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斯庭推門下車。
在一片闇然的夜色中，他凝神眺望——遠處是小型的歐氏建築羣，純白的外牆上，亮着幾盞昏黃的燈……一切看上去靜謐又安定。
至於剛剛他在車裡，看到的那一晃而過的人影……
已經徹底消失了蹤跡。
“你看到了誰？”白十七跟着從車裡下來，單手捂着肚子，還在忍痛吸着涼氣。
“好像有人……有人進去了。”顧斯庭喃喃地開口，聲音卻變得不確定起來。因爲周圍安安靜靜的，住宅那邊也是平平靜靜的，根本不像是有人闖入的樣子。
白十七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
顧斯庭的判斷，同樣也是她的判斷。
於是——
“你是眼花了？還是瞎了？”白十七反問，不忿地輕嗤出聲。
“我……”顧斯庭的聲音一窒，到底還是理虧地閉嘴。他回頭，這才注意到白十七捂肚子的動作，“傷口裂了？我送你去醫院？”
“好。”白十七躬着身子，一步步地往車挪，“換個藥就行，明天我來帶人，讓喬慕挑……”
“行！”顧斯庭也上了車。
引擎再度發動，流線型的車身，在下一秒駛回道路正中。而這近郊的女傭暫住地，在這暗夜之中，持續地安靜着……
…………
翌日。
喬慕醒得很早，而且難得的，她醒來的時候，唐北堯還在沉睡。他這兩天實在太辛苦，之前又耗費了大量的精力沒有恢復，所以他睡得很沉。
他在恢復。
喬慕躡手躡腳地下牀，全程都沒有驚動唐北堯，拿了白天要換的衣服，去樓下客房洗漱。她不想吵到他，可她實在是睡不着了……
“放這兒……不對不對！還是放這邊吧？”樓下，後廚正在擺菜。
因爲沒有女傭的提前吩咐，後廚只能親自上陣。而他們不知道平時的早餐口味和擺放，索性“產品齊全”地做了一大堆，擺滿了整個桌面。
看到喬慕出現在樓梯拐角，正在擺菜的後廚不由一怔——
“喬小姐？”她訝然開口，“我們吵醒您了？”
“沒有，我自己醒的。你們早！”喬慕搖搖頭，微笑着勾了勾脣角。她往下走了兩步，遠遠的，便能看到那一桌擺得亂七八糟的盤子。
“我來吧？”喬慕想也沒想地接話，“放着我來弄就好，你們忙你們的。”
早上是後廚最忙的時候，唐宅所有人的飲食，都是後廚負責的。
“啊？”後廚一愣，下意識地擺手，“這怎麼能讓您……”
“沒事。”喬慕打斷，已擡腳過去，“我來吧，你們去忙。”
“這……好吧。”後廚這才退下。
………
餐廳裡安靜下來。
喬慕洗漱完畢，又換完了衣服，才重新回去處理那些早點——她和唐北堯都不愛吃的，就用保鮮膜封起來，先放到廚房；他們都習慣吃的，就整齊擺好，放在習慣的位置。
正在分筷子的時候，唐北堯下樓來。
“起來了？”他的嗓音有些啞，頭髮也有些亂，似是剛剛甦醒，然後聽到她的聲音，便着急地追了下來，“怎麼不多睡一會兒？”
喬慕笑笑。
她不動聲色地垂下眸，隔着這麼遠的距離，不動聲色地掩藏着自己的黑眼圈：“我睡夠了……你快去洗漱，然後過來吃飯。”
她沒告訴他：她睡不着！她閉上眼睛，就是荒流捲土重來的噩夢！
喬慕低着頭。
她能感覺到唐北堯緩步走近，一點一點的，直至停到她的身前。她看到他修長的腿，然後聽到他平緩的嗓音，從頭頂傳來——
“你不需要做這種事情。”
“什麼？”喬慕訝然地擡頭，又順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正在分放筷子的雙手，這才明白過來他的意思，“也不算什麼事情，她們把早餐送來了，我就擺擺好。”
這真不算什麼！
但是唐北堯卻凝神看着她，然後眉心很明顯地……皺了皺。
……
他去洗漱。
然後，他陪她共用早餐。
唐北堯的話不多，所以他們之間的氣氛，也顯得安靜。
“我們一會兒出去。”良久，唐北堯纔打破沉默，突然說了這麼一句。
出去？我們？
喬慕不由一愣：“去哪兒？”說話的同時，她的臉上，便已有了明顯的抗拒。
其實說實話，她一點都不想出去！
她就想像一隻鴕鳥那樣，躲在唐宅這個“安全的坑”裡……
“去顧斯庭的地方。”唐北堯吃完了最後一口早餐，正在仰頭喝溫開水。他的聲音是平靜又淺淡的，沒有任何明顯的波瀾，“正好，我還有一些問題，要跟他討論。”
喬慕抿脣。
她心中對外出的抗拒，此刻已勝過了對他所說問題的好奇——
“我能不去嗎？”在大腦思忖完畢之前，她已忍不住開口，直接把心底的問題問了出來。
“嗯？”唐北堯挑眉，他放下了杯子，正色地看過來，等着她的理由，“爲什麼不去？”
喬慕啞然。
爲什麼？
她也說不上來。
因爲她不想再碰到荒流，再着了荒流的道？因爲她不想再拖累無辜的人，害別人喪命？這樣的情緒，她都有。
可是當她擡頭，對上唐北堯的視線——
“我……”到嘴邊的話，喬慕終究還是嚥了回去。再出聲時，她已然改了口，“好，我們一起過去。”逃避並不能解決問題！
而且她答應過唐北堯，要一起迎戰的……
她只能同意下來，然後埋頭，視線落回碗裡，繼續盯着那半碗未吃完的稀飯。
“別擔心。”唐北堯在此時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用帶着笑意的聲音，淺聲安撫。他沒說別的，只有簡單有力的一句話——
“我會一直在。”
…………
約定的地點，是在顧斯庭的這個地方。這裡白天相當冷清，不止midnight本身，甚至周圍的街道，白天也是人員稀少，只有寥寥的幾個行人。
他們來到這裡。
“我去停車。”唐北堯把車停在正門口，“你可以先進去。”他擡眼示意了一下，喬慕便看到白十七，已從midnight裡面迎出來。
“好！”喬慕沒想太多，立馬點頭答應，“那我們在裡面等你。”
“嗯。”
一切似都如常。
唐北堯去裡面停車，而喬慕和白十七，在門口聊了幾句後，便率先進去。但在進入正門的瞬間，喬慕感覺到身後有白光一閃，這光線被門上的玻璃反射出來，正好映入她的眼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