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王球走後並沒有再來,我把 桌上的飯菜熱了兩回,父親還是沒有回來。哥哥張磊回到家時已是滿頭的大汗,皮膚像是又被曬黑了一層。沒與我多說什麼,坐下吃飯甚至看都沒看我一眼,匆匆忙忙吃過飯就洗洗睡了。

我麻木的洗着碗,心裡尤爲失落,本以爲我的受傷住院會換來父親的關愛和問候,沒想到這種冷漠還是一如既往並沒有因此而改變。

張磊的房間卻始終亮着燈,一根接一根的菸頭被彈到地上,日子越來越近了,今天鄉政府的同志專程來告訴自己入伍的事情。父親的錢沒白花,這些日子忙裡忙外嬉皮笑臉,總算是求得了這一寶貴的名額。

按理說照着自己的身體素質和各方面的條件,完全是村裡數一數二的人選,可沒想到村裡不看本事看重的卻是油水,你不給他點兒好處是絕對得不到應有的東西。這些天的忙忙碌碌風吹日曬全是給別人家乾的,自己不能有一點兒怨言不說,還讓父親跑前跑後,真是受了一肚子的窩囊氣。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若是自己連腰都彎下了還得不到因有的東西,那這些日子憋的氣他一定會加倍的奉還。

從小到大張磊的成績不如張寂,這或許就是人們常說的天賦問題,有的人本身就不適合讀書,爲什麼就要強求呢?只要有理想,何愁無路可走。想到這兒張磊自己都笑了。記不得原來是村裡那位高貴的知識分子告訴自己,只要找到了自己的理想就會發現所謂的艱難險阻困難障礙,都會離你越來越遠甚至煙消雲散,因爲你的心已經有了歸屬,腳步已經有了方向。現在如果現在再讓張磊聽他說這些大道理張磊肯定會頭也不回的走掉,甚至還可能會打他一頓,簡直是胡說八道。自己從小就找到了自己的理想,可諷刺的是當你要在理想的大路上行走的時候才發現,原來當你找到了最重要的理想,最想走的路,什麼困難都來了,它們蜂擁而至,不給你一絲喘氣的機會,把你壓的死死的根本無法動身。

早就不再談什麼理想了,張磊唯一所想的就是能順利的應徵入伍,這是自己唯一的一條明路了,從村裡那些遊手好閒的青年,窮兇極惡的獵戶身上。彷彿看見了自己未來的影子。再過不了幾年,張寂或許就考上了好的學校,走出了村子。再回來時他會迎着村民的掌聲享受着那種榮譽的目光,成爲那些人茶餘飯後的焦點,而自己只會在當人們不經意時想起,用來對比教育下一代兩兄弟差距的時候,纔會出現,那時張寂已經高高在上兒自己還是那麼不倫不類。這是對張磊赤裸裸的打擊,也像即將要發生的現實。張磊不會讓這樣的事情發生,所以這些年來纔有着自己獨特的原則與做事方法,加上兩兄弟性格反差極大的原因,這就是讓二人關係如此淡漠的原因。既然這樣選擇了那就一定要走下去。

很多時候張磊始終有一種預感,自己的應徵入伍是一個錯誤的決定,而這個決定勢必將會影響到自己甚至影響家庭。離開了家庭,父親一個人還能扛住嗎?張寂能否成爲家裡的頂樑柱呢?張磊還在沉思。當最後一支菸頭掉落在地面的時候窗外有了些動靜。他知道是誰來了,拿過一件大衣悄悄的關了燈。

月色有些淒涼,透出的微光正好曬在男子身旁,額頭上的疤痕被揭露的一覽無餘。張磊健步如飛的走過來,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給,穿上吧,大晚上的風大。”說完便把衣服遞給了身旁的男子

男子鄙視了張磊一眼,不緊不慢的說到:“怎麼?把我當你弟弟了?弱不禁風?”

“難得關心你一次,你就好心當作驢肝肺吧”張磊說完甩了甩手,衣服直接扔到一邊。

“出結果了吧?什麼時候走?”男子開門見山到

張磊從男子手中接過煙,深吸了一口,長長的吐出煙霧擡頭望月:“消息夠靈通的,纔出的結果,村裡的名額是我,具體時間還不清楚,可能要再過一段時間。”

“你也終於要走了,再也不必呆在這鬼地方了”爲張磊鬆了一口氣,男子走到一邊撿起了衣服。

“這麼晚了來找我有事就說”

“怎麼?不可以聊兩句?我在你眼裡就那麼煩嗎,小偷敗類也有自己的感情好不好”

“放屁,誰把你當小偷了,你自己給自己下的定義而已。”張磊不願意聽到他這樣子嘲諷自己,語氣略顯威嚴,說完把菸頭放在腳底踩滅了

“抽慢點兒,沒人跟你搶”男子說完直接把剩下的半包遞給了張磊

“村裡除了那些動物你是我唯一的朋友,不關心你我關心誰?”男子打趣的說到。。

“你不覺得我父親死的很奇怪嗎?”冷風剛吹打到張磊臉上,男子就問出了今夜的第一個問題。

張磊仔細的想了想,覺得雨露父親的死有些蹊蹺,只是怪在哪兒,自己一時半會兒說不出來。

“我瞭解他的的身體,不可能那麼脆弱,一定不是表面上的那麼簡單,如此健康的一個人怎麼會莫名其妙的說走就走,毫無徵兆......”

“那你說說,你覺得那裡有問題?”

男子又點起一支菸說到“你知不知道村裡那些人怎麼說?他們說我父親的死是因爲黃鼠狼的復仇,就像你家當初的那個親戚一樣,是受到了山蛇和黃鼠狼的詛咒。”

“扯淡!畜生哪兒有這本事,你當我是三歲小孩?”張磊對男子的這個說法感到不屑。

“這一切不會是那麼簡單,你把這個村莊想的太過簡單了,我遠比你見識的多,這村裡總有一些人沒什麼好心眼,等着吧,總有一天我找着了證據,一定會讓他們加倍償還”平靜的說完,男子穿上了張磊的衣服,

“怎麼?查出來了你又要用自己的方法去解決?你那些動物有什麼區別?‘知道這事兒對他來說很重要,張磊謹慎的問了一遍

“怎麼了,不可以?這麼多年來我什麼事兒沒做過?你知道我和你的區別,再說了殺人的時候你可比我狠多了”

張磊一聽到殺人二字臉色鐵青,內心深處的傷疤又一次被拿出來劃了一刀。他沉默不語。

男子繼續說到:“要不是你當初那一刀,我再大的能耐可能也不會活到現在,你放心,今日不同當初,你走之後張寂就是我親弟弟,我會替你看好他的。”

“你閉嘴!”張磊有些憤怒。

“那件事已經過去了就讓他過去,說多了對誰都沒好處”張寂吼道。

“呵......我看你弟弟可比你有種,一個人都敢上巫山。這要是在村裡傳開了,沒人敢欺負他”

“別扯這些沒用的,老實說,你到底要這麼查,我能這麼幫你”不願再聽男子胡言亂語,張磊直接把話說了明白。

“你別多想了,都是快走的人了,想想該怎麼當好一個新兵蛋子吧。”拍了拍屁股,打了個哈欠,他準備離開了。

張磊有些話還沒說完,跟着站了起來。

“虎子,等一下”

“婆婆媽媽的幹嘛?你走的時候我會來送你的”極不情願的停下了腳步頭也不回,他又往前邁去。

“我走之後......幫我照顧弟弟,但是別離他太近”不再有剛纔話語的堅定,張磊說到張寂的時候,多了些乞求。

”。你放心,你走之後我自有分寸,不僅照顧好你弟弟,還會看好你的家的“不想再拖泥帶水,轉身朝張磊揮了揮手,虎子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看着消失的背影張磊心中唏噓,到底是經歷了什麼纔會讓當初如此善良老實的他變成如今這般冷酷果斷模樣,難道這就是時間沉澱的後果嗎?

殺人的場景再一次呈現在了張磊面前,那是他一生都揮之不去的噩夢,而這個噩夢將會伴隨着自己的離開應徵入伍消失的一乾二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