着始作俑者衝過去……他把對方推出了監控畫面之外。
攝像頭沒拍到他們。
這樣的畫面持續了數分鐘，然後他再走回來時，雙手已沾滿了鮮血。他始終背對着攝像頭的方向，蹲下來似對她做了什麼，然後，躺在地上的人似乎動了動……
這是他記憶的起源。
他重拾記憶的那一刻，便是確定她活下來的時候。
他記得，那時候觸及她的呼吸，他才鬆了口氣，整個人像是從瀕死的狀態中緩和過來，大腦也跟着恢復了清醒。然後，他纔想着去處理那具屍體，把人從樓頂上扔下去，然後再抱她離開……
這便是視頻的全部。
唐北堯耐心看完，但事實上，這個視頻的內容，對他來說意義不大。所以，在畫面停止的時候，他直接退出U盤，拔下來把它扔進垃圾桶。
他最想知道的那幾分鐘，依舊是空白的。
他只知道：當她活過來的時候，他便清晰地知道，他的血能救她！他作爲覺醒者的能力之一，便是能延續一個人的生命……這似乎成了一種認知，根深蒂固，成爲本能。
他一直以爲，是那個被他殺掉的人告訴他的。
但是一個人被他所殺，在臨死之前，又怎麼會心甘情願告訴他這些？況且，視頻裡顯示的時間，最多不過三分鐘，對方又怎麼來得及說？
他的“本能認知”，究竟是怎麼來的？
還有另外一個疑點——
這份完整的錄像，是他買來的，錢貨兩清，他也放那個狗仔走了。畢竟那只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是生是死，對他的意義不大。
他沒必要下殺手。
但是那個狗仔卻死了？
不是意外的話，又會是誰出了手？
“碰！”
玻璃的水杯，被唐北堯放回桌面。
他暫且無法理出一個頭緒，只是揉了揉發痛的太陽穴，從四肢百骸中傳來的疲憊，讓他的身體幾乎撐到了極限。他只能暫且放下思考，先回房間。
只是在轉身的剎那——
“我會成爲新的覺醒者！你會被我替代，我纔是能……”他的腦海中，回想起張狂的宣告，這說話的聲音，來自那天在天台和他僵持的人。
但對方的話才說到一半，他便打斷了：“你只是一個複製品！呵，你記住，我是無法替代的。”
……
他想起來。
那是在那三分鐘裡，發生過的對話。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
翌日。
喬慕睡到了日上三竿，才補足了精神，從夢境中醒來。
她睜開眼睛，習慣性地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又擡頭看了看時間，正打算升個懶腰起牀時，卻發現……唐北堯還躺在旁邊，還沒醒？
喬慕一愣。
在她印象裡，唐北堯幾乎沒有比她起得晚的，也沒有過她醒來，他還在睡覺的情況。
今天怎麼……
喬慕撐着牀面，小心翼翼地湊過去。她聽着他均勻的呼吸，看着他正常的面色，這才放了心。她放棄了起牀的想法，想要呆在這裡，就這麼等他醒來。
等唐北堯起牀，對她來說，倒是一件無比新奇的事。
喬慕很想碰碰他的臉，很想捏捏他的鼻子，也很想偷偷親他一下……她的視線在他臉上游移，到最後，停在了他緊閉的雙目上。
她期待他醒來。
但是又忐忑着：他睜開眼的時候，會是什麼樣的一雙眼睛？
“叮！”
身後傳來一聲脆響，是手機短信的提示音。是她的手機。
喬慕連忙翻轉身過去，一把拽過手機，快速地調整爲靜音。至於剛剛發來的那條廣告短信，她根本看都不看，直接把手機放回了旁邊。
再轉頭——
“醒了？”唐北堯已睜開了眼睛，令人心安的是，她看到的，是一雙正常的墨色瞳孔。他的嗓音沙啞，眼中殘留着疲憊的血絲，說話也滿滿的都是睏倦，“這麼早……折騰什麼？”
說話的同時，他的長臂攬過來，將她摟了回去。
“不早了。”喬慕擡頭，示意他看一眼時間，然後又低下頭，視線重新轉向他，“你很困嗎？那你再睡一會兒吧，我不吵你。”
她說得稀鬆平常，再正常不過的一席話。
但是唐北堯的神情，卻是明顯一怔。
他在看清時間後，明顯蹙了蹙眉，然後以強大的自制力，驅散了身體的那種疲憊，整個人都清醒過來——
“不困。起來吧，今晚我們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