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氏沒見到喜延年,頓時失望的跌坐在椅子上抹起了眼淚。
喜清歡看看跟在後面的江洛,用目光詢問着他,江洛留意到了,衝她微微的搖了搖頭。
搖頭……是因爲沒追到還是年哥兒不肯回來?喜清歡覺得,後者的可能還大些,就算孫元和湯豐兩人分道揚鏢,一個去凌縣一個去長祈縣,喜世廉等人加上江洛的人,不可能追不上他們。
果然,喜世廉一開口便證實了她的猜測:“他在豐叔那兒。”
“不回來?”喜慶靖眉頭也不動一下,很淡然的說道。
喜清歡卻在他的神情間捕捉到了一絲驕傲,這絲驕傲,昨天在尹氏身上也出現過,她想,也許在家人眼中,這樣的兒郎纔是值得他們自豪的吧。
“是。”喜世廉嘆了口氣,繼續說道,“我也見到了豐叔,豐叔答應會照拂一二,他沒受過新兵訓練,暫時,被派到了伙房。”
呃……喜清歡無言,不知道年哥兒知道自己只能當個伙頭兵時,會不會很失望?
“那就好。”喜慶靖點了點頭,沒說什麼。
“相公,你真的忍心讓年兒上戰場嗎?”楊氏緊緊攥着喜世廉的衣角,帶着最後的期盼盯着喜世廉,她不懂什麼叫伙房,她只知道她的兒子才十二歲,怎麼可以去參軍去上戰場呢?
“秀枝,年哥兒長大了,他有他自己的選擇,有豐叔在,他不會有事的。”喜世廉帶着歉意的握住楊氏的手,他能說一旦戰事爆發,就是他也要上戰場嗎?她是地地道道的農家婦人,與她說什麼民族大義是沒用的,他也理解她的想法,一個美滿圓團的家對她來說,比什麼都重要。
“可是……”楊氏頓時哭出聲來。
“好了,我陪你回去歇歇,年哥兒一向胡鬧慣了,如今去了讓他吃吃苦也好,等他堅持不下,豐叔就會送他回來的,兵營裡,不論是前鋒兵還是伙頭兵,都是很苦的。”喜世廉無奈,只好安撫着。
“回去歇着吧。”喜慶靖站了起來,輕輕揮了揮手。
喜清歡退出來,看了看江洛示意他出去說話,江洛會意。
兩人出了主院,來到遊廊拐角處,喜清歡便馬上問了起來:“到底怎麼回事?”
“他早就溜出去的,一直守在三岔口,元伯和豐伯騎馬到了那兒就被他給攔住了,死活要跟着去,他們倆又急着趕回去,無奈只好帶他一起去了,走之前,他們在車馬行留了信。”江洛嘆息着說道,年哥兒素來敢做敢爲,這次不與人打招呼便偷溜參軍確實也是他敢做的,這一點,他自愧不如。
“他上戰場的機會大不大?”喜清歡看了看江洛,看到了他的遺憾。
“豐叔說了會照應他,又安排在伙房,與人對戰的機會,不大,只是,他那性子……”江洛攤了攤手,沒說下去。
是啊,以年哥兒的性子,沒條件的事兒,他還不得創造條件?喜清歡頓時又擔心起喜延年的安危來。
“我找了一個人和年哥兒一起參軍去了,豐叔也是知道的,說是會把他們倆一起安排在伙房。”江洛見她皺眉,忙說起另一件事。
“可靠嗎?”喜清歡這才鬆了鬆眉頭,問道。
“是阿豹。”江洛淺笑,“他辦事素來穩重,功夫也好,有他在年哥兒身邊,定不會讓年哥兒胡來。”
“……”喜清歡默默的看着他,心裡暖暖的。
“我出去一趟,你快回去再歇歇吧。”江洛伸手撫了撫她的髮際,笑着叮囑道。
喜清歡順從的點頭,昨晚因爲擔心年哥兒,一夜都沒睡踏實,這會兒確實有些犯困了。
喜延年這一走,打擊最大的就是楊氏,要不是還有小兒子需要照顧,她真的會垮下去,喜世廉無奈,只好央尹氏等人平日多去陪陪她,好分散她的注意力。
喜家別的人雖然表現上看起來沒什麼影響,他們只是顯得越發忙碌,練功的時辰越發提前,去喜慶靖那兒推演的時候卻是不斷的延長。
喜清歡作爲知情者之一,自然敏銳的嗅到了其中的緊張,她沒有問任何人,也沒有去打擾他們任何人,她只是私下裡更加積極的開始籌備各項物資,藥口是最重要的,只是她能力有限,籌不到太多,自家養的豬倒是挺好,可以製成肉乾備用,魚乾之類的東西現在也不能一次出完,得有備存。
通過車馬行的人,喜清歡的信送到了柳來福手裡,柳來福的信很快便回來了,那邊一切正常,雲家仍按時來取貨,現在家裡的貨也不會一次全出完,總會有所留存,另外,珠蚌也出產了,耿師傅已經直接收了過去,再有兩件喜事,其一就是梨花和喜念歡都生了一個兒子,尤其是喜念歡的兒子,生下來個頭足有七斤半多。
其二就是柳小柔的親事要成了,說的是楊旺的侄子楊濤,是個忠厚勤勉的後生,定的是五月的日子。
“太好了太好了。”方氏聽到喜清歡的報信,激動的連連合掌對着天拜了兩拜,女兒頭胎就生了兒子,以後在婆家就能直着腰桿過日子了。
這兩件喜事倒是給喜家目前的沉悶略略的寬了些氣氛,方氏徵得李氏的同意,開始忙裡忙外的張羅着給小外孫的禮物,想要親自過去送月子禮,卻被喜守勳給攔住了,方氏雖然不高興,卻也知道現在是怎麼回事兒,只好作罷,只反覆的叮囑江洛一定要讓人把東西親自交到喜念歡手上。
江洛一一應下,自安排人去辦。
除了喜念歡的,李氏還給梨花也準備了一份禮帶去。
柳小月也高興,只是,她大着肚子,不能親自去給妹妹送嫁,爲此着實難過了幾天。
方繼見她如此,便親自跟着江洛的船回了一趟小柳村,把柳小柔和柳小春接了過來。
而喜世廉,想到楊氏這幾天的低落,便讓方繼幫忙請了楊母回來做客。
看到弟弟妹妹出現在自己面前,柳小月愣了半天才回過神來,姐弟三人抱作一團痛哭,自從來了南林,他們就沒見過面,沒想到這一次……
“怎麼還哭上了?”方繼不由失笑,站在邊上勸道,“當心身子。”
柳小柔忙扶住柳小月,掛着淚笑道:“大姐,你胖了。”
“是啊,還白了。”柳小春也接着話,他知道,大姐現在不宜激動,抹了抹淚便不好意思的衝方繼說道,“大姐夫倒是瘦了黑了。”
“男人嘛,要是白白嫩嫩的不讓人笑話?”方繼開玩笑的應道,看了看他們三姐弟,對柳小月說道,“我得去鋪子一趟,你們先聊着,奶奶說了,晚上給小柔小春接風,小四也說了,讓小柔住她那兒去,小春就住年哥兒那間。”
“知道了,你先去忙吧,早點兒回來。”柳小月一邊抹淚一邊笑,看得方繼連連搖頭。
“瞧瞧你,這會兒,你倒像他們的妹妹了。”方繼調侃了一句,和小姨子小舅子再次打了個招呼才轉身出去,這次回去,他從耿師傅那兒帶回來不少的飾品,得馬上拿到銀樓入庫。
“姐,姐夫對你真好。”柳小柔和柳小春一左一右守着柳小月說話。
以前的時候,柳小月負責着一家人的生計,早出晚歸的,還真沒有像現在這樣守着弟弟妹妹說過話,這會兒又懷着孩子,心本就軟,看到弟弟妹妹這樣在身邊,她忍不住又有些想掉淚。
而楊母,她以爲自家女兒跟着喜世廉去了故鄉,三年五載再見不到,沒想到女兒竟然住得這麼近,見了面少不得一番寒喧詢問。
“秀枝啊。”知女莫若母,楊氏的低落,楊母自然一眼就看出來了,她第一個想法就是喜世廉出了什麼問題,可這話又不好怎麼問,神情便猶豫了起來。
“娘,怎麼了?”楊氏不想讓楊母擔心,所以並沒有說年哥兒參軍的事。
“你……在這兒過得好不好?世廉有沒有欺負你?”楊母咳了咳,小心翼翼的問道,“在娘面前,你還有什麼顧忌的?”
“娘,相公對我很好,一家人都對我很好的,您怎麼會這麼想呢?”楊氏連連搖頭,解釋道。
“那你是怎麼了?”楊母更納悶了,把小外孫放到牀上由着他爬,伸手握住了楊氏的手,有一下沒一下的拍着,“你跟娘實話實說,到底是怎麼了?”
“娘……”楊氏被她這麼一下弄的,委屈頓時涌了上來,一開口眼睛便紅了,伏在楊母懷裡便哭了起來。
楊母一見,這還得了?她女兒從小懂事,一家人又寵着,從小到大還沒見過這樣委屈的,便是在小柳村的時候,唯一一次回娘傷心,也是因爲那不靠譜的王氏孃家人,可現在……莫不是因爲日子好了,又搬到了鎮上,自家那女婿起了花花腸子了吧?
“你這孩子,別顧着哭啊,告訴娘,是不是女婿做什麼對不起你的事了?啊?”楊母一想到喜世廉有可能虧待自己的女兒,一股子無名火頓時從心底竄了上來,她有些恨女不成才的一拍楊氏的背,氣急敗壞的說道。
“不是的,是年哥兒……”楊氏一邊哭一邊連連搖頭,只是哭得狠,說話也連貫不起來,倒讓楊母誤會了。
她來這兒可不就是沒見着年哥兒嗎?難道是孩子出事了?楊母頓時睜大了眼睛,手不由自主的顫抖了起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