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神醫提着藥箱匆匆過來,衣衫上還沾着藥漬,草草行了個禮就看診去了。
顧晏惜看向來福,“好好侍候。”
“是。”
皇帝有點窩心,對他擺了擺手,“行了,去忙你的。”
外邊已有七宿司的人等着回話,顧晏惜擡步就往外走去,剛走到門口就聽到身後顧承安突的道出一個名字,“宜秋!”
顧晏惜立刻轉過身去。
“宜秋,有可能是她!”顧承安連滾帶爬的站起來,“沒錯,是她,我記起來了,那次下邊的人和我說起陰山關事時宜秋正巧在,我想想,我想想。”
顧承安來回走了幾圈,“對,她說她有一件紫貂大氅又好看又暖和,就是出自那邊,可是她長了個子穿着已經有點短了,讓我再幫她找一件來,我也沒多想就應下了,後來讓人留意才知曉那東西不便宜。”
顧晏惜已經走了回來,並不打斷他。
“沒過多久她來找我,說才知曉紫貂皮又貴又不好買,讓我不要費勁了,她讓人去關外買,我當時就問了她一嘴關外的價錢,對,我就是從那個時候知道關外的東西賣到我們中原來有那麼大的利潤,之後讓人去查,才知曉陰山關有那麼一個專門倒賣關內關外東西的黑市,也才起了那些個心思,對,就是從個時候開始的!”
三公主顧宜秋!
皇上已經氣笑了,“好,好得很,先是朕的妃子,然後是朕的公主,朕是不是還得想一想這女兒是不是朕的血脈?”
顧晏惜回頭吩咐,“去查皇上可有賞過一件紫貂大氅給三公主。”
“是。”
宮中動靜瞞不過有心人,顧晏惜此時也不打算遮遮掩掩了,“請皇上下諭,宮中所有人各歸各位,不得走動。”
“準。”
顧晏惜把陳情招進來,“關閉宮門,看住三公主的明月殿,來福,叫你下邊的人配合七宿司盤查各宮人員,多了的少了的都查明白去向。”
“是。”
“令三宿嚴審童怡,別讓人死了。”
“是。”
顧晏惜撩起下襬朝着皇上跪下,“臣欲重查大皇子一案,請皇上恩准。”
皇帝神情莫明,“你的意思是,老大之事背後也有朝麗族的手筆?”
“臣不敢確定,查過方知。”
皇帝一個準字說得咬牙切齒,他不敢想像朝麗族謀劃了多少年,一步步將他的臣子取代,並已蠶食到他身邊,是不是再等個三五年他的身邊就全是朝麗族人了?
不,不用三五年,大概再有個一年兩年這江山就要改名換姓了。
顧晏惜去了福壽宮,玉香忙摒退所有人親自守在門口。
取下面具,顧晏惜倒頭便拜,“孫兒給祖母請安。”
太后輕輕嘆了口氣,親自將人扶起來,看着他這副風塵僕僕的樣子心疼卻無奈,全天下最累的活都由她這個孫子擔着了,皇室中竟連個能幫襯他的人都沒有,幫不了也就算了,還給他添亂。
“你啊,得愛惜着自個兒。”
顧晏惜將人扶着坐下,淺笑了下卻什麼話都說不出來,身體上的累遠不及心理上的累來得強烈。
太后還像小時候那樣拍拍他的臉,“需要哀家做什麼?”
顧晏惜搖搖頭,“就是來您這喘口氣兒。”
“哀家啊,是懶得去打聽他們又做了什麼事,你卻是想避都避不開。”太后搖搖頭滿臉無奈,皇上連她這個老太婆都防着,她也懶得去操那些個心,唯一擔心的就是這伯侄倆是不是能好到最後。
“您哪都別去,身邊就讓玉香跟着,其他人無論是誰都不允近身,我派了幾個人在暗處護着您,外邊無論發生什麼事您都別理會。”
太后頓時擰了眉,“莫不是有人按捺不住了要造反不成?”
“宮中有朝麗族的人混了進來。”
對上祖母驀然瞪大的眼顧晏惜苦笑,祖母都多少年不曾有過失態的時候了。
“最近受寵的童怡是朝麗族人,如今宜秋也有嫌疑,還不知道其他人身邊如何,您這福壽宮的人孫兒需得細查,您最近就信着玉香嬤嬤一個人吧。”
“哀家知道了。”太后深吸一口氣,“你放心去忙你的,哀家不給你添麻煩。”
外邊事事需要他拿主意,顧晏惜不能多呆,卻還是親自去將福壽宮各處查探了一番才離開。
“就沒個消停的時候。”太后由玉香扶着走到殿前擡頭看着烏雲翻滾的天空,“哀家死前定要立下遺言,死了就別和先皇合葬了,隨便葬到哪裡都好。”
“世子殿下若聽了您這話得多難過。”
“他難過,但是會成全哀家,哀家都記不起有多久不曾出過宮門,天天看着頭頂上這片天,都快要以爲天下就這麼點大了。”太后邁過門檻在廊下站定,一陣風吹來,衣衫擺動,恍惚間好似看到梳着雙髻的自己寒食節出門踏春時快活的模樣。
已經過去那麼多年了啊!
比她小的婉娘都死了,而她還在這方寸之地沒滋沒味的活着。
“娘娘,起風了。”
“是啊,起風了。”可風又何時有止的時候,大風小風的區別罷了。
顧晏惜去了明月殿,一路上處處可見禁衛軍,雕欄玉砌的華貴也掩不住那風聲鶴唳。
陳情一路疾行着從後面追上來,“首領,皇上不曾賞過紫貂大氅給三公主,屬下查了三公主的母妃鄭妃,她的身份沒有問題,從懷上三公主到生下皆有記錄在案,應是皇室血脈無疑。”
顧晏惜並不意外,鄭妃在後宮中尚算得寵,且只得一個公主傍身,她的孃家鄭家也一直本份,遠沒有童家那麼大的野心,既無內情又無外因,沒有任何理由去做那引來滅族大禍的事。
三公主更不用說,她是一國之公主,身份何等尊貴,若真讓朝麗族取代了顧家成爲中原之主,首先遭殃的就是她們,更何況她年底便要成婚,對方也算是青年才俊,大好人生就在眼前,這麼做她能得到什麼?
“明月殿的人梳理過了?”
“已經在查。”
顧晏惜點點頭,擡頭看了那高懸的牌匾一眼,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