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沒反鎖。
喬慕從下屬手裡截過房卡，直接推門而入——
“碰！”
一聲巨響。
實木的門板撞上牆面，發出不小的動靜。
“翩翩？”喬慕心急地闖進去，卻在看到裡面的情景時，不由一怔。
地上一片狼藉。
剛剛“哐當”那聲摔在地上的，是酒店提供的碗筷和菜餚。現在，地上遍佈着的，都是陶瓷碗筷的碎片，以及米飯的顆粒……
而翩翩和趙警官，就處於那片狼藉的中間。
趙警官的身上還綁着繩子，那拇指粗的長繩，把他整個人都捆得嚴嚴實實的，讓他半跪在地上，根本無法動彈；而翩翩就跪坐在他面前，無視着周圍的一切，強行捧上趙警官的臉頰，要吻他……
一個在躲閃，一個拼命主動……
兩人就這麼僵持着，誰也不肯退讓。
“這……”下屬的槍都舉了起來，甚至連保險閥都已拉開，卻沒想到看到的是這樣的情景。兩人面面相覷了一下，只能把請示的目光，投向喬慕，“喬小姐？”
言下之意：這可怎麼辦？
“沒事了。”預想中的激烈衝突並未發生，喬慕不由鬆了口氣。她擺了擺手，示意下屬退出去，自己則跟在他們後面，也默默地往外走。
她不想打擾他們。
現在就像是暴風雨前的寧靜，就讓他們多獨處一會兒吧？
“……滾！”
但剛走到門口，身後傳來趙警官的低喝。喬慕下意識地回頭，看到趙警官正把翩翩從自己身上推開，然後憤怒地吼完這個字。
他的身體被捆綁，所以這個“推”的動作，更像是用身體把對方頂出去……
翩翩重心不穩，直接後仰，癱坐在了地上。
喬慕親眼看見：翩翩在坐下的那一瞬，手掌撐着地面，一手正好按在了瓷碗的碎片上。
“喂！”原本打算離開的喬慕，看到這裡，又忍不住衝回去，“幹什麼？別動手！翩翩你瘋了嗎？你自己說過他現在很危險！”
喬慕脫口而出。
她幾乎是用吼的方式，說完這幾句話，然後想拉着翩翩後退。
翩翩卻沒動。
“翩翩？”喬慕又急又怒，她拉不動翩翩，只能以警惕的目光，下意識地看向趙警官的方向——四目相對，她看到了趙警官眼底一閃而逝的黯然和失落……
很複雜。
她難以概括。
但有一點是可以確定的：這是屬於人類的情感。
所以……
趙警官現在不是在發狂失控的狀態？
“……聽到了嗎？我很危險。我會傷人。”趙警官淡淡開口，他說這話的時候，目光始終看着翩翩的方向，“而且我自己都控制不住我自己！你明白嗎？”
“我知道！我都知道！”翩翩大聲接話，她帶着哭腔喊出來，“可現在你是趙正源！你現在清醒着……讓我陪着你不好嗎？你吃點東西不行嗎？”
此刻的翩翩，就像個無助的孩子一樣。
她在說話的同時，決然地甩開喬慕的扶持，又義無反顧地撲向趙警官，用雙手捧着他的臉頰，又要吻他。陶瓷割破了翩翩的手，她卻似乎毫無所覺，只是她在“強吻”的時候，掌心的血跡，都抹在了趙警官的臉上……
他們似乎又回到了一開始的模樣。
一個拼命主動，一個拼命推拒。
喬慕就站在旁邊，看着這樣的情景，不禁有些尷尬。她本想要默默離開的，但是看到地上的狼藉和菜餚後，她還是決定最後幫個忙：打個酒店內線，讓廚房再送點吃的過來……
她能幫的只有這麼多。
“我剛纔給你們叫了東西吃。”喬慕開口，目光看向大門口，儘量保持着目不斜視的狀態，“還有地上的這些，明天再叫人打掃吧……”
說完，她擡腳。
“唔！”
身後卻突然傳來一聲痛哼。
“……走！”趙警官的聲音沙啞無力，又有某種暴風雨前的狂暴預警，“沈翩翩，我再和你說最後一次！離我遠一點……”
“喬慕！”翩翩求助低呼。
喬慕不由回頭。
在接收到翩翩的求助之後，她轉頭看過去，然後迅速地做出反應，拉着翩翩的胳膊將她往後拖出了一段距離……正是這個動作，才讓趙警官接下來的那一撲，咬了個空。
他沒有發狂。
只是他的眼神和氣場，完全都變了。即使喬慕這時候身上沒有帶原石，她也能想象出來，趙警官這種瀕臨“變異”的模樣……
他很難受。
他在失控的邊緣掙扎。
“……走啊！”他的身體試圖往前撲，試圖攻擊，但是嘴裡喊出來的，依舊是這兩個字。
“小心！”喬慕拉着翩翩往後退，“幸好你沒有被……”
沒有被咬到。
她原本想要這麼說，想要對此慶幸。畢竟之前也是翩翩說過的，被咬到或者被抓傷，都是會發生感染的。但是話到一半，她看到翩翩的脣……
原本殘存的慶幸，頓時煙消雲散。
喬慕終於知道，適才那聲吃痛的悶哼，到底是爲何了：那是趙警官咬破了翩翩的嘴脣，翩翩發出的痛哼聲！翩翩已經被咬到了！所以……
“……我知道。”翩翩平靜地開口，她擡手，抹了抹脣上的血痕，連同着自己掌心的血跡，一併抹在了衣服上，“鮮血會刺激到他……我知道的。”
她一邊說着，一邊想把這些都抹掉。
然後，她擡頭看向趙警官——
“趙正源，沒關係，你已經做得很好了。”翩翩淺聲安慰，“相信我，都會好起來的……你還沒到那個地步，會好起來的……喬慕？”
說到最後，翩翩求助地轉過來，手裡拿着乾淨的紙巾，試圖讓她幫忙把抹在趙警官臉上的血擦乾淨。
“……好吧。”喬慕猶豫了一下，還是把紙巾接了過來。
在靠近趙警官的過程中，她一直小心翼翼。因爲她接近的，就像是一隻匍匐着的猛獸，隨時可能驚醒，隨時可能對人發出攻擊。
但是很意外——
趙警官很安靜。
在她接近的時候，趙警官的呼吸轉爲均勻，像是莫名地被安撫下來。
“我……”喬慕暗暗嚥了口口水，“我幫你擦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