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書房內,袁相看着眼前如青松般挺立的次子,略一沉凝,終是開口:“此次的江南漕運,你雖有聖上親喻,但牽連之人還是甚多,這其中的細枝末節,你一定要考慮周全,萬不可魯莽行事。”
袁紹並未開口,只是朝父親略一點頭。袁相頗爲苦惱。這次子從小便胸有千赫,只要他決定的事情,無人可以左右。就比如他的仕途,明明是文采斐然,妙筆生花,入文臣之路,假以時日可入中樞令,至內閣。但他偏偏要去到處得罪人的大理寺,短短數年就官拜大理寺卿。
說不得意,那是假的。長風這個年紀,很多的名門世家,要麼吃喝玩樂,樂不思蜀,要麼靠祖上蔭蒙,混個清閒的差事,悠哉度日。如他兒子一般的,畢竟少見。所以丞相雖然面上總嘆不如意,內心深處還是以子爲榮的。
自此,他也就不再多言,揮手讓次子告退。駙馬袁晉立於門前,對於父親的這次召見,他的內心頗有些惶恐不安。與公主成親已經有月餘,雖然大多數時間都宿於公主房中,但卻並未圓房。此事如被父親知道,必會大發雷霆。
駙馬眼見弟弟出來,忙上前問:“父親心情如何?”袁紹看向兄長,面色不動,答道:“尚可。”袁晉就知道想從這個弟弟口中探知點什麼,那是不可能的,也只能無奈的步入書房,準備接受父親的雷霆之怒。
房內,丞相見長子立於身前,低首垂眉:“父親。”對於這個長子,袁相也曾抱有極大的期望,畢竟他爲長房嫡子,從小師從名師,雖說不能和次子相比,但也可說是少年英才。
但問題出現在前幾年,幼時長風病弱,丞相廣尋名醫卻毫無進展,把夫人急的恨不得一夜白頭。直到,某一日尋得一民間高人,說此子爲人中龍鳳,但纔多壓身,相府更是高門貴地,怕是反而壓制他,如此下去,唯恐會早夭。但如能尋得有緣之人,一年內過府別居一兩個月,或許能化得此劫。丞相本不想相信,但夫人心急如焚,抱着病急亂投醫的心態,在高人的指點下尋得一武師。
這武師名喚吳世緣,並不是京城人士,當年是進京武考卻名落孫山,無奈之下去了一個鏢局,押鏢至今。當時,相府尋來,說是他爲純陽生辰,能助小公子逢凶化吉。他和妻子雖戰戰兢兢,但還是欣然接受了。自此,一年有那麼一兩個月,小公子會來家中居住。袁紹口喚吳世緣爲師父,不過誰都知道這也就是名義上叫下,當不得真。
說來也奇,自從袁紹去了吳世緣家後,果然身體大好。只不過吳世緣有一個女兒卻從此體弱多病,經年用藥養着。袁夫人總覺得可能是兒子佔了這姑娘的福氣,甚是過意不去。於是對這吳瑤月疼愛有加,經常接到府中長住,算得上和兩位公子青梅竹馬。
寒來暑往,三個孩子已然長大。沒想到的是,大公子袁晉某日突然說要娶了吳瑤月。這件事,使得丞相大怒,責怪夫人教養有失,沒能注意男女之防。
只不過襄王有意,神女卻無心。吳瑤月徑直拒絕了袁晉,並長跪於夫人房門前,直到暈倒。袁晉大受打擊,居然開始荒廢學業,由此自暴自棄。袁相也苦口婆心勸過,罵過,卻毫無作用。直到,去年上元節,景華公主微服觀燈,遇到了袁晉。從此,驚鴻一瞥,一見誤終身。而袁相也認爲,說不定尚了公主,能使兒子忘了前塵。於是,接旨謝恩,替兒子應了這門皇親。
“你自尚了公主,還未去宮中謝恩,昨日公主回宮,你爲何不同去。”
袁晉聽父親問話,似乎並沒有瞭解實情,心中大安:“最近齊國有使來訪,禮部太忙,兒子回府時,公主已經起駕。”
袁相明白長子如今也就在禮部掛了個閒職,所以怎麼忙也忙不到他身上去。但他還是沒有拆穿,只說道:“公主乃金枝玉葉,尊貴無比,你切不可隨意慢待,引來禍患。”
袁晉諾諾稱是,轉身走出書房時,心中卻是悲辛無限。娶不了所愛之人,渾渾噩噩的過着日子,面對着公主,起不到一點漣漪之心。可憐瑤妹,明明對自己有情,爲了母親的恩情卻不敢承認。同時又痛恨父母的門第之見,皇家的亂點鴛鴦。
宮中,風華正無所不用其極的對着皇后撒嬌:“母后,求求您了,就讓我和皇姐回去住幾天吧。我發誓,一定會乖乖聽話,絕不會無端生事。”
皇后望着吊在自己手臂搖晃的女兒,堅決的搖搖頭:“不行,不能去打擾你皇姐。”
“可是,我真的太想太想皇姐了,長這麼大我還沒有離開過我皇姐,我就是想去看看她如今生活的地方。”風華的淚順着臉頰流到嘴角,雙眼微紅,盛滿懇求之意,看上去可憐又可愛。皇后閉上眼,狠狠心準備再次拒絕,又聽她道:“母后,我也知您拳拳愛女之心,卻無處可投遞。皇姐這人最爲內斂,有口不言。我只是想代母后去看看皇姐現在的家人待她如何,絕不會無端生事,傷了皇姐的心。母后,這世間除了您,也只有我最爲愛她了。”
皇后眼望着女兒滿臉淚水的小臉,訥訥不能言。身在皇家,也有太多的不得已。至少,她不能像其他普通的母親一樣,可以隨意的去女兒府中,望一望她過的好不好,如意不如意。
她深深嘆了口氣,無奈的妥協了。
“去皇姐家中,謹記自己的公主身份,不可隨意行事。袁相爲朝中重臣,一定要敬之重之,不可魯莽。”
“女兒一定謹記母后今日之言,斷不會讓母后丟臉。”
風華鄭重的朝皇后點頭,隨即微眯起雙眼:“袁駙馬,本宮倒是想來瞧瞧,你究竟有多大的臉,敢如此對待我皇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