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一上甲板,遙望天際茫茫大海,朗聲笑道:“環顧四極,蒼茫無際,使**開心顏…….”
紅光冷道:“正是如此,一個人若是能常常能到這大海之上,看看無所阻攔的天空和白雲,只怕心中齷齪的念頭也會消了大半,這般江湖便能多上一分安寧……”
白雪道:“紅大俠心懷蒼生,高義!”
“嘿嘿,”蓉蓉靠在船沿,冷笑道:“只可惜江湖上的事情,你若是退上一步,別人便要上前三步,最後退無可退,逆水行舟的道理紅大俠豈會不知?”
紅光冷道:“天一閣孤懸海外,並沒有稱雄江湖之心,但誰若是騎到我們頭上,那也是要拼死一搏的!!”
他這話說的鏗鏘有力,字字擲地。
白雪哈哈一笑,化解道:“昔年龍鷹侯出世於沉劍池力戰七大劍客,多少年來江湖中人人敬服,傳爲美談,天一閣世代守護沉劍池,紅大俠何不與大家說說那日的故事,也讓後生小輩能一仰前輩往日的風采。”
紅光冷眉頭一開,沉劍池一戰正是他最愛聽最愛講的故事,白雪剛好問到他的心眼裡,他正要開口,只聽見一道凌厲的破風聲自船艙而來。
這一劍極快,劍光如匹練,聲未至,劍已到。
氣勢慘烈,一往無前,顯然來者抱着同歸於盡的決心。
劍指白雪眉間印堂。
爲何天一閣的船艙內藏有殺手?紅光冷他難道不知道嗎?他爲何只是冷冷的旁觀着,似乎完全沒有替他的客人擋下這一劍的念頭。
白雪似已被這一劍奪了魂魄,只是站着動也不動。
那一劍堪堪停在他印堂半寸之遙,劍光收了,纔看清掌劍的是一個三十歲左右的慵懶女子,只見她一襲黑色襦裙,頭上懶懶地挽了一個挑心髻,掌中古劍,肋下腰際掛了一個青色酒葫蘆,雙眸帶笑,飄飄然有出羣之態。
那女子仰頭哈哈一笑,隨手收劍歸鞘,又取了那青葫蘆灌了口酒,才懶洋洋道:“奴婢劍奴,拜見主子。”
白雪看着她嘴角不意滑下的美酒,嘆道:“看來我應該少喝點酒,不然早晚不知道死在誰的手裡?”
紅光冷撫掌讚道:“雪少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劍姑娘這一劍若是刺向在下,在下萬萬沒有這份氣度。”
劍奴收起酒葫蘆,淡淡道:“你若是白雪,那我便不作這個劍奴了。”
紅光冷麪上尷尬一笑,蓉蓉本來對這個突然出現的什麼劍奴出手試探白雪大爲不忿,可她給了紅冷光一個大釘子,倒是心中對這個劍奴大生好感。
白雪摸摸自己的眉心,微笑道:“在下倒不是真有穩如山嶽之氣勢,不過是看見來劍雖急,氣勢雖慘烈可劍招中隱隱帶有一分回力。更何況這是在天一閣的船上,來人刺客,紅大俠又豈會滿含微笑坐視袖手呢?所以在下大膽做了一賭。”
紅光冷嘆道:“真乃鐵膽也。”
劍奴單膝跪地,道:“正是因爲主子識劍、懂劍,更不畏劍,所以劍奴甘願臣服。”
劍奴跪在白雪面前,自上而下看,從白雪這個角度可以看見她美麗的螓首和寬大衣袍裡露出的一片雪白滑膩,白雪毫不掩飾而自然的看着,道:“江湖傳聞,逆鱗劍每一代劍主都有一個劍奴,這劍奴只爲此劍而生,亦爲此劍而亡,沒想到是真的。”
劍奴絲毫不在乎他看着自己的目光,迎頭道:“秉主子:劍奴只爲神劍十三式而生,不爲逆鱗劍而生。”
白雪點點頭道:“不錯,劍是死的,人是活的。”
“不僅如此。”劍奴又解釋道:“奴婢便是神劍十三式之劍意。”
白雪這才呆住了,他喃喃道:“你就是劍譜?”
劍奴道:“奴婢是劍譜的三分之一,神劍十三式分劍法、劍意和神劍三部分,其中劍法和神劍逆鱗只有每代逆鱗劍劍主掌管,劍意由劍奴世家掌管,而主子這一代的劍奴便是奴婢。”她頓了頓又道:“無論缺少劍譜的哪一部分,神劍十三式的威力便大減,江湖多險惡,這亦是爲了以防萬一……”
白雪自然明白,他忽然笑笑道:“你自然是聽說過我白雪是個無德Lang子,心中自不願尊我爲主,所以便自己跑來試上一試。”
劍奴道:“主子明鑑。”
白雪扶起她的身子道:“你呀,不必開口奴婢,閉口主子的,我來不過是替龍影暫時保管逆鱗劍,待他日……”
劍奴絕然道:“劍奴一生只追隨一個主子,一旦認定絕不更改。”
“這?”
紅光冷亦勸道:“雪少,這的確是逆鱗劍一脈的規矩,等龍影傳劍後,他的劍奴便要橫劍自刎;同樣的,你若是再傳劍他人,你眼前的這個劍奴也便不能存活了。”
白雪倒吸了口冷氣道:“好可怕的規矩,她們是人?爲何要這般對待她們?”
紅光冷長嘆道:“每一個門派,每一條劍脈都有他們自己生存的方式,也有外人所不知道的殘酷,哪怕人前再風光?人後都或多或少會有一些不能說的苦衷。”
他說這話時眉頭深鎖,倒似也有天大的心事藏於腹中,這個看似與世無爭的天一閣閣主肩上只怕也有別人所不知道的重擔,這或許正是那句俗語說的:家家都有本難唸的經。只不過有人堅強的面對,而有的人整日哎聲嘆氣,埋怨他人,最後結局自然是大有不同。
一時間,船上的氣氛有些黯然,大家都默默不語想着自己的心事。
“好個沒良心的,”忽然自船艙內又傳來一聲嬌嫩的冷笑,“姐姐,我早就和你講了,這種人靠不住的,你瞧他那副模樣?!”
“阿夢?”白雪吃了一驚,已看見趙家兩姐妹從內倉走了出來,正是人比花嬌,情逾海深。
她們也來到了這艘船上?她們現在不是應該在準備去參加那南陵醫者行會的杏林風嗎?她們難道不怕這森嚴殘酷的家規了嗎?
白雪只覺得自己的臉好似被人狠狠的扇了幾個大耳光,再用幾個月沒洗過又臭又髒的腳丫子踩在上面不停地捻轉,這滋味如果不是親身體會,你絕想不出是多麼的難堪,多麼的讓人羞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