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慕榮特別的乖,連老師都對他誇獎有加,按照承諾,飛飛是要帶他去玩的。\\
這小子呀,唯有獎罰條例,他纔會變得這麼乖。
哪怕是飛飛在公司累了一天喘不上氣,回到家裡剛喘過一口氣,就被慕榮拉上車,她也得打起‘精’神來呀。
“媽,陪我出去逛街,我的宣紙沒了,鞋子也破了。”慕榮靠在母親身旁撒嬌。
飛飛慵懶地挪了一下,看了一眼他的鞋子,問:“你這鞋子哪裡不好了?”
慕榮一下子將鞋子擡得老高,差點都到了飛飛的嘴上,幸好她機靈,往後一退就躲過了。
小傢伙紅紅的小嘴噘得老高,不滿地說:“你看,這裡!”
飛飛一看,直翻白眼:“只是掉了這麼一點點皮子,又不影響穿着。”
慕榮‘奶’聲‘奶’氣地說:“這都穿一個月了,也該換了。”
飛飛輕敲了一下他的頭,語重深長地說:“慕榮,你知道嗎?在很多地方,還有很多像你這麼小的小孩,他們讀不起書,吃不起白米,穿不上鞋子,你已經很幸福了。”
慕榮小手環住飛飛的腰,嘴嘟嘟說:“媽,我也覺得自己好幸福,我跟媽媽在一起就很幸福。”
她‘摸’‘摸’他的小腦袋瓜輕嘆:“你這孩子呀……”
飛飛也好久沒上街了,看見華燈如雨,不禁興起,牽着慕榮的小手逛百貨,行洋行,吃小攤,淘小玩,玩得十分盡興。
在回家的車上,慕榮捧着媽媽買的新玩具,一路吱吱喳喳話不停。
路過天寧樓時,飛飛突然叫司車停了車。
沈斌現在就住在天寧樓,飛飛曾經住過的那套房子,這棟樓,有着太多的記憶了,當時與她只是一層之隔的那套房子,她的爸爸就是死在那裡。
飛飛不知道沈斌爲什麼會選擇住在這裡,是因爲她住過,抑或是他對爸爸的死仍是放不下?
慕榮仰起小臉問:“媽媽,我們不回家嗎?”
“你看,那是你舅舅的家,我們上去看看他,好嗎?”飛飛仰首指着那亮着燈的窗戶說。
“好。”慕榮面‘露’喜‘色’。
一大一小來到‘門’外,飛飛敲‘門’,來開‘門’的是個四十來歲的‘婦’人,看她的穿衣打扮,應該是個傭人。
飛飛說:“我是沈斌的妹妹。”
‘女’傭恭敬地說:“小姐講進。”
慕榮不高興了,說:“阿姨,你怎麼不請我進去?”
‘女’傭被他的話逗笑了,連忙說:“這位可愛的小少爺請進。”
人還沒進去,只聽見沈斌在裡面大喊:“嬌姐,誰來了?”
聞聲,慕榮高興地奔進去,大喊道:“舅舅,是我,還有我媽。”
“慕榮,別放肆……”飛飛的聲音突然硬生生地頓住了,愣在那裡彷彿不會動了。
屋裡,沈斌正坐在對‘門’的位置,而他的對面坐着三個人,聽到聲音,那三個人都向飛飛瞧來。
那是一男一‘女’和一個小孩,那男的飛飛一眼就認出他來了,雖然多年沒見,但她忘不了,是華倫,他一身白‘色’便服,仍是那麼氣質高雅,他身旁的‘女’子,飛飛見過,在華倫的婚禮上,只是沒想到,今天在這裡會遇上。
華倫見到飛飛,也是呆若木‘雞’。
大人們都沉浸在驚訝中,只有小孩他們的思想沒有那麼複雜,慕榮一見到有小孩,便開心地過去打招呼,兩人很快就玩成一團。
沈斌愣了一會兒,終於緩過神來,勉強扯起一抹笑容:“飛飛來了,過來坐。”說着,他挪了挪,讓出一個位置來。
飛飛迅速回復平常的神情,走過去,此時華倫站起來,凝視着她說:“飛飛,你還好嗎?”
她微笑回答:“‘挺’好!你也‘挺’好,這位是你太太吧?”
如果說楊娟曾經對飛飛懷有一些妒恨之意,那這一刻,所有的妒恨都消失了,對於飛飛的大方得體,她是由心裡佩服。
楊娟站起來說:“我是。你叫楊娟,我知道你叫飛飛,我看過你的電影,還有你的歌我常聽,唱得很好聽。”
“過獎了。”
飛飛伸手與她握手,那笑容,那動作,完全就是一個知‘性’‘女’‘性’,而楊娟大腹便便,一襲‘花’裙和頭上的麻‘花’辮相較之下就顯得土氣了。
飛飛瞄了一眼她的肚子,笑着說:“很快又要當媽媽了,恭喜你們。”
楊娟看看慕榮,微笑說:“你兒子很聰明伶俐。”
慕榮突然走過來抱住飛飛的‘腿’,看着楊娟的肚子說:“媽媽,你給我生個妹妹吧。”
飛飛一臉窘態,乾笑兩聲說:“大人說話小孩別‘插’嘴,一邊去。”
慕榮撓着頭,一臉認真地說:“媽媽,你昨天才說我已經不是小孩了,要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御——慕——榮!”飛飛瞪眼大喝。
“媽媽好凶!”慕榮裝作害怕的樣子,掩耳走開了。
沈斌出聲護他說:“飛飛,小聲點,小心嚇壞了我的寶貝外甥。”
慕榮在沙發後面‘露’出一個頭來,吐舌頭做鬼臉說:“舅舅,我都聽慣了,見怪不怪。”
沈斌直翻白眼,這到底是一對什麼樣的母子啊?
華倫靜靜地坐在那裡,一雙眼睛沒離開過飛飛的臉,這讓楊娟感到尷尬,撞了一下他的手肘,他才恢復過來,意識到自己太失禮,連忙低下頭去。
‘女’傭端茶上來,飛飛接過茶,喝了一口,微笑說:“這茶真香,你們也喝。真沒想到在這裡能遇上你們,真巧。”
華倫擡起頭說:“我們是剛好經過,所以就上來坐坐。”
“對啊,對啊,好巧,喝茶。”沈斌訕訕地笑着附和。
華倫情不自禁地將目光停在飛飛的臉上,想說什麼,卻忍住了。
楊娟笑着說:“時候不早了,我們也該回去了。”
說着,她又撞了一下華倫的後背,華倫勾起一抹淺笑:“是的,我們先走了。”
“我送你們。”沈斌說。
楊娟喊兒子丁傑,丁傑跟慕榮玩得開心,不願意走了。
慕榮依依不捨地說:“丁哥哥,改天你跟你爸爸媽媽到我家去玩好不好?我家有好多玩具哦。”
“好,我一定去。”
“就這麼說定了。我們拉勾。”
兩個拉勾齊聲說:“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許變,說話要算數,騙人是小狗。”
飛飛看着兩個天真的孩子,心被敲了一下,不知道什麼時候,她的童真已在歲月中流失。
她呆呆地坐着,不知道華倫他們是什麼時候離去的,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沈斌冒出一句話來:“飛飛,對不起。”
聞言,飛飛擡起頭,深深凝着他,彷彿要把他的心看穿似的,半晌,才緩緩說:“爲什麼要跟我說對不起?”
沈斌靠着沙發,十指‘插’入發間,燈光下他的臉‘色’顯得蒼白,他說:“其實……我很早就原諒了他。開始的時候,我也恨他,怪他,可飛飛,華倫是無辜的,那些年,我看他過得並不開心,後來,大概是想通了吧。”
飛飛側過頭,雙目幽幽地看着窗外,連她自己搞不清自己此刻的心情。
她愛過華倫嗎?她不知道。
她爲華倫傷心過嗎?也許。
現在呢,華倫一家幸福,曾經的無限寵愛,如今只化作一句淡淡的問候,這……教她如何接受。
沈斌蹙着眉,擔憂地說:“飛飛,有些事情,該放下的就放下吧,活在當下,珍惜眼前的一切,活得開心纔是最重要的。”
飛飛幽幽地點頭。
“有時候,寬恕別人,就是放過自己。”這是臨別時,沈斌對飛飛說的一句話,飛飛在回家的路上,反覆地想着。
臨睡前,她又想了一遍,想起了以前的事,很多很多,從有記憶開始,父親的慈祥,母親深切的愛,在外漂泊的生活,直到遇上御謙,他就像照明她生命的星星,她以爲,那將是她一生幸福的開始……
後來,發生了太多的事,分過,合過,笑過,也哭過,情到濃時,可以生死相許,情盡了,或許是時候放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