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無邪將帝千邪的話聽進耳中,心下卻知道,那老妖婆再怎麼也是帝千邪的母親,換位思考,不管母子之間有多大仇,她也不應該當着他的面再罵他的母親。
還是解釋一下爲好吧。
這樣想着,鳳無邪便乾乾一笑,難得在帝千邪面前有些尷尬:
“我以後不會再罵了。”
說完,略不自在地摸摸鼻子,低下頭。
雖然只是簡簡單單一句解釋,可她現在全身上下好像都寫滿了“我錯了”這三個字,竟是十分愧疚似的。
帝千邪擡眼盯着她。
呵,這女人能在他面前露出這副自責的表情,倒還真是難得一見。
她也是有本事,上一刻他還因爲北尊閣那腦子短路的侍從幾句話而沉悶,這會兒看到鳳無邪露出這副樣子,倒是讓他原本的沉悶一掃而光了。
帝千邪心中如此想着,面上卻依然裝着一副不爲所動的冰塊臉。
他走到牀邊,見鳳無邪還有點愣地站在外室,沒有跟上來,便等了一會兒。
然而等了一會兒,卻還不見她來,帝千邪便拍了拍自己身邊的位置,淡淡道:“過來。”
鳳無邪念着他心情不好,又多多少少有些因爲她在他面前說錯了話的緣故,便擡臉顯出了一抹略顯狗腿的笑容,撐着這抹笑容就走了過去。
“坐下。”帝千邪命令道。
鳳無邪便聽他的,挨着他坐下。
帝千邪又擡頭瞪了一眼墨榮。
墨榮原本還愣着,被帝千邪這一眼給瞪得,立馬就會意了,一拍腦門:“哦,我想起來還有些事情要忙,我就先退——”
“下”字還沒出口,卻被鳳無邪打斷了——
“墨榮,在這太荒古院,你又有什麼可忙的事情?真是奇了。”
“這……”
墨榮吞吐了兩下,便開始絞盡腦汁地想自己到底有什麼事能讓他忙起來,藉口脫身……
教主剛剛明顯是嫌棄他在這兒杵着,礙了教主的事!
他要是再不滾,估計教主會拿獄火將他燒死……
“我……這會兒要忙的是……”
他依然吞吞吐吐着,一時倒還真想不出什麼好藉口。
鳳無邪便就這樣看着墨榮,想聽聽他到底能找出個什麼理由來退場。
“是……”墨榮玄衣如墨,臉色尷尬得卻也好像是他身上的墨色一般,陰得發黑,就這麼支吾了半天之後,終於靈光乍現,一本正經地胡說道:
“對了,是木藍沁發來的傳信,讓我回去幫她去魂海以南的住處那裡整理藥草,她一個人,藉着魂海之力,培了不少珍稀草藥,也挺辛苦的。”
鳳無邪的語氣充滿懷疑:“真的?”
帝千邪聽不下去了,擡眸,衝着墨榮不耐煩催促道:
“她都這麼辛苦了,你還在這裡耽誤什麼?還不快……”微微頓了一下,勉強忍住了即將出口的那個“滾”字,改道:“還不快……去幫忙?”
墨榮哪裡還敢再說別的,直接二話不說就出去了,還不忘替他倆關好房門。
屋中一瞬間安靜了下來。
兩人對視了一眼。
鳳無邪沒說話,帝千邪也沉默。
等了一會兒,還是如此。
鳳無邪心裡琢磨着,帝千邪或許還因爲他母親的事在動着怒,便清了清聲音,安慰道:
“帝千邪,我一向不太會安慰人,這一次……”
“你覺得,本教主用得着安慰?”不等鳳無邪說完,帝千邪便出口反問。
鳳無邪一愣,隨後就是一陣無語。
聽聽他那個語氣……簡直是傲嬌到死!! ¤тt kΛn ¤C ○
鳳無邪強忍住了即將翻出去的白眼,出口便是一大串吐槽:
“你不需要安慰?那成,帝大教主果然心志堅定,無可撼動。我敬佩之餘,也就不跟你客套了,你不如現在就跟我說說,你跟蕭紫,還有蕭夫人之間到底有什麼剪不斷理還亂的愛恨情仇恩怨糾葛好了?反正我也好奇得很,恐怕忍不到跟你回帝靈教的那一日,就算你不說,我也會想方設法去打聽,倒不如你直接告訴我。”
以鳳無邪的性子,原本是不愛理會閒事的,然而此事關係到帝千邪——她心中的八卦之火早就熊熊燃燒了!
帝千邪聽完了她的話,不惱也不笑,神色竟是平靜得很:
“你的好奇心竟這麼重?”
“廢話!”鳳無邪直接哼道:“這關係到將來你要是跟蕭紫打架,或是跟那位蕭夫人打架,我要不要出手幫忙的問題。”
帝千邪:“……”
鳳無邪又補充道:“而且,萬一將來哪天你們打得太兇了,到了我不得不出手幫忙的地步——這就關係到,我能不能將他們打死的問題。”
帝千邪:“………………”
鳳無邪長袖一揮,用魂術隔空取物,竟是從桌案上抓了一捧瓜子過來,悠悠閒閒地一邊嗑着瓜子,一邊道:
“我準備好了,你開始說吧,就從你出生的那一年開始說起,我覺得這樣比較全面。”
說着,她便擺了個準備認認真真聽故事的表情。
帝千邪瞧着她這副舉止和神態,一時之間,只好奇,這世間女人千千萬萬不可計數,且不論魂術天賦和容貌美醜,只說性情——怎麼會有像她這般心思玲瓏,卻又真誠坦率的人?
她不擅長勸慰別人,卻會第一時間想到比勸慰更加重要的那些關鍵之處——
帝千邪忽而擡起手來,雖然表情還是有些冷然,但卻勉強扯出了一絲笑容,動作幾乎堪稱溫柔地撫上了她的臉頰:
“我知道你好奇,我也並沒打算瞞着你,反正你以後要入我帝靈教,早晚都是我的女人,知道這些也是應該的。”
他的手指輕輕撫過,鳳無邪感受到了他指尖微涼的溫度。
她沒打擾他。
帝千邪頓了一頓,又用自嘲的語氣,哼道:
“她叫宮清商,她對外自稱蕭夫人,可其實她並沒有嫁入天奇大陸的蕭家,反而,她當初在帝靈大陸嫁的,是我爹。只不過,她在嫁給我爹之前,便跟蕭家的那位有了一子。”
鳳無邪嗑瓜子的手頓了頓,心想,當年根本沒嫁進蕭家,現在卻自成是蕭夫人,這老妖婆還真是厚臉皮。
但帝千邪這話說得十分含糊,鳳無邪當即就捕捉到了疑點:
“她與蕭家人有一子,你爹當初爲何又要娶她?”
這不是相當於自己給自己戴了一頂綠帽子嗎?
帝千邪冷笑:“他當年勢力滔天,性格強硬,既然看上了她,就算逼死蕭家的那位,也是要娶她的。”
鳳無邪心中一震……
逼死了蕭家的那位????
他的父親,逼死了他母親原本愛的那人?
原來,是強娶!
帝千邪繼續說着:“再說,我爹娶她的時候,並不知道她在外面還有個兒子,她當時爲了保她兒子性命,瞞天過海了一把,說是怕我爹將她與那個姓蕭的所生之子也給殺了。”
鳳無邪一陣無語。
帝千邪他老爹辦的這事兒……確實……有點招人恨了吧?
這就怪不得那蕭夫人會說——帝家的人都該死了!!
換作是誰,估計都得恨死了。
說到這裡,帝千邪忽然盯着鳳無邪,轉道:
“你要是哪天看上了別的男人,本教主也會先殺了那個男人,再把你強娶回去,就算是綁,也要綁着你入我的洞房!”
“噗!咳咳咳!”鳳無邪差點被一粒瓜子給嗆死,好不容易纔平息下來:“都說兒子隨父,在這一點上,你倒還真是不甘示弱。”
“哼。”帝千邪輕哼一聲:“你知道就好,哪怕是讓你恨我一輩子,我也不會讓你跟別的男人在一起!”
“所以……”鳳無邪有點小心翼翼地問道:“你爹,當初就是把你母親給綁了?”
“差不多。”帝千邪再次微頓了一下,聲音涼涼的,彷彿在說着一件旁人的事一般,面無表情:“所以,是我爹強了她,她才生下的我。”
他僞裝得很好,可鳳無邪還是看到,在他說出“強”這個字時,他的臉色,白如宣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