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已變得黑赤無比的洗魂池中,展翅飛出一道烈焰天鳳。這是原野的靈魂本源。只是,此時屬於他的魔氣與記憶,已全部被抹除掉。這就是銀髮付出生命,都要守護的東西,亦是黑翼忌憚又渴望的把柄。
燃燒着熊熊烈焰的鳳凰,身體上的七個隱藏着靈穴,隱隱閃爍着七道顏色各異的靈源之芒,啼鳴着飛入上方,融進那層蘊含着北冥記憶的靈層內。
隨着,九轉天鳳之魂,飛入記憶靈層內,遊弋着的那億萬條記憶絲線,旋即涌入它的靈魂之內。
少頃,記憶靈層中的一切靈絲,全部涌入九轉天鳳之魂中,靈層清澈得猶如一塊水晶。
忽地,一道青冥色的魂影,從那靈層中冒了出來。它屹立其上,並扭頭環顧周圍一圈,然後,它用兩隻燃燒着青冥之火的魂目,盯着坐在東方神座上的五行帝王軀體。
“嗡、嗡、嗡、嗡、嗡、嗡、嗡……”隨着,它擡步走向它的身軀,空氣中盪漾開,一道道玄妙的冥魂漣漪。
“原野!!”甘霖極度不甘心地,衝着那道恐怖的魂魄,嘶聲大喊道。
可是,它卻充耳不聞。
片刻之後,冥魂猶如煙氣般,緩緩融入到五行帝王軀體上。
這冰冷的軀體,登時衍生出,一股無可阻擋的雄渾生機。同時,他枯寂如古井般的胸膛,砰然跳動一下。停息一會,又再次跳動一下。最後,便強勁而穩定地不停跳動着。只是,靈魂與身體剛剛融合,他在短時間內,尚無法醒過來。
“殺了他們!”這一刻,終於到來了。但是,射姑飛雪卻伸手,指着小仙等人,兇殘地命令乾蠻。
乾蠻沒有動手。
“如果不殺他們,那個女人,遲早會變成今日的我!”射姑飛雪指着小仙道。
逍遙抱着小原滿,擡步走向,屹立在海面上的原野。隨着,洗魂池與記憶靈層消失,海面恢復之前的波瀾,盪漾起一層層溫和的浪濤。他解開白色襁褓,將光溜溜的小傢伙,放在他爹僵硬的手掌上,然後退後一步,神色肅穆地向原野遺體,輕輕鞠了一躬。
“既然,你們不願動手,所有惡事,都由我來做!”說着,射姑飛雪猛地飛掠而起。
可是,乾蠻卻倏地伸出手,抓住射姑飛雪的胳膊。他面色鐵青,全無大勝後的喜悅之意,並毅然地說道:“就算,嫂子不顧及我兄弟倆的顏面,也請給老大,留下最後一點尊嚴!這一次,你一定要信守約定!”
……
三年後。
三界的格局,再一次大變。
這源於三件驚天動地大的事件:其一,無冕人皇,原野亡於人界東海;其二,北冥復活了,只是一直沒有露面,射姑飛雪重新執掌靈界;其三,赤雷已統治冥界,死神身懷重傷迴歸,暫未現身。
隱藏在這三件大事件背後,有諸多疑點。如,北冥爲何遲遲沒有露面?關於這個,諸神多數認爲,北冥的靈魂與身體,時隔萬年重新融合在一起,需要一段時間修養。還有,是誰打傷了死神?這個就衆說紛紜了,不過,多數觀點是,死神是黑翼的手下,打傷他的多半是銀髮的手下。還有,與原野有關的那些人界的核心人員,全部在一夜之間消失了,他們究竟去了哪裡?
同時,人界的九座造神池,也在被遺棄了,或者說是被一股神秘勢力掠走。那神秘勢力的首領,也顯露出她的面目,並親口說出了自己的身世。
她便是霜月,曾經挑起第一次諸神之戰的始作俑者,真名雲鈺!
人界,現在由霜月接手。
於是,三界的格局就成了:冥界歸赤雷,靈界由射姑飛雪掌管,人界是霜月囊中之物。
無冕人皇的原野,其核心成員,唯一一個沒有離開的,便是黑子。
他作爲四相國第二任帝王,依然統治着,這由原野四兄弟,用鮮血鑄造出來的帝國。他擁有與原野一樣的固執勁頭,把當初帝都被摧毀的一切,重新鑄造、復原,始終守護着這個國度。
寒冬,日暮西山。
四相帝都之北,一座極爲威嚴的墳墓,屹立在擁有小藏月之稱的沙漠上。這座帝王陵墓,沒有寢宮,只有一座千丈高的巍峨墓碑,屹立在沙漠的核心處。
凌厲的寒風呼嘯而過,空氣中飄飛着細碎的雪花。
西方的落日,已被濃重的烏雲遮蔽,廣袤、蒼涼的沙漠上,被覆蓋起一層濛濛霜白。
詭異的是,西方落日已徹底消失,東方天邊卻有一輪,燃燒着金色焰圈的黑色滿月,透過濃密的陰雲,呈現出其恐怖的一面。
毫無疑問,這一幕叫天狗食月。
只是,它從幾日前,便出現在天穹上,升升落落,始終保持着這種模樣。這必定不是自然的食月天象,又卻不像晉帝之兆,顯得極爲怪誕。
聳立在沙漠中的巨大墓碑上,雕刻一行雄渾、磅礴的大字:我這一生,已經很精彩了——無冕人皇,原野!
這是由霜月親手打造的墓碑,屹立在處地,沒有人敢褻瀆,除了朝拜,也沒有人會褻瀆。
因爲,被埋葬的這個人,一生無愧於人界衆生,無愧於他的每一段頌歌與傳說。
此時,這片沙漠異常蕭索、死寂。
一名穿着斑紋靈袍的光頭武者,扛着一支黑色火靈神棍,懸立在空氣中,用蒼涼的目光,凝視着這座巨大的墓碑。他的身邊,還有一名穿着白色靈袍的雪靈武者,浮空盤坐着,正沉默着飲酒。
這便是曾經與原野同時代崛起的兩名天才,鬱牙與白奇。
此時,他們都已是神武,拜原野九座造神池所賜。
“這個墓誌銘好。”沉默良久的鬱牙,突然開口說道:“他用一百餘年的時間,鑄造了一段傳說,我們就是窮盡一生,都不可能超越了。”
白奇什麼話都沒有說。他們都算是人界鼎鼎大名的天才,可是卻在原野的光環下,黯然失色,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件,都沒有資格參餘過。然而,他們此時心中,只有羨慕,與悲壯、蒼涼。
突然,白奇擡起頭看了一眼天穹上,那輪詭異的黑月,道:“難道又有新神帝出現了?”
鬱牙順着他的目光,也看了一眼天穹,道:“不像。”
短暫的對話之後,是一段無聲的沉默。
“走吧。”良久,白奇起身說道。
可是,就在他們起身,企圖離開的時候。一道穿着黑色斗篷的神秘人物,猶如鬼魅般,行走在天空中狂舞的碎雪裡,向這塊巨大的墓碑踏步行來。
鬱牙與白奇並肩前行,未察覺出這個神秘來者是一點端倪、來歷,只隱隱感覺到,它極爲危險。鬱牙本不想多事,可是,他卻在與它擦肩而過的時候,神情波動一下,猶豫着說道:“閣下是魂體?”
對方卻沒有回答他,仍舊無聲地行走在天穹上,朝巨碑走去。
不過,鬱牙沒有死心,繼續詢問道:“爲何感覺到閣下的氣息,如此熟悉?”
“手下敗將。”那穿着斗篷的神秘魂怪,用略微陰沉的聲音說道,腳步未停。這看似無端的回答,卻令鬱牙與白奇,神情一怔。他們皆轉過身,驚駭地盯着,它那陰森的背影。只見,那詭異的傢伙,走到原野的巨大墓碑前,懸立在天空中,仰望着墓碑上的字。忽然,它伸出一隻猙獰的龍爪,拿掉頭上的黑色斗篷帽,露出一個長着漆黑、微卷短髮的腦後勺,並習慣性撓了撓脖子,自語道:“精彩?真是個自以爲是的傢伙,精彩纔剛剛開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