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房堂弟,我老家在信安……”
被踹在流鼻血的男人,忽然說道。
“可你剛纔被打時,說得都是地道的燕京話。”
人在危機時刻,都是本能叫嚷,就是說得髒字兒裡,也會夾雜着一些方言俚語,陸時淵緊盯着他。
“你管我說什麼話!”
“那你告訴我,你堂叔家中有幾口人?兄弟姐妹幾人?他排行第幾?跟你父親是隔了幾代血緣的遠親!”
這一連串問題,直接把男人給幹懵逼了。
陸時淵卻輕哂一聲:“你堂叔家的情況你不瞭解,對我家的情況倒是很清楚。”
“我們應該從未見過,你卻能精準叫出我爺爺的名字。”
“我……我在網上看到過你的照片。”男人叫囂着。
“可網上沒有我爺爺的名字!”
陸佔元!
有些人的名字,大家會有所避諱,根本不敢直言。
只會說他是L姓誰誰家的。
陸時淵緊盯着他,那眼神,柔中帶厲,直穿人心:
“你不是李家的親戚,你是來對付我的。”
“……”
眼神冷厲堅毅,語氣篤定。
這男人被打了一通,早已被他幾個問題打得暈頭轉向,整個人都是懵懵的,此行目的忽然被點破,身子一顫,眼底露了怯。
“怎麼回事?衝陸醫生來的?”
周圍開始議論紛紛。
“這是趁着家屬和院方鬧糾紛,渾水摸魚,拖陸家下水?”
“我忽然覺得後背發麻。”
“昨晚我就覺得這件事很古怪,陸醫生又不是此次手術的負責醫生,爲什麼網上鋪天蓋地的,全都在說他?重點明顯搞偏了啊。”
“表面是衝着醫院來的,怎麼最後卻像奔着陸時淵去的。”
……
大家都不傻,經過陸時淵這麼一點撥。
這羣人此行的目的爲何,已昭然若揭。
對着他們便開始指指點點,支援院方與醫護人員。
李德正等人見狀,還嚷嚷着,一會兒說要說法,一會兒又說醫生打人。
肖冬憶輕哼:“怎麼?醫生就不是人?就任憑你們羞辱打罵不能還手?”
“因爲您失去了親人,我們體諒您的心情。”
“但不代表,就能縱容您各種無理由的胡鬧和惡意攻擊。”
“不僅要打,我今天還得罵你。”
“你父親住院時,你露過幾次面,整個入院期間,全都是你母親在伺候,你這個做兒子的又在哪裡?如今人死了,你跑出來要說法當孝子,你要臉嗎?”
自從父親過世,院方態度一直是配合尋求和解。
態度一直積極友善。
哪曾想會遇到個硬茬醫生。
忽然就揭了他的底。
“你、你誰啊?關你什麼事,你特麼算哪根蔥。”
“怎麼?惱羞成怒了?你早幹嘛去了,需要我們把上次談判調解的過程對外公佈嗎?”肖冬憶繼續說道。
“讓別人看看,你是如何拿自己父親的性命,與醫院討價還價的!”
“人是在你們醫院死的,難道你們不該負責?”李德正叫囂着。
“我們沒說不負責,只是想弄清楚死因,該承擔的責任,我們不會推卸。”
“反而是你,叫囂吵嚷,你好像根本不關心你父親究竟是因何而死,你只在乎……”
“究竟能從醫院這邊拿到多少錢!”
肖冬憶雖然愛吃瓜,卻也是個極有正義感的猹。
“當晚的調解過程,警方全程都在,並且有執法錄像。我們沒要求公開,是體恤你失去親人。”
“我們妥協,退讓,不是讓你一再欺辱的。”
“屍檢結果還沒出來,你就急着找媒體,找記者,裝可憐賣慘,又來醫院碰瓷鬧事。”
“你還真是無恥他媽給無恥開門,無恥到家了。”
……
肖冬憶這番話,說得帶勁,聽得不少人都熱血翻涌。
直呼:
過癮,痛快!
對付無恥之人,就不該客氣。
李德正渾身血液翻涌,周遭人的視線,也變成了嘲弄鄙夷,這讓他頓覺羞恥。
陸時淵位置離他很近,將手術剪刀遞給一側的護士,拍手,撣了下衣服。
那感覺:
就好似靠近他,都髒了他的身。
“你要是還要臉,就滾,別等到警察來了,把你關進局子裡!”肖冬憶冷哼着。
“警察來就來,誰怕誰——”
至此,李德正還不思悔改。
這事兒到這裡,已經很清晰了。
警察既然來調解過,屍檢結果未出,到底是誰的責任還難說。
這麼找媒體渲染,又搞出這麼多事,還把陸時淵及陸家給牽涉進去,若非是巧合波及到了陸家,那就是背後有人操縱。
有人利用這件事,想壞了陸家名聲?
細思極恐。
“報警了嗎?”陸時淵看向一側的醫生護士。
不待他們回答,從人羣忽然衝出一個女人,對着李德正就是一陣拳打腳踢。
“混賬東西,你到醫院來幹嘛,你還嫌事情鬧得不夠大嘛!”
“媽,你來幹嗎?”
來的人,正是死者妻子,王翠蘭。
“你趕緊跟我走,別鬧了。”
“我是在爲我爸討個公道。”李德正嘴硬,“這件事你別管。”
“丟人現眼的東西,人家醫院已經說了,會給我們一個說法……你跟我走。”她說着,就拽着李德正離開。
這李德正剛被陸時淵嚇住,又被肖冬憶一番怒斥,連消帶打,憋了一肚子火,偏又不敢找兩人發泄。
欺軟怕硬。
如今被母親拉扯離開,周遭人指指點點,頓覺顏面盡失。
一揮手,
直接把母親打翻在地。
王翠蘭剛經歷喪夫之痛,日日悲愴,如今兒子還這般作孽,頓覺心酸又羞憤。
“阿姨,您起來。”周圍有人上前攙扶。
“這是你母親,你想幹嘛?”
“有你這麼當兒子嗎?想錢想瘋了吧。”
“……”
周遭人紛紛指責李德正的行爲,他雖然無恥不要臉,卻也受不住這般千夫所指,羞憤難當。
隨着圍觀的人,越來越多,他忽然推開周遭的人,落荒而逃。
而跟他前來的一衆“親朋好友”,也都瞬間呈鳥獸潰散,垂着腦袋,擠入人羣。
“對不起,對不起啊——”
王翠蘭對着一衆醫護人員致歉。
“沒事。”醫生護士擺了擺手。
後來,附近派出所的人也來了,亂哄哄得,折騰了一個上午,耽誤了呼吸科前來就診的患者。
大家都是一大早就來掛號排隊,醫生護士連午飯都沒吃,忙着接待病患。
忙忙碌碌,就好似之前的事,不曾發生過一般。
事情至此,似乎告一段落。
網上評論也一邊倒,衆人都說陸時淵打得好。
“我昨天還很同情死者家屬的,現在看來,真的是純粹訛錢的啊。”
“就是有這樣的老鼠屎,才導致如今醫患關係這麼緊張。”
“要是那剪刀落下去,後果難以預料。”
“如今醫生真的成了高危職業了吧,要治病救人,還得防着某些無恥之人。”
……
隨着網上輿論傾斜,陸時淵被院長叫到辦公室。
“知道我叫你來幹嘛?”
“因爲我打架。”
“你年紀也不小了,也不是第一次遇到這種事,你……”
陸時淵直言:“如果再給我一次機會,我還會動手。”
人的忍耐,總有一個底線。
陸時淵覺得,自己耐心已經足夠好!
“如果您想給我什麼處罰,我也認了。”
他那模樣,倒是一副任君處罰的作派,院長輕笑:
“誰說我要處罰你了,我只是想告訴你,今天這事兒幹得不錯,如果我在場,估計也忍不住,回頭啊,等元旦醫院發節禮時,我給你多弄一點。”
“我能要點別的獎勵嗎?”
“你想要什麼?”
“假期。”
“你下午是不是有臺手術,你趕緊去忙吧。”
“……”
國內醫療資源不均衡,好的醫院就集中在幾個大城市,全國各地的人,都往這幾個城市涌,醫生根本忙不過來。
能獨擋一面的醫生更是難得。
需要大小手術經驗積累,能熬出來的,年紀大多都不小了。
像陸時淵這樣,年輕,體力好,技術過硬的。
院方恨不能把他掰成幾個使用。
想請假,還真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