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五、惜別與小別

崇儀啓程那日不許孟窅送行,清早就讓齊姜把兩個孩子抱來,纏着不讓孟窅脫身。他不忍見玉雪淚眼連連,在勾起自己好容易壓制下的兒女情長。

孟窅在他身後紅了眼,低頭看着正努力往自己膝頭爬的小兒子,眨眨眼把眼淚掩飾過去。孩子們還不知道明禮要出遠門。上一回離家太久,臻兒至今還有些粘人,午睡醒來頭一件事,就是找孟窅。孟窅一顆心又酸又甜,低腰摟住依着她右腿的女兒,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

門口已經看不見崇儀的身影,起飛後,圭章閣早早換了暖簾,把房門外的景緻切斷在外。

中秋過後,外頭的風一陣緊過一陣,再不出發,天就更涼了。孟窅捨不得他走,可再拖沓着,他在外頭的日子就更艱苦了。

這一回還是張懂隨行,高斌還記恨他春獵的差事不得力,硬是把徒弟小陸麟塞進隊伍裡。方槐安在後頭坐鎮,高斌看着正院,靖王不在,各處都消停得很,端的一派歲月靜好。

李王妃來過一回圭章閣,兩個孩子搖搖擺擺地在奶孃的護持下對她磕了一回頭。李王妃瞧着高興極了,取出自己嫁妝裡一對蓮年有魚的鏤雕白玉玉佩,要給孩子親手戴上。

臻兒兩手捧着玉佩,歪着頭只盯着孟窅瞧。

“快謝謝母妃。”孟窅輕輕推一把。她與李王妃分坐在方桌兩邊,李王妃和孩子說話的時候,姐弟倆悄悄地往她身邊挪一步。

臻兒乖巧地托起玉佩,奶聲奶氣地道謝。阿滿一直瞧着姐姐,當下也學着捧起肉肉的小手。

“康寧喜歡嗎?”李王妃的眼角彎下來,親切地笑着招招手,“來,母妃給你帶上。”

孩子黑葡萄似的眼睛轉了轉,慢一步才反應過來,“康寧”也是自己。她還不習慣這個新名字,父往和阿孃都喚“臻兒”呢。

小姑娘搖搖頭,白淨地小臉仰起來。“臻兒有小兔。”

李岑安的笑容微微一僵,與孟窅對上眼神。

“中秋的時候,王爺纔剛給她們的。”孟窅摸着女兒柔軟的小鬏鬏,臻兒搖着頭咯咯地歪頭枕在她膝頭。“玉佩貴重,還是交給齊姜先收起來。等她們姐弟大一些,再取來佩戴。”

齊姜婉然一福,從林嬤嬤手裡接過墊着蟒袱子的錦盒,蹲下身恭敬地請李王妃。

李岑安訕笑着將玉佩放回袱子上,瞥見孩子領口處一段紅繩。罷了,她哪敢和靖王比。可她並不死心,又拾起笑衝孟窅使勁。

“不過是兩塊家常的玉佩,有什麼比靖王府的小郡主和小公子更貴重的!”她想着,靖王回來的時候如果瞧見,或許問上一句。靖王若知道她對孩子的一份心意,或許就淡忘從前的事情。“玉能養人,收起來不用卻是可惜了。”

“王妃說的是。”孟窅點點頭,擡手請她喝茶。

靖王一走兩個月,李王妃便每旬往圭章閣坐一會兒,和兩個孩子扯幾句話。孟窅每回必會作陪,等她吃一盞茶,再捧出給兩個孩子的禮物來。

臻兒開口早,已經在學簡單的規矩。她還會帶着弟弟一起拱手給李王妃作揖。

阿滿從前不怎麼見李王妃,跟着姐姐管李王妃叫母妃的時候,他總會疑惑地皺起和靖王一樣的劍眉。但他沉得住性子,當面並不表現出什麼。

有一回,他摟着孟窅的脖子問,爲什麼有兩個母妃?

孟窅心裡不舒服,抱着孩子胡說一通。“阿滿有親姐姐,還有和旻大姐姐。有孃親,也有李母妃,這是一樣的。”

孩子執拗地搖頭,糾正她說:“不一樣。姐姐一起,大姐姐看不見。”

孟窅驚喜地親他一口。“對,不一樣。孃親和阿滿一起住,李母妃住在別的屋子裡。”

阿滿摸着被孃親親過的臉頰,甜蜜地伏在母親懷裡。

“父王也一起。”說着,他又困惑地擰起眉頭。父王去哪兒了呢?父王好久沒來陪他,每次父王都會把他拋到高高地方,像飛一樣。他想飛高高……

“父王很快就回來,等他回來,我們一家四口一起。”

白日裡有孩子圍着,還不覺着。夜幕低垂時,安和堂的空闊和安靜無一不觸動她的心事。轉眼,園子裡的山茶花都開了,也不知他走到哪裡。真是個狠心的,十天半個月也不見來一封信!孟窅在心裡酸澀的埋怨,夜裡還是把他的信撿出來重頭念一遍。她騰出一隻灑金漆的扁盒,將他的來信攢起來。

最後一封信是高斌送進來的。他平時並不露臉,因爲三爺把榮王妃留在安和堂,他反而不方便進進出出的。如今他往圭章閣跑得更勤快了,鎮日圍着小公子轉,把個徐圖都擠到一邊去。

晴雨進屋說,高總管在外頭等着回話。孟窅不由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高斌眼觀鼻鼻觀心,垂着眼皮規矩地立在下首。

“算着路程,三爺不出五日就能抵達都城。奴才想着討娘娘一個示下,奴才好去置辦。”這原本是他分內的差事,現成有規制,早有舊例可循,可三爺把榮主子放在安和堂,放在心尖上,他得顧着三爺的心意。至於東苑那頭,李王妃體弱多病,這樣的小事就無需驚動她了。他心平氣和地疊着手,掌心貼着柔軟的肚皮。自從方槐安接手內闈的人事,日子太過安逸,臉盤圓了,腰身也看不見了。

孟窅偏頭想了想,還是放棄了自作聰明的主張,老實地把話還回去。

“我也沒個主意,還是交給你來辦吧。”她搓着指尖算日子,嘴角忍不住翹起來。想着再過幾日就能見到他,心裡就歡喜得冒泡泡。

她的答覆恰如所料,高斌輕鬆地領命,原也沒什麼指望。這位主子年輕不經事,若說出什麼天馬行空的點子來,反倒叫自己爲難。今兒走過這一遭,也算對三爺的交差了。

他轉身退下去,孟窅興沖沖地往圭章閣走,迫不及待地告訴兩個孩子。父王就要回來了。

臻兒已經會數數了,掰着小手從一數到五,張開手高興地晃一晃。

“臻兒真聰明!等父王回來,知道咱們臻兒會數數了,肯定會誇臻兒!”孟窅使勁把女兒抱起來,孩子長得快,她就要抱不動了。

“誇!吃蛋羹!”阿滿豎着耳朵聽孃親和姐姐說話。他知道被“誇”就有獎勵,孃親會親親他的臉,姑姑們會給吃好吃的。

孟窅噗嗤一聲笑出來,滿口答應了。小兒子脾氣好,一碗蛋羹就能讓他單純地開心半晌。他的口味隨了明禮,愛**細的,也不喜歡太濃重的菜品。

“好,吃蛋羹!還有豆腐皮包子,好不好?”

阿滿捂着小肚子,滿意地咧着嘴笑,露出上下排列整齊的八顆乳牙。“父王吃。”

女兒聰慧,兒子孝順,孟窅圓滿地摟着兩個寶貝。

臻兒一隻小手還沒數完,風塵僕僕的靖王在星寒露重的夜晚推開府門,逐次燃起的燈籠隨着他方正步伐點亮夜幕。

崇儀大步流星,繞過誠和堂一路往後頭走,一路快速吩咐下去。

“時辰不早了,孤明晨進宮述職,眼下不用驚動其他人。”

陸麟不住地點頭,立刻會意到,靖王口中的其他人正是東苑的人。他頭一回跟着出門辦差,一心怕辜負師傅的囑託,半點不敢掉以輕心。這一路風餐露宿,人也瘦了,臉也黑了,褪去從前水靈靈的模樣,倒生出幾分不屬於陰人的男兒氣質來。

安和堂裡燈燭通明,孟窅拎着裙子從二樓飛快地跑下來。晴雨跟在她身後,一雙眼睛盯着她曳地的裙襬,心裡直念阿彌陀佛!

衝在前面的孟窅止不住歡喜,一頭撲進來人懷裡。靜謐的夜幕給了她最好的掩護,無所顧忌地放縱思念與歡愉。

“可算回來了!”她一邊笑一邊埋怨,揪起他沾着寒氣的衣襟,盈盈地望進他的眼底。

崇儀探手環着她一段細腰,心口隨之圓滿起來。崇儀好笑地自嘲,自己星夜兼程趕回來,莫非只爲聽她一句抱怨。

“我回來了,你怎麼卻哭了。叫臻兒和阿滿瞧見,你也好意思?!”崇儀低聲揶揄,收緊手臂把人往懷裡按。

高斌一看這架勢,立時擺手指揮不相干的人往出走。先叫這對鴛鴦互訴衷腸,一會兒等叫水的時候一併服侍,倒是省事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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