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兒來了?”朱老爺子人未至聲先至。
老太太起身相迎,看着進來的人笑,“今兒倒是回得早。”
花芷屈膝,“芷兒拜見外祖父。”
“免禮。”朱老爺子在上首坐下,“你祖父可好?”
“尚好,就是見老了些。”
朱老爺子嘆了口氣,經歷這麼大事怎能不受打擊,他們這些人看着個個位高權重,卻不知個個也都如履薄冰,皇上越來越陰晴難測,誰也說不好下一個倒黴的會不會是自己。
老夫人笑着插了句嘴,“芷兒有事找你,不如你們便去書房說?”
“也好。”
朱家的書房花芷不是第一次來,人在熟悉的地方下意識就會放鬆些,她也不例外。
“今兒還有同僚說起你。”
“……我以爲各位大人都非常忙。”
“哈哈哈,再忙說說話的時間還是有的。”朱老爺子大笑,“也是花妍那事你處理得太漂亮,他們不知你去了北地,在馮家的轎子上門兩次後你都沒有反應他們便認爲你無計可施,幸好你回得及時,不然……”
朱老爺子搖搖頭,誰都知道流言能逼死人,但是事情只要不是發生在自家,誰在乎。
“您覺得馮昌鈺如此行事是得了馮家授意還是他自個兒見色起意?”
“兩者皆有,馮昌鈺起了歪心是真,馮家在背後推波助瀾也不假,我曾試圖把水攪渾,但是並沒有太大的作用,畢竟花妍並不是無辜的受害者,是她自己有心才讓馮家找到缺口。”
這就是所謂蒼蠅不盯無縫的蛋,花妍自己把把柄送到對方手裡去他們哪有不利用的道理,花芷都有些後悔自己對花妍下手太輕了,雖則知道她自己選了條絕路走,可不是自己給與的懲罰這口氣總歸不是那麼順。
“不過這個口子你堵得及時,其他人即便再想使什麼壞也得想別的辦法,你把家裡人管緊一點便是,不要給人找到機會。”
“是,剛剛我還求了外祖母幫忙給妹妹們找婆家,花家畢竟沒有跌到谷底,姑娘們名聲無礙,除了家中無成年男丁撐門庭也算不得破敗,偌大個京城,當也有一些有眼光的人家纔是。”
“不着急,讓你外祖母好好去尋摸尋摸。”老爺子看着外孫女,到底還是壓下了那句詢問,花家的姑娘都能嫁,大概就她暫時是嫁不得的。
花芷把話題轉到了正事上,“說起來還未向您道聲恭喜,尚書大人。”
朱老爺子直襬手,“換成平時也就罷了,這個時間點上去一個不好就得晚節不保。”
“我今兒來找您也是爲了此事。”花芷斟酌着措詞,“我得到消息皇上會親自指派人下去賑災,由七宿司全程監管,從戶部出去的銀子您千萬得看死了,不要讓人趁亂動了手腳,銀子出了戶部後即便再出問題您也無須再擔心,這個鍋甩不到您身上來。”
老爺子神情嚴肅的看着她,“七宿司全程監管?此消息可準?”
“準。”
在官場一輩子,朱老爺子自不會追問這個消息的來源渠道,他只要知曉這個消息是準確的就夠了,若真有七宿司監管,他之前所有的擔心都將不再存在。
心裡那根繃了幾天的弦終於鬆了鬆,老爺子長長嘆了口氣,道:“南邊年年修堤年年洪澇,我翻了下記錄,每年修堤之花費都夠南邊所有百姓吃上一年糧的,倒不如丟那運河去,好歹還能聽個響。”
“我上次南下因着漲水在襄陽停留了些日子,那裡的百姓都麻木了,水漲到五畫六畫都不着急,襄陽乾涸的河道就有數條,把這些河道通了也能緩解些許,那些銀子層層盤剝下去又有多少真正能到得了地方,就算到了地方怕是也被瓜分了,哪還會去修堤。”
老爺子揮揮手,“不說這些,賑災這事你還知道些什麼?”
“曾賢的事您應該聽說了吧。”
“當然,皇上金口親說要重審他的案子,他本也是戶部的官員,我自是要多關注幾分。”
“曾賢的兒子曾寒和我有些關係。”花芷把陰山關發生的事簡單說了說,着重說了曾賢那樁慘案,“所以一聽說您升任戶部尚書我首先不是高興,而是擔心,那已經是個爛窩了,我就怕把您給陷進去。”
朱老爺子之前已經聽說了曾賢之事,可和外孫女說的比起來那都是皮毛,在戶部三年,要說他完全看不出來那些人的秉性也不然,只是他和花屹正關係好滿朝皆知,而方鴻志自己只得兩個女兒,一個一直養在他膝下的侄子卻入了翰林院,所以即便壓他一頭也不敢過份,他也適當的收一點好處給方鴻志面子,兩方也就相安無事。
可花家倒臺後方鴻志顧忌便少了許多,這一年來打壓他不遺餘力,他也只能堪堪自保,既不和戶部脫節,又不陷入其中,就這樣熬到了方鴻志倒臺。
“我明白你的擔憂,那些我也都防着,此次賑災我親自把關,不會讓他們有伸手的機會。”
花芷來的目的就是這個,那些人能在曾賢出事時得了方鴻志的好處冷眼旁觀,挖坑給外祖父跳的事他們未必就做不出來。
戶部掌管天下錢糧,尚書一職有多肥誰都看得到,外祖父太打眼了。
錢糧?花芷突的想到一事,猶豫片刻,還是提了提,“之前南下我是與另一人同行,無意間給他出過一個主意,把凌州縣的百姓遷走,當洪水來時以凌州爲代價保……”
“這主意是你出的?”朱老爺子打斷她的話,眼有異色,朝中誰不知這次幾十年一遇的大災能這麼輕巧的避過去是因爲七宿司提前做了準備,一招漂亮的棄凌州這個小城保大城成功的把損失降到了史上最低,他當時也是大力稱讚了的,只是怎麼都沒想到出主意的竟是芷兒?!再想到她剛來說的事,也就是說,芷兒和七宿司攀上關係了?
“我要和您說的不是這個。”花芷避重就輕的道:“如今皇上有心留身後名,想從凌州那裡開鑿一條大運河,雖然因爲某些原因壓下來了,可指不定就會在什麼時候提起,您把着整個大慶的錢袋子,第一個肯定得找您,您可千萬不能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