砭骨的寒風,呼嘯着從雪域中刮過。在朔風中着撲襲而去。一名穿着暗金色袍子,揹着一柄彎刀的中年人,站立在風雪中,用深邃的目光凝視着面前,被雪靈結界封住的六芒印魂陣。
他長着一頭銀色頭髮,眼睛深邃如古井,神情凝重,眉宇間帶着一縷憂愁。他身後揹着一柄彎刀,銀白色帶着黑色雲紋的刀鞘,青色靈木刀柄。他滄桑的臉頰一側,有着奇怪的八頭蛇狀的靈紋,但最具標誌性的是,他那兩道八字形的濃密鬍子。
他就是消失了十餘年的靈魂覺醒者,現已是擁有叢雲刀的至靈武者,真名花復生,假名何川。
“已經到了約定時間。”身高八尺高,二十八歲的甘霖,走了過。他在琴帝的傾力栽培下,已經成長爲一名真靈武者。容貌愈加俊朗,神情也因實力的增長,而越來越堅定。他剪着短短的金髮,耳朵也因獲得雪靈而重新長出。
但是,他並不因此自滿。因爲他的師姐,一向冷若冰霜的杜鵑,實力比他還要強大。而且,守鶴,拓拔戩,他們都在一日千里地成長着。比起這些,最讓他擔心的還是原野,深淵之中存在太多不確定性。
“我對他能說服血狼王並不抱希望,就算他們沙族人是深淵中曾經的王者,沒有實力,就沒有說服力。只要他能在變成惡魔之前回來,就一切都好。”何川又一次看了六芒印魂陣一眼,方纔轉過身,說道:“我們去火廚前輩那討點酒喝。”
火廚士數千年如一日地站在他那獸骨屋前,揮舞着一把火焰大菜刀,烹飪着各種野獸。七八頭狂獸或靈獸,各自叼着獵物,耐心地在風雪中排着隊。
“前輩,可有好酒?”何川含笑拱手說道。
“沒了。”火廚士吝嗇地說道:“你回來這段時間,喝光了我兩缸酒。還剩一點,你別想再打它的主意。”
“哈哈,前輩又騙晚輩。我知道你這屋下,還藏着一池美酒呢。”何川笑道。
就在他們說話時,遠處呼嘯的風雪中,倏地出現四道依稀不清的身影。何川等人的神情,不禁沉了下來,所有排隊的靈獸或狂獸也變得焦躁不安,只有火廚士還在無所謂地烹飪着手中的獵物。
過了一會,那四人的容貌顯露出來了。爲首的是戴着鐵面具、身材魁梧的代神,他依然赤裸着上身,一隻手抓着一條粗大的尾巴尖,拖着一頭身形巨大的白色雪象屍體;其次是永遠只有十二、三歲模樣,扛着青色長棍的少翁,他臉上習慣性地掛着淡淡的微笑;狡詐陰險,屢遭重創而不死的青池與宗煜,分別行走在雙雄兩邊。
他們四人之前都受了重傷,但十年時間,足夠他們痊癒了。倒是青木妖母,被大禹靈爆炸傷後,再也沒有露過面。
“火廚前輩,可否爲我們四人烹飪一頓美食?”代神用沉啞的聲音問道。
“排隊。”火廚士頭也不擡地說道。
“那是自然。”少翁淡然一笑,道:“順便請火廚前輩,把我們前面這些野獸,都烹飪了吧。它們都是我的獵物。”
少翁此話一出,所有靈獸與狂獸,瞬間逃竄一空,連各自叼來的獵物都不要了。
“呵,這招真管用。”代神嘶啞地笑道,然後猛地甩手,將體型巨大的雪象拋了過去,道:“全熟,要金黃酥脆那種。”
少翁早就注意到了何川,他悠然地扛着青棍,傲氣地走過來,道:“當初一隻四處逃竄的老鼠,竟然在幾十年間,磕磕絆絆地爬到至靈境界,真不簡單吶。”
“鏘——”站立在何川身邊的杜鵑,猛然抽出彎刀,卻被何川制止了。
“當初,讓我活着逃出妖母殿,是你們最大的失誤。”何川神情平靜地看着少翁,他隱忍這麼多年,已不是少翁三言兩語可以激怒的了。
“如母親大人所料,你們果然在這,那個小鬼呢?”代神說着,迅速擴散神識,卻並未感應到原野的氣息。
“你們現在終於開始怕了?”何川說道。他與原野一次次逃脫追殺,並在死亡線上一次次強大起來,青木妖母不旦沒有晉升爲賢靈,反而被大禹以命重傷。此時,她必定開始焦躁不安了。
“怕?就憑你們?”少翁冷笑道:“可惜在這琴帝地盤上,無法動武,不然,你們死就死了。”
就在這時,不遠處的琴帝的寒冰小院,傳來開門的聲音。只見,一身白衣的琴帝擡步向這邊走來,一隻栩栩如生的青色小鳥,站立在他肩頭,靈巧地梳理幾下羽毛,然後一聲啼鳴,向何川飛去。
“玉鳥!”少翁大驚,妖刀和玉鳥,是青木妖母做夢的都想要的東西。得到這兩件武器,整座靈淵大陸上,便再沒有能威脅到她的東西。
代神伸手抓住少翁的肩膀,防止他衝動,然後向走過來的琴帝,恭敬地鞠了一躬。
玉鳥落到何川的手上,便化爲一塊印有鳥紋的青玉牌,它已經吸收足夠多的雪靈,若再吸收一些水靈,便大功告成了。他將玉牌掛在身上,擡頭看着雙雄,道:“等它靈滿之時,便是你們滅亡之日。”
“噢?”代神沉聲說道:“可惜,上次母親大人在霧海天山,大威神顯的時候,你沒有看見。不然,你就應該知道什麼叫天真了。”
何川當然能猜測出,青木妖母實力恐怖,不然原野也不會被逼絕望,跑到深淵去。但是,他並沒有表現出心虛,反而滴水不漏地轉頭說道:“火廚前輩,今天既然已經來了客人,那就請拿出好酒,讓在下也沾點光吧。”
“真是個奇怪的傢伙。”火廚士直接將烹飪好的雪象拋到雪地上,然後轉身去取酒。
這一頓奇怪的晚餐。一邊坐着何川、杜鵑、甘霖,一邊坐着雙雄與兩妖,兩方形同水火。除了在這裡,不然在任何地方,都會爆發出一場殊死搏鬥。一頭坐着什麼事都不過問的火廚士,一頭坐着兩邊都不會幫的琴帝。
“你們母親身體如何?”琴帝端着酒杯,平靜地問道。
“多謝琴帝前輩掛念,母親大人身體幾近痊癒。”
少翁心頭一喜,以爲琴帝對青木還有幾分牽掛,卻不料接下來的話,直接令他的臉冷了下來。
“如此看來,就算玉鳥靈滿,也不一定封印住她了。”琴帝依然平靜地說道。
“前輩此話何意?難道想與我母親大人爲敵?”代神沉啞地問道。
琴帝剛想飲杯中之酒,聽到代神的話,不由停下動作,淡淡地問道:“注意你說話的語氣。”
“哈哈。”火廚士大笑起來,道:“你們幾個蠢貨,在瞎子眼中,他們連根毛都不算,他不過是給那騷婆娘幾分顏面罷了。”
“你說什麼!”宗煜猛然站起來怒喝道。他平日謹慎狡猾,自知雙方不可能打起來,便故裝兇狠地維護起青木的顏面來。
“嘿,你是什麼東西?他們兩個傢伙是至靈,老夫無法收拾,你也敢插嘴?老夫這就把你給做成菜餚!”說着,火廚士便抄起了大菜刀。
“火廚前輩息怒,是我管教手下無方,請多多擔待。”少翁拱了拱手,然後轉臉看了宗煜一眼。
宗煜恭敬地點了一下頭,坐回原地。果然如他所料,青木被罵,總要有人站起來反駁一下。就算他衝撞了火廚士,少翁依然沒有責怪他,眼光中反而有幾分讚許。
氣氛極其沉悶,在這種對峙前。何川與雙雄兩方,恨不得吃的是對方的肉,而非火廚士烹飪好的雪象。
“你們這次來此,所爲何事?”琴帝打破沉悶,開口問道。
“前輩收容花家餘孽,又庇護那個沙族奴隸,對此母親大人都知道。但她並不因此怪罪前輩,只是最近瓊兒妹妹,突然消失,疑似被人擄走。”代神受到琴帝提醒,語氣稍稍恭謹一些,道:“前輩也知道,比起妖刀和玉鳥,瓊兒妹妹可是母親大人心頭之肉,誰敢動她,就算是關係再好,母親大人都不會放過他!”
“你們懷疑是我出手擄走她?”琴帝問道。
“不敢。”代神說道:“只是,瓊兒妹妹身爲至靈級別,又是在清晏國聖殿的實力範圍內消失,能如此不動聲響的將她擄走,整座靈淵大陸上,都沒有幾個人可以做到。”
“你們還是在懷疑我。”琴帝說道。
“母親大人不是這個意思。她曾說過,瓊兒妹妹是您的親生女兒,她只是怕您思女心切——”代神的話還沒有說完,便被暴怒的琴帝打斷了。
只見,一陣極其強烈的雪靈陡然爆起,周圍的雪象、好酒,以及實力偏弱的杜鵑、甘霖、宗煜和青池,也瞬間被寒冰封了起來。包括火廚士,他也是滿臉冰渣子,半凍僵一半。
琴帝滿頭白髮瘋狂舞動,一改超然物外的聖賢形象,氣極喝罵道:“放屁!”
“哈哈哈哈……”火廚士猛然震碎身上寒冰,爆發出火山般的大笑聲,似乎活了幾千年也沒有聽過比這更有趣的事。他捂着肚子,在雪地中笑得不停打滾。
末了,火廚士揉了揉肚子,坐了起來,見琴帝已經怒不可遏,不敢再笑下去,生怕一會連他都要倒黴了,道:“你們兩個傢伙真是找死,連這種話都敢說?青木妖母,不過是一團妖邪靈體,她怎麼會與人類生育後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