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八名岩石巨人,皆瞪着圓圓的眼睛,圍攏過來,爭先恐後地打量着草帽巨人手中的酒。
“快讓我嚐嚐。”一名長着滿臉岩石皺紋的老巨人,擠到草帽巨人身邊說道。
“噢。”草帽巨人見資格最老的一位前來,便將酒罈交給他。
此時,所有巨人都有期待的眼神,看着老巨人。
只見,老巨人輕輕嗅了嗅,從酒罈中散逸出來的四色酒霞,然後頗爲享受地回味一番,方纔舉起酒罈,小飲半口,隨着酒水在他嘴中流轉,緩緩順着他的喉嚨滑入身體中,他眼睛陡然大睜。其餘的岩石巨人,則眼巴巴地看着他,等着他開口。可是,老巨人回味半晌,都沒有開口說話。
“味道如何?”黑斑巨人急不可耐地說道:“您倒是開口說句話呀?”
老巨人臉上有些囧色,頗爲尷尬地緩聲說道:“單單從口味而言,四品美酒,老夫倒是有幸喝過,可是這酒的味道,有點,有點——”
“不是四品酒?”旁邊的一名岩石巨人問道。
“那倒不是,從酒霞與口感上來看,此酒絕不比老夫之前喝過的四品酒差,只是味道有點奇特。”老巨人讚歎道:“這酒可能已經超過了,老夫的鑑賞範圍。不過,確實是好酒,這種香醇的味道,要比我們之前喝的酒,有明顯的不同。呵呵,這味道更加令人回味無窮。”
“哈哈。”原野聽到他的讚美讚美,也不禁愉悅起來,大笑着說道:“既然諸位前輩,都是不折不扣的好酒之徒。今日,在下就請大家暢飲個痛快。沙寶,再取一百壇酒出來!”
原野自從來了冥界之後,就很少喝過這裡的酒。人界與冥界的酒,肯定是有很大差異的。這點且不說,冥界的上品階的美酒,他只在肖家喝過一次,勉強可以與自己的酒相比,至於其餘的酒,便與自己的酒,相差太多了。
見一罈罈好酒漂浮在空氣中,所有岩石巨人,皆口齒生津,但都沒有動手。
“大家還愣着幹嗎?請吧!”原野笑道。
岩石巨人們聞聲,這才各自抱過一罈酒,紛紛向原野點頭道謝。那些酒罈在他們手中,雖然顯得有些小巧,可他們還是雙手捧着,然後將酒罈舉過頭頂,站直身體,虔誠地向着酒罈,輕輕點頭,似乎是品酒禮儀。而後,他們才紛紛揭開封紙,輕彈酒罈,引出酒霞,欣賞片刻之後,再細飲半口,留於口中回味、細品一會,最後,方纔大口暢飲。
看着那些大大咧咧的岩石巨人,如此虔誠的飲酒姿態,原野頗爲興奮。能遇到一羣懂酒之人,對於酒徒來說,必然是件莫大的快事。
就在這時,一聲朗笑,陡然傳來:“哈哈,好奇特的四品酒香。領主大人剛來,就拿好酒招待大家,真是豪爽之人吶!”
原野與所有岩石巨人,聞聲後,紛紛轉臉。
一名帶着圓氈帽,背後扎着一條辮子,身穿黑色錦袍,長着山羊鬍子的老者,笑着朝他們走來。
岩石巨人見到來者之後,神情陡然變得極其恭敬,紛紛向他躬身,齊聲說道:“拜見落葉神使。”
“你們繼續,我不過是來迎接領主大人,無意打擾大家酒興。”落葉老者笑着揮手說道。
原野急忙走上前,拱手說道:“拜見前輩。”
“上次見領主大人,體質出了點問題,真擔心你出了什麼意外,無法來到這裡。”落葉也拱手說道。
原野看不出落葉的修爲,但不難猜出,之前在妖火大草原上,落葉肯定是看出了他服用兩顆極血丹,便笑着道:“當時在下的身體,的確出了點狀況,不過,好在有血龍族的聖女幫助,才度過難過。”
“呵呵,大人來此,是爲了酒試,還是尋找別的東西?”落葉的雙眼,猶如兩汪深邃的古潭,閃爍着睿智的光芒。
“前輩,既然你已經知道,之前是血龍族的聖女,在刷小把戲,就不要稱呼在下‘大人’了,在下實在擔當不起。”原野說道:“請稱呼在下原野吧,這是在下的名字。”
“原野?”落葉點了點頭,說道:“這個名字簡單,好記。”
“多謝前輩讚譽。”原野說道:“前輩,可是來尋在下的?”
“我共有兩塊雲玉,只能邀請兩人,當然是來迎接你。”落葉眉毛輕輕一揚,說道:“自你進入這片森林,我就感應到雲玉的氣息了。呵呵,我們走吧?”
“好。”
原野將印魂獸收回刀鞘之後,又與這些萍水相逢的巨人們,一一道別。接着,他便與落葉一起,坐到一頭展翅五丈寬的雲鳥背上,翱翔在森林上空,向森林深處飛去。
陽光葳蕤,煙氣繚繞,和風徐徐吹過。落葉盤腳與原野對坐,共飲,閒聊一會。
“其實,我採集釀酒材料,只是順便之事,主要目的還是尋找釀酒師。當時,我攜帶冰川路過妖火大草原,首先,是被你的酒魂所吸引,後來才發現下面的極冰寒泉。”落葉神者說道:“正好那位聖女,有意思爲你討得一塊邀請牌,我便順水推舟,送你一塊。”
“酒魂?”原野好奇地問道。
“不管是誰,靈魂都有許多種氣息。”落葉解釋道:“你是惡魔族人,你的靈魂自然有魔氣。還有,你的靈魂中融合了龍魂,也有一些龍的氣息。但是,這些對我們酒徒來說,沒什麼好在意的。真正吸引我的,是你靈魂中散發出的酒息,有應該的酒魂應該很強大……其實,酒魂也很好理解。酒喝多了,靈魂中自然也就有了酒的氣息。真正的酒徒,就是互不相識,當感應到對方的酒魂氣息,也可以暢飲共聊,互爲知己。”
“前輩所言極是。”原野笑道:“不過,在下雖然好酒,此次前來,卻是另有目的。”
“噢?”落葉說道:“難道你只爲龍舍利而來?”
“前輩知道?”
“我曾見過被舍利妖化的妖龍。”落葉微微笑道:“如果沒有猜錯的話,之前見你們如此辛苦地殺了那頭妖龍,應該就是爲了獲取青龍舍利吧?”
“不錯。”原野點頭說道:“我這次前來,真正目的,確實爲了那兩顆舍利。”
“不打算參加酒試?”
“這個……”原野不禁猶豫起來,能與那些對酒道,造詣很深的酒徒們比酒、斗酒,他自然求之不得。可是,一想到要拋頭露面,他又頗爲牴觸。
“你還沒有釀酒師的紋章吧?”落葉也不着急要他答覆,便換了個話題。
“沒有。”
“要不要參加考覈,獲取一塊?”
“好啊。”原野點頭說道。他覺得,自己也算是個不錯的釀酒師,可是如果連一塊紋章都沒有,與其它釀酒師們見面,也有點氣弱。
“既然如此,我們就在進入萬母國度之前,先去酒神巨殿去一趟吧。”落葉說道……
酒神巨殿,位於白雲森林中的萬母國度以東的一千里處,那是一個考覈釀酒師的最具權威的地方之一。
通體潔白如雪的雲鳥,扇翅翱翔在天空中,約莫三個時辰的光景。原野便可以看見前方,一片茂密的森林中,出現一片遼闊的空地,一座百丈高的酒罈形狀的、巍峨壯觀的巨殿,傲然屹立。雲煙繚繞在巨殿周圍,陣陣酒香,漂浮在空氣中,令人聞之陶醉。不勝酒力的人,怕是嗅到這酒氣之後,就會變得微醺。令原野大爲震驚的是,那酒罈狀的巨殿前的廣場上,竟然屹立着一尊與巨殿一樣巍峨的雕塑:那是一個短髮的中年人,他腰間掛着標誌性的酒葫蘆,身後是一頭腦袋扁扁的毛驢,毛驢背上還斜掛着一柄寬劍。沒錯,那就是原野之前,多次見過的,那位神秘人和他的毛驢的雕塑。
“那是?”原野驚奇地說道。
“酒神的雕塑。”落葉說道:“他是三界之中,唯一的一名十品酒神。萬母在痛失愛孫之後,精神一度陷入低迷狀態。後來,酒神出現,送了她老人家一罈酒。她飲下之後,便被醉倒,沉睡了十年,方纔醒來。從那以後,她的方纔慢慢從悲痛中走出來,並喜歡上了飲酒。十品酒神的名號,就是萬母口御賜給酒神的。”
說着,落葉掏出一塊嬰兒拳頭大小的白色紋章,上面是一個頭頂酒罈的稻草人圖案,由六種靈色銘刻。他將紋章交給原野的同時,繼續說道:“在他之前,三界之中,最高的釀酒師,只有九品。我是能釀出六品王酒,便是酒王級別。再往上,還有七品酒聖,八品酒皇,和九品酒帝……我們這場三界盛典,其實就因爲神酒的一句話……萬母醒來之後,他曾對她說過,這三界之中,還隱藏着一名,比他酒道還深的釀酒師,那名釀酒師,可以釀出超過十品的酒。酒神還說,他的釀酒之法,很多都是從那位神秘的釀酒師身上學到的。這幾句話,令萬母大爲震驚,她便萌生了舉辦酒試的盛會,希望能借此,引出那位超十品的釀酒師,好品嚐一下,超過十品的酒,是何種滋味。”
“難怪。”原野望着那神秘中年的超級雕塑,點頭嘀咕道。真正的好酒,是會忽略飲酒者修爲的,就算其修爲再強,都會被醉倒。他回想起,當初被酒神的酒,醉倒的情景,微微一笑。連萬母都可以醉倒的酒,他現在要是再飲一次,怕是還會被醉得不省人事。
就在他們聊天期間,雲鳥已然盤旋在酒神巨殿之前的廣場上空,準備下落。
下面,巨殿之前,並排坐着七名品酒師,他們皆是老者,負責考試前面排隊的人。他們中,六名帶着五品釀酒師的紋章,一名帶着六品釀酒師紋章。他們面前,整齊地排着十支隊伍,數量約莫三四百人。
起初,那些準備考覈的酒徒們,還是各自緊張,忐忑不安。但是,當看見落葉帶着原野出現之前,皆興奮起來,其中相當大一部分人,都用豔羨的目光,看着原野。而且,他們竟然都不排隊了,紛紛圍繞成一個半圓,在給落葉與原野留出通道的同時,擁擠着圍攏在一起。
“葉老!”坐在殿前的七名品酒師,除了中間坐着的那位年邁的老品酒師,其餘的皆站起來,拱手說道:“又被您覓得一位奇才?”
“呵呵,不錯。”落葉領着原野走向前,拱手笑道。而後,他又轉移目,望着中間那位年邁的釀酒師,道:“拜見虹淵兄。”
“葉老弟,上次你覓得一位,可以進前十的奇才,讓你在盛會上,大大地風光一把。”坐在中間的年邁的、帶着六品紋章的老者,拱手用蒼老的聲音說道:“這次,萬母多賜你一塊雲牌,又讓你多了一次覓得人才的機會。哈哈,快讓我等見識一下,被你這雙慧眼看中的酒徒,對酒道的領悟吧。”
“我正有此意。”落葉笑着轉身,詢問原野,道:“既然,你可以輕鬆釀出四品好酒,就直接考取五品紋章吧?”
“還是四品吧。”原野搖頭說道。他用人界的釀酒材料,還可以釀出比四品更好的酒,可是在冥界,他對這些釀酒材料,頗爲陌生,便開口說道:“我之前沒有參加過考覈,先挑戰四品,這樣要穩妥一些。”
聽聞原野的話,周圍一片譁然。如果是三品釀酒師,考取四品,爲紋章升個級,也不算什麼稀奇事。可是,聽他的口氣,肯定是連紋章都沒有,上來就考取四品紋章,這就超出常人想象了。
“噢?”帶着六品紋章的年邁老者——虹淵,眼皮陡然跳動一下,眼中掠過一道驚奇的神色,道:“莫非,又讓老弟覓得一位璞玉?上來就考四品紋章?這次,我可要給們,來點艱難的挑戰”
就在這時,天空中又有一頭雲鳥,盤旋着落下。一名裝扮與落葉差不多的花甲老者,領着一名佩戴五品紋章的桀驁青年,從自動分開一條道路的人羣中走過來。那名老者臉型微胖,眉毛雪白,濃如掃把,嘴上還有一圈濃密的白色鬍鬚,他身材魁梧,年紀已經比落葉小點。跟在後面的青年,眉目之間透露着不凡的氣勢,他身後揹着一個大大的酒罈,胸口佩戴着的紋章上的圖案,是一頭圍繞着酒罈而盤旋的游龍,由五種靈色銘印。
原本輕鬆、熱鬧的氣氛,陡然變得有些尷尬、僵冷。那名白眉老者,見到落葉之後,便扭頭對身後的青年說道:“伍洛,快來拜見虹淵前輩,和落葉前輩。”
揹着大酒罈的青年,雖然貌樣平常,卻器宇軒昂,他先用桀驁的眼睛,瞥了落葉身邊的原野一眼,然後拱手對負責考覈的主要人物——虹淵,說道:“小酒徒,拜見虹淵酒王。”
虹淵點了點頭。
繼而,他又拱手對落葉說是道:“拜見落葉酒王。”
落葉點頭笑道:“凡參加過酒試之人,只要沒有晉升,就沒有資格參加第二次。如此看來,你是想來此,晉升爲六品酒王了?”
“不錯。”白眉老者用古怪的口氣說道:“連你覓來的那位七品酒聖,都晉升爲八品酒皇了,他還不能來考取個酒王?”
落葉無奈一笑。他與白眉,之前的關係頗好,可惜自從上次,他覓得一位酒聖,在酒試中,獲得第九名的好名次,獲得了極大的榮耀,而本來地位與他齊平的白眉,就被冷落了。
從那以後,白眉就對他心存芥蒂,一直想尋找到一名奇才,來蓋住他的風頭。可惜,覓靈神使的主要目的,就是尋找釀酒奇才。那些天賦異稟的人物,多被別的神使搶光了。他只能再次把之前的這個還算不錯的伍洛,給找回來。
不過,見到原野之後,白眉仔細打量他一番之後,便露出了鄙夷的笑容,道:“酒魂頗佳,可惜是連個紋章都沒有愣頭青。落葉,你是被覓皇使的名頭,給衝暈頭了嗎?隨意揮霍這寶貴的邀請雲牌?”
“我招來的那位酒皇老弟,這次有十足把握進前三。這個小子,可以先磨練幾次,沒準以後,就可以獲得令人滿意的名次了。”落葉對原野的酒道造詣,也不清楚,只覺得他應該可以釀出五品酒,如果再請高人稍加指導,說不定就可以釀出六品酒。這樣,原野就可以獲得展露頭角的機會,等以後有了更高的晉升,再次參加酒試盛,便可以獲取更好名次。這樣,他也算是功德圓滿,沒準還能再得一次覓皇使的稱號。
覓皇使,就是尋覓到一名八品酒皇,萬母所賜予的稱號,是一件極爲榮耀的事。
“哈哈,你可真深謀遠慮啊。”白眉笑道:“就怕他釀出的酒,污了大家的口舌,你僅有的一點榮耀,也將被揮霍光了。”
聞聲,原野心中暗生怒氣。論起修爲,他在這神靈隨處可見的白雲森林中,還真不算什麼起眼的人物。可是,釀酒與修爲沒有多大關係,全憑個人造詣。他向來還沒有在這方面,向誰氣虛過。
“不錯,這個山野小子,一看就是個盜匪之徒,落葉酒王怎麼會把他找來?”站立在白眉身邊的伍洛笑道。
“等你成爲六品酒王之後,再用這種口氣與我說話吧。”落葉收斂笑容,微微怒道。
“這就擺起架子了?”白眉並沒有怪罪伍洛失禮,反而不滿地說道:“伍洛,準備一下,見我們的覓皇使大人,見識見識。”
“等等。”原野插嘴說道:“既然是我們先來,爲何要讓你們先參加考覈?”
“周圍這麼多人,都比你們晚來?”白眉瞥了原野一眼,道:“考覈之事,自然是等級高的先來,除非你想直接考覈七品酒聖。”
“讓他們先來。”落葉收斂怒氣,淡淡說道:“正好,你也可以看看,他的釀酒之法。”
“嗯。”原野點頭說道。他還是第一見到這樣的場面,氣憤之餘,也不免有些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