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兩點安和醫院北七號樓的大禮堂中召開了全院職工大會,這是蘇弘文走馬上任當上安和醫院主管外科的副院長後第一召開全院大會,禮堂很大,主席臺對面是一排排鬆軟、舒適的紅色座椅,如果不看主席臺就看這些座椅的話絕對會讓人以爲來到了一家大型的豪華電影院中。
明亮的橘黃色塔狀水晶吊燈成六角星的形狀懸掛在天花板上,禮堂的六個入口不停的走進穿着白大衣的醫生、護士,大家一邊議論着蘇弘文到底要幹什麼一邊找到位置坐下,然後繼續議論。
院委會的人也到了,這會上了主席臺坐好,不多時就坐滿了兩排,但第一排最中間的位置空出來兩個,這兩個位置一個是馮旭的一個是蘇弘文的,可這兩個人差五分鐘兩點了也沒出現,弄得大家議論紛紛不知道他們搞什麼飛機。
現在禮堂中幾乎已經坐滿了,只在最後的位置還空有幾排座椅,最前邊楊啓兵、陳麗以及他們請來的律師坐在那裡,陳麗低着頭心情忐忑不安,楊啓兵到是一副風淡雲清見過大場面的表情,這會正跟他請來的律師說着什麼。
歐陽語琴跟安紫楠坐在中間的位置,兩個人也在竊竊私語猜測着蘇弘文到底要幹什麼,可兩個人猜來猜去就是不知道蘇弘文弄出這麼大的陣勢要幹什麼。
醫務科的人看馬上就要兩點了馮旭跟蘇弘文還沒到就先給馮旭打了電話,誰想馮旭說他不來了。這次會議讓蘇弘文主持,馮旭的決定讓醫務科的人一頭霧水,這麼大的會議馮旭怎麼能不出席?但他說不來了醫務科的人也沒辦法,只能就這樣了。
時間很快就到了兩點,主席臺上的院委會若干領導紛紛有些煩躁的看錶,有些人抱怨蘇弘文不守時,有些人則冷眼旁觀等着看蘇弘文到底唱什麼戲。
一個身影突然從一個出口走了進來,這人就是蘇弘文,最先看到他的是主席臺上的院領導們,他們把目光放到蘇弘文身上後沒多久禮堂靜了下來。所有人都側頭順着他們的目光看向蘇弘文。
蘇弘文裡邊穿着天藍色的手術衣。外邊是一件潔白的白大衣,釦子沒繫着就那麼敞着懷,他脖子上還掛着個藍色的聽診器,白大衣上衣口袋上掛着職務牌。下邊還插着幾根筆。蘇弘文這幅打扮可不像是來開會的。到像是要去診治患者的住院醫。
其實禮堂中跟蘇弘文穿着一樣的醫生人數不少,但他們只是會議的參加者,而蘇弘文則是會議的主持者。更是院領導,參加這樣正式會議穿成這樣實在是不合適。
在衆人詫異的目光中蘇弘文緩緩的上了主席臺,他沒去中間留給他的位置而是直接去了講臺前。
看着下邊的醫生、護士蘇弘文微微一笑道:“大家都很好奇我爲什麼召開這次會議吧?”
臺下的衆人的依舊詫異的看着蘇弘文心裡猜着他葫蘆裡賣的到底是什麼藥。
蘇弘文掃視一下衆人雙手放在講臺上聲音提高几分道:“我相信前天發生的醫療糾紛大家都知道了。”
蘇弘文話音剛落坐在楊啓兵旁邊的律師立刻站起來大聲道:“我抗議,蘇院長請您不要混淆視聽,吳秀娟(陳金洲的母親)的手術是醫療事故,而不是醫療糾紛。”
蘇弘文歪着頭看向那名律師道:“醫療事故?好吧,醫療事故,你可以坐下了,這不是在法庭上,我也不是法官,你不用抗議。”
吳秀娟的手術缺少手術同意書上家屬的簽字按照醫療法案來說到是可以說成是醫療事故,但這個定性還是有些模糊,因爲手術中並沒出現任何差錯沒對患者造成身體上的損傷,到底定爲醫療事故還是醫療糾紛還得看醫療事故委員會的鑑定書,不過這些對蘇弘文來說不重要,楊啓兵這些人樂意怎麼說就怎麼說吧。
“我先說說這件事吧,我爲患者做手術的時候確實患者家屬沒有籤手術同意書,這是我的過失,我承認,但這不是今天我把大家找來開會的重點,重點是——以後遇到這樣的患者如果沒有家屬的簽字我們醫生到底該不該進行手術,大家可以暢所欲言。”蘇弘文的話音一落禮堂中立刻傳來噪雜的議論聲。
蘇弘文等了一會繼續道:“在坐的都是醫生、護士,這樣的情況相信都遇到過,有誰想發表下自己的觀點嗎?”
蘇弘文掃視着臺下的衆人,但卻沒一個人舉手示意自己要發言,他也知道肯定會出現這樣的情況,正所謂槍打出頭鳥,自己今天是副院長,但明天沒準就不是了,不過也可能繼續當這個副院長,下邊的人不知道自己以後到底怎麼樣肯定不敢輕易說出自己的想法。
要是順着自己說遇到那樣的情況該手術,這可就得罪了自己後邊那些院委會的人,現在全院都知道他們想把自己拿下。
要是說不應該手術,那等於是得罪了自己,現在誰都知道自己的觀點是沒有患者家屬簽字也應該進行手術的,萬一自己還能當這個副院長那?他們這麼說肯定怕自己秋後算賬。
蘇弘文把這些想得很清楚,他也沒希望有人站出來說話,於是他繼續道:“先說我的事吧,當時患者的情況是可以清創縫合術與整形術一塊進行的,按照急救原則,當時哪怕沒有患者家屬的簽字我也可以進行清創縫合術,但整形術卻必須有家屬的簽字我才能做,可我卻直接兩個手術都做了,大家說我做得對不對?”
歐陽語琴到是想站起來說蘇弘文做得對,可這事確實是違反手術操作規定的,她旗幟鮮明的支持蘇弘文到不怕其他人詫異的目光,她怕安紫楠猜到自己喜歡上蘇弘文了,這會讓她很尷尬,歐陽語琴只能選擇沉默同時向蘇弘文投去歉意的目光。
蘇弘文根本就沒注意到歐陽語琴跟安紫楠,實在是下邊的人太多了,他繼續道:“我在說說患者的情況,患者是因爲出了車禍被送來的,她的丈夫當場死亡,她的臉如果不進行整形術的話毀容是一定的了,並且她的左手幾乎是殘疾了,患者是個女性,年紀有些大五十多歲,一個女性失去了丈夫、自己毀容了、手也殘廢了,這對於她來說是個很沉重的打擊,在坐的有不少女性,如果這事出在你們身上你們受得了嗎?”
嘈雜的議論聲再次響起,大家順着蘇弘文的話去想,如果換成自己肯定是受不了的,這個打擊實在是太大了,這樣的事等於是讓一個女人頃刻間失去了所有,恢復後看到自己丑陋的面龐精神崩潰是一定的了。
蘇弘文等大家的議論聲小了後繼續道:“我們是醫生,治病救人是我們的天職,但我們到底是該遵守相關的法規只治病不治心那?還是違規操作又治病又治心?先說好我這麼說不是逃避責任、博取大家的同情,我做的事後果我一個人承擔,今天我只是以一個普通醫生的身份跟家聊聊醫生該怎麼當。”
“曾經有人跟我說過,我當時不應該做整形術就做清創縫合術,我當初要是這麼做了也不會惹上今天的麻煩,但如果我當時就做了清創縫合術患者拆線後看到自己的臉她崩潰了怎麼辦?她選擇自殺怎麼辦?如果她真的自殺了責任又在誰?在患者?還是在我?相信會有人說跟我有什麼關係,那是患者自己想不開,她死了就死了沒什麼大不了的,你蘇弘文可以繼續當你的副院長當你的醫生。”蘇弘文的聲音逐漸高亢起來。
“我確實可以繼續當我的副院長、當我的醫生,可真出了這樣的事我良心上過不去,人心都是肉長的,如果我當時給她做了整形術,也許她就不會選擇自殺,我一輩子都良心不安,我一輩子都會在譴責我自己,我一輩子都會不停的在問我自己當初爲什麼就不給她做整形術,這樣她也許就會活下去。”
楊啓兵身邊的那名律師這次沒站起來直接坐在那大聲道:“蘇院長你這還是在博取同情爲自己的行爲狡辯,你不感覺到無恥嗎?”
蘇弘文笑着拍手道:“你說的很精闢,不過今天喊你來不是讓你質疑我的,而是讓你跟我們的律師談一下,這件事我們醫院選擇走司法途徑,現在你可以閉嘴了。”
蘇弘文的話音一落全場譁然,誰也沒想到這件明明醫院、蘇弘文理虧的事他竟然強硬到要跟患者家屬打官司。
蘇弘文輕蔑的看了一眼那個律師繼續道:“我知道我說的都是假設,但大家自己想想,我的假設是不是有很大的機率出現?你們是醫生,也是活生生的人,有感情的人,設身處地的想想吧,醫生要有良心,良心在那?自己拍拍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