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等多久,安生首領便已經派人將死者的屍首從玄機閣中移了出來。
正當下人們準備將屍體擡進鳳無邪、帝千邪等人所在的房間中時……
帝千邪冷眼一睨:“放外面。”
墨榮繼而呵斥那些下人:“今日是什麼日子,此地又是什麼地方,你們忘了嗎?!”
那些人這才反應過來,趕緊將屍首停放在外,跪地乞罪:
“屬下該死!”
這裡是洞房,今天本是教主大喜之日,就算事態緊急,他們也確實不該將死者擡入喜房之內!
帝千邪並沒再多看他們,只是轉頭對鳳無邪道:“媳婦,咱去看看吧?”
聲音中竟帶着幾絲安撫。
十足十的信任!
不管再怎麼說,出事的、和指認她殺人之罪的都是帝千邪多年的手下,在這種情況下,帝千邪能如此信任她,她心中覺得暖暖的。
鳳無邪點點頭,與帝千邪一齊走到了院下。
經過大長老墨矣身邊的時候,她依稀聽見帝千邪對墨矣說了一句:“老頭子,這就是你們算計半天才算出來的良辰吉日嗎?!”
墨矣——他乃墨榮和墨雅的父親,他們墨氏一族,因爲自古承了帝氏家族的恩,所以世代都效忠於帝家!
也正因如此,墨榮才成爲了帝千邪的命使。
墨矣現在的身份是帝靈教的大長老,算是帝千邪最大的助力了,所以成親這件事,帝千邪也是讓墨矣來操持的。
聽了帝千邪這句半是質問半是調侃的話,墨矣臉色不禁無奈:
“我確實是算好了,今日宜嫁娶,宜開荒,宜……總之是個萬事皆宜的好日子,可沒想到……”
帝千邪輕哼一聲,已經走了。
墨榮在那邊與墨矣面面相覷了一陣,墨榮苦笑,低聲道:“老爹,萬事皆宜,那麼,宜殺人嗎?”
“臭小子!”墨矣罵了一句。
他身爲大長老,那是賣命的,又不是算命的!古歷上說今日是好日子,那他便定了今日,誰想到教主成個親還能碰上這種殺人的禍事!
墨榮這小子天天跟教主混在一起,說話也越來越沒規矩了!
此時鳳無邪與帝千邪已經來到了院下,望着地上擔架之中躺倒的幾具屍首。
在見到屍身致命傷口的那一瞬間,鳳無邪的面色就已經變得很凝重了!
帝千邪眯了眯眼。
“這傷口,倒是有意思了。”他冷冷吐出這樣一句。
“是天火。”
鳳無邪已經確定,對方是衝着自己來的:
“造成這種傷口的,確實是《飛鳳御天》中的武技,這些招式也確實都是我常用的,而且是用天火代替凡火使出來的——但是,今天這事兒真不是我乾的。”
“天火本是煉藥之用,只有藥師才能召出天火,而將天火與魂術融合,在我的記憶裡,好像確實只有你能做到。”帝千邪歪頭看着鳳無邪,面沉如水:“媳婦,看來這麻煩是衝你來的。”
就算是同爲藥師與魂術師的蕭紫,他也做不到這一點。
鳳無邪凝眉苦笑:“怎麼,帝千邪,你不是也在懷疑我吧?”
帝千邪沒說話,只是拉着鳳無邪一起,往正廳走去。
衆人猜不透帝千邪的心思,只能跟着他一起去。
正廳高位之上,帝千邪慵懶地坐着,聲音卻透着逼人的氣場:“有話,就說吧。”
安生首領一聽此言,立即便率領着玄機閣內的衆人一齊跪下:
“教主,請將夫人暫且關押審查!”
那勢頭,完全就是今夜如果不關押鳳無邪的話,他們這羣人就要長跪不起了!
帝千邪將目光轉向鳳無邪,而後拍了拍自己身邊的空位,聲音比先前溫柔了幾分,帶着寵溺:“女人,坐過來!”
鳳無邪瞧了瞧廳下那些要求治罪於她的人們,又瞧瞧帝千邪,直接白了他一眼!
開什麼玩笑,現在都這種情況了,他還這麼肆無忌憚地護着她!這不是給她敗好感嗎!本來他那些屬下就已經對她誤會重重了!
見鳳無邪不理他,帝千邪臉色又有點沉——這女人,又不給他面子!這麼多下屬在呢,她怎麼還不聽話?!
“安生,你先把人安葬了,今夜之事就交給墨榮來查了。”帝千邪朝墨榮使了個眼色。
墨榮立刻會意:“是。”
“可是教主,那鳳無邪呢?您打算怎麼處理?!”安生自然不會善罷甘休。
帝千邪的目光倏忽一冷:“你叫她什麼?!”
安生被這位教主的眼神震懾,後脊背一陣發涼,只得改口:“……夫人。”
“嗯。”帝千邪的神色這纔有些鬆動,他的指節一下一下沿着桌案上的白玉盞的沿邊敲打摩挲着,開口沒有絲毫猶豫:“此事,與本教主的夫人無關,是有人冒充的!”
“這怎麼可能?屬下們都親眼看到她殺人了,甚至與她交手!”說着,那位安生首領憤怒之下竟是扯開了自己手臂上的一道袖布,露出了那裡的傷口:“屬下此傷,也是拜她所賜!與她正面交鋒,我又怎麼會認錯人?”
這話倒是讓鳳無邪好奇了:
“哦?安生首領——”她走到他身前,湊近道:“你再仔細看看,確認,與你交手的是我?”
“沒錯!”安生首領盯着鳳無邪的臉:“你還是承認了吧,別再裝無辜了!”
“可是安首領,我已經嫁給你家教主了,帝靈教從此以後就是我的家,我有什麼理由殺你們?我知道你想說,我可能是其他什麼勢力派過來的奸細之類的話——”
話鋒一轉,鳳無邪嘴角勾起一抹從容的微笑:
“換位思考,如果我真的是奸細,需要去你的玄機閣探查什麼秘密或是偷取什麼東西,我等日後跟帝千邪要了手令,大搖大擺的進入豈不是更好?你家教主對我如何,你們應該都是知道的,手令這種東西,只要我說,他就一定會給我的,不是嗎?”
說着,鳳無邪朝帝千邪擠了擠眼。
帝千邪望着鳳無邪的目光中帶着一絲欣賞:“這是自然。”
“可是……”安首領下意識地想要反駁,可他卻不知該如何再辯下去,甚至就連他自己心裡,也覺得鳳無邪這話很有道理!
對啊,鳳無邪在大婚洞房之日,跑到玄機閣鬧這麼一出,她到底圖什麼呀???
鳳無邪處事不驚的態度讓廳中坐着的幾位教中長老紛紛點頭——
不愧是教主認定的女人!
年紀雖不大,卻冰雪聰明!
三言兩語之間,竟然已經幾乎讓自己擺脫嫌疑了!
“可我分明看見……”安首領翻來覆去就是這幾句話,而這,也是他心中最大的疑點!
“是,你看見我了,然而,眼見也不一定爲實——”
鳳無邪言語溫和,就像是在和安首領商量探討一樣:
“你覺得,有沒有可能,是兇手故意扮成了我的樣子,來行兇的呢?”
其實,連安生自己都懷疑,眼前這個鳳無邪,與之前出手殺人的那個鳳無邪相比,無論性格也好,態度也罷,簡直都判若兩人!
可他還是堅信自己眼中所看到的事實,更何況,如果鳳無邪現在的態度裝出來的呢?!
他豈能輕易放過她?
“或許一個人的樣子能夠僞裝,可每個人的魂術都是各有特點的,更何況,用天火釋放魂技,這是旁人想裝就能裝的了的嗎?而且——”
安首領拳頭握緊,恨意滿滿地盯着鳳無邪:
“如果是外人行兇,那麼外人又是如何進入我帝靈教的?燭雲之梯,只有持我教印的人才能召喚!且自從你來此這十日以來,我們奉教主之命,全都留守在教中,燭雲之梯根本就沒有再開啓過!又怎麼會有外人潛入!”
鳳無邪靜默。
安首領最後對鳳無邪說了一句話,宛如扎心:
“外人,自始至終,只有你一個。”
鳳無邪站起身來,深吸一口氣——
靠,外人是麼?
簡直了。
要平靜,平靜!不能發脾氣。
但是,這種被冤枉的滋味,真是不怎麼好受。
她又瞪了帝千邪一眼,目光有些嗔怪。
那意思是——瞧瞧你手下這些兵將,本姑娘歷盡艱難纔跟你跑到這裡來,人都嫁給你了,結果被懷疑就不說了,居然還被嫌棄是個外人!
她現在可是教主夫人了誒,怎麼忽然開始受這種氣了?
要是對方是旁人還好,可偏偏這些人都是跟着帝千邪一起打天下的那些……她罵也罵不得,打也打不得,只能哄着,可就這樣,人家還覺得你是在裝白蓮花呢!
鳳無邪雖然只是一個眼神,帝千邪卻是全然看懂了。
他直接將茶盞往桌案上重重一摔,渾身都是殺氣:
“安生,你沒腦子本教主不怪你,但是你對夫人出口不敬,我看你這玄機閣侍衛首領的差事是不想幹了!墨榮——”
“在!”
“你暫時掌管玄機閣!安生,下去領罰!”
帝千邪此時是真的有些想殺人了——
這都什麼事兒啊?
他追在這個女人身後追了有兩年了!好不容易纔把她追回來當媳婦!
洞房被破壞了就算了,要是因爲這麼一檔子事兒,再把她氣跑了可怎麼弄?!
他決不允許任何人欺負她!冤枉她!
安生心中自然不服,還想再說些什麼——
可就在這時,一個清澈而威嚴的聲音,從廳外飄然而至——
“夫人的命星福運至今依然庇佑着整個帝靈教,絕無謀害教衆的可能,此事另有其因,詳查即可,切勿再冤枉人了!”
這個聲音……
衆人一致向外望去!
只見月光之下,一襲雪色長袍的男子,正負手而立,其面容俊美非常,看似年輕,氣質卻顯得老成很多,整個人站在月光下,宛如仙魅!
“是蒼離大人!”
“大星丞怎麼也驚動來了?!”
“拜見大星丞!”
除了十二長老和帝千邪本人之外,其他人竟全數朝着那個人跪地參拜起來!
就連墨榮——這位帝千邪手下權利最大的命使大人,也跪拜在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