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明媚的陽光普照在雪地上,刺得人睜不開眼睛。
原野站在山洞口,舒一個懶腰,雖然氣溫仍舊很低,但這麼好的陽光足夠令人心情愉悅了。他帶上鐵面具,將昨夜用獸骨和破皮甲捆紮好的皮扉當雪橇,然後把雪沙狐的屍體拖到上面,最後猛地推動簡陋的皮扉雪橇,一躍坐到上面,任由其快速下滑。由於積雪很厚,百餘米的山坡眨眼之間就滑到底了。
到了山底之後,他用白雪將雪沙狐屍體蓋上,右手提着刀,左手拉着雪橇,深深吸了一口氣,朝遠處的氣勢恢宏的陲陽城走去。
茫茫白雪之中,陲陽城隱隱雄影座落其上,其路程看似不遠,卻讓原野足足走了數個鐘頭,直到日近正午方纔走到。
離近北城門時,他停下了腳步,仰望着看陲陽城第一任城主那威風八面的巨大石像,又看了看整齊行走在城牆上身穿黑色盔甲的衛兵,深深吸了一口氣,將戴在頭上的皮袍上連着的帽子拉得更低些,垂下頭隨着寥寥幾個進城的行人走進了城門。
城門口的幾個衛兵正忙着盤查一輛出城的馬車,並沒有在意到他,只有幾個行人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明白一個小孩爲什麼要拖着一大堆白雪?但他們也沒有放在心上。
進城之後,他不敢擡頭,只能不時地向四周偷偷瞥一眼,不一會就迷茫在熙熙攘攘的人羣中了。去哪裡賣這具雪沙狐屍體?這不過是他第二次來這裡,第一次來時僅僅是走馬觀花地看了一眼,根本就不知道哪可以賣東西。
由於沒有目的,他隨着人羣四處飄蕩,轉了一條又一條街道,直到太陽西斜,肚子餓得咕咕響,才最終下了決心,朝那座鶴立雞羣般的輝煌建築走去。
陽光閃耀在大武樓的飛檐積雪上,這是陲陽城唯一一家頂級拍賣行。此樓僅有三層,每層高約七米,佔地頗廣,通體由黑色粗木和紅色巨石構建,上覆金瓦,氣勢磅礴卻不失典雅,宛如一位氣宇軒昂的王者屹立在凡夫俗子間,襯得周圍建築相形見絀。
原野站立在大武樓前,呼着白色霧汽,又猶豫了。上次江伯伯說過,這裡是城中最好的買賣東西的地方,非厲害的武士或大富大貴之人,普通人跟本進不去。而且,不知今天是什麼日子,大武樓前顯得格外熱鬧。許多衣着光鮮的人物帶着僕人進入大武樓,一位穿着白色貂皮大衣蓄着山羊鬍子的老者,滿臉堆笑地站在樓下恭迎每一位進去的客人。
就在原野猶豫不定的時候,一陣輕風吹過,大武樓前正與一位貴客笑談的那位山羊鬍子老者鼻子動了一下,突然擡起頭,四下尋覓,最後將目光鎖定在原野身上,或者說是他背後那蓋着白雪的簡陋雪橇上。
只見他快步走了過來,草草地看了原野一眼,然後走到雪橇前,彎腰撥開一小片白雪,看見一撮白毛,用手指拔下一根白毛放在嘴中,似品嚐般思忖片刻,便急忙將雪蓋上。這才擡起頭,當他看見原野的鐵面具和那隻左眼時先是一愣,然後露出和藹可親的笑容,道:“少俠想賣此物?”
原野奇怪地點了點頭,並不知道這老頭單憑一根毛就能識得雪下藏的是什麼。
“你們過來!”老者擡手招過來四個站立在門口的僕人,說道:“將此物擡進去。”
“你們——”原野剛想說點什麼,便被老者阻止了。
“少俠裡面請。”老者臉上笑容大盛,急忙請原野進樓。
原野稀裡糊塗地被老者帶到了三樓一間檀香繚繞的房間,傻傻地杵在門口,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
“少俠請坐。”老者親自爲原野倒了一杯茶水,送到原野手裡,說道:“老朽姓白名鶴,是這大武樓樓主,敢問少俠姓名?”
“我?”原野接過茶水,看了看自己髒兮兮的袍子,猶豫着坐到柔軟寬鬆的長椅上,由於第一次坐這麼好的椅子,他有些扭捏不安,“我叫原野。”
“原野少俠。”白鶴點了點頭,微笑着不留痕跡地打量原野一眼,說道:“此獸是少俠捕到的?”
“嗯。”原野點了點頭,想喝手中清香的茶水,但又不敢摘下鐵面具,只好將茶杯放到一旁的桌子上。
“少年英雄啊!”白鶴感嘆道。
“它……它值多少金幣?”原野猶豫着問道。
“少俠稍等。”白鶴說着走到門口,打開門,對守候在外面的僕人說道:“快去請老何過來。”
接下來的時間,白鶴問了原野許多問題,但他回答不出幾個。白鶴也不爲難他,反而是不斷地恭維他,聽得他不由自住地開心起來。
不一會,一位身着碧綠色束腰錦袍,短髮,留着兩撇濃密鬍鬚,神情懶散的中年人走了進來,見到白鶴正在哄騙一個帶着鐵面具的小孩,不由露出潔白的牙齒和幸災樂禍的笑容,道:“什麼寶貝,這麼着急叫我來?”
“老何,快看看,自從你三年前來到這裡,還沒見過此物吧?”白鶴笑着指着房間中央的堆着白雪的雪橇說道。
“噢?”老何來了興致,大步走到那雪橇前,撥開白雪,看見一具通體潔白的雪沙狐屍體,神情微微一變,接着將蓋在屍體上的白雪全部撥去,狐疑道:“通體沒有傷痕,難道是用毒?那就太可惜了……不對!”
老何突然發現雪沙狐嘴邊的血跡,伸手用力掰開它的嘴,發現它舌頭沒了,然後又將手伸進它的嘴裡摸了一會,突然大聲讚道:“妙!如此捕殺技巧,堪稱一絕!只是……”
老何說着擡起頭看了看原野的戴着皮手套的手,注意到他的左手比右手大了許多。原野被他看得有些心虛,不由縮了縮左手。
“成年雪沙狐行蹤詭異,極難追蹤,就算找到了,想抓住它也非常困難。”白鶴感嘆道。
“不錯,此獸狡猾成性,兇惡貪婪,而且極其自傲,一旦被逼得走投無路,寧願撕破皮毛撞暴頭顱,也不會留下全屍給人類。”老何點頭說道:“看來它是小看了這個小傢伙,才被一擊斃命。”
“它是怎麼死被捕殺的?”白鶴問道。
老何左手手掌朝上,曲抓成爪,說:“單手伸進獸嘴,五指穿透顱內。”
“果然妙!”白鶴點頭嘖嘖稱讚。
“它到底值多少錢?”被晾在一旁的原野突然催促道。他覺得那個叫老何的中年人太可怕了,似乎他什麼都知道,尤其是他不經意間瞥向他的眼神,像是完全能看透他的所有心思。
“這個……少俠少安毋躁。”說着白鶴招呼老何走出房間。
關上房門之後,老何開口小聲說道:“今天的拍賣會來了不少大人物,此物正好可以作爲壓軸之寶,估計不會低於這個數。”他豎起四根手指,“至於給他多少,你自己看着辦吧。”
白鶴微笑着點頭,其笑容依然和藹可親,滴水不漏。
“不過,我提醒你,這小鬼來路不明,沒準有個厲害的師父,你可要掂量好。”
“這個不喑世事的小鬼,身手或許不凡,但心智太過簡單,看他打扮如此窮酸,應該不像大家子弟,也不可能高人指點過。”白鶴搖頭道。
“你還是小心爲妙。”
“我自有分寸。”白鶴說着推開門,換上一張笑臉,向原野詢問道:“不知原少俠家在何處?”
“沙漠。”原野說道。
“那少俠可有師父?”
“沒有!”原野果斷說道,語氣中透露出不耐煩。
“呵呵。”白鶴笑臉舒展開了,說道:“這頭雪沙狐原本價值不菲,可惜斷了一隻舌頭,這可是大瑕疵。”
“是啊,下次你再見到這種野獸,直接用繩子牽過來,就可以買個好價錢了。”老何有些看不慣白鶴這副嘴臉,騙個小孩都要繞這麼多彎子,便忍不住揶揄一句。
“怎麼可能?雪沙狐這麼狡猾,會讓人像狗一樣牽着?”原野一時不解,還以爲有更好的辦法捕捉這雪沙狐。
白鶴瞪了老何一眼,轉頭接着對原野說道:“五萬金幣,原少俠意下如何?”
“五萬金幣?”原野內心覺得很多,多到已經沒有具體的概念了,便猶豫地問了一句,“你們這裡的武籍多少金幣一本?”
白鶴一愣,繼而懊惱不已,這個小鬼很有可能就是一個運氣極佳的野孩子,或許連城都沒進過幾次。五萬,出多了。不過,他還是毫無破綻地露笑着說道:“幾枚金幣到幾萬金幣不等。”
“噢。”原野提着的心落下了,愉快地點頭說,“好,就五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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