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泣血詔書
(上)
“喝呀!”
清晨,將軍府的後花園,伴着呼喝與兵器振動的聲響,小滿正舞出一套劍法。
劍刃帶風,捲起院子之中凋落的花瓣,圍繞在少年軍官健美的身形之間,英武之外還透出一份優美。
一套劍譜舞罷,小滿青虹寶劍歸鞘,重新站定身姿,長長吐出一口氣。
“好!”
兀的,身後傳來一聲讚歎。阿布輕拍着雙手,緩緩從自己的“閨房”裡踱步出來。她盯住小滿的臉龐看得目不轉睛,嘴角透出一絲媚笑。
“阿布將軍,屬下向您請安!”
戰場上力拔千鈞一騎當千的猛將,此刻卻只穿着一身半露香肩的絲質睡袍。小滿覺得臉上火辣辣的,趕忙低頭施禮,不敢面對阿布邪魅的目光。
那一日論功行賞之後,小滿升任禁軍校尉,劃入了阿布的麾下,本應該駐紮在城郊的禁衛營中。可是,阿布卻藉口小滿箭傷尚未痊癒,非要把這少年繼續留在自己的府中。
少年軍官是看不慣卓大人的專橫,本想盡快脫身返回北都,可是身在阿布的將軍府中,處處都有不便,也只有暫時隱忍,靜觀其變,再做打算。
“小滿繼續在家中休養,待痊癒以後,便可與我一同征戰沙場,雙宿雙飛了吧。”
說罷,阿布低手拂過小滿滾燙的臉頰,一陣風似的飄然離去。
“唔……”
少年軍官真是尷尬到了極點,想發作卻又覺得毫無由頭。畢竟,被大將軍這樣“青睞”,可不是人人都可以做到。
小滿呆站在原地,一片空白的腦子裡卻鑽出另外一個少年的形象。
這少年正是小玄,腦海中這少年正被自己的師妹小翼壓在身下逼婚。小玄可是手刨腳蹬,拼命掙扎,卻完全逃脫不出這一位童顏**傲嬌怪力的蘿莉的“十字鎖”。
現在塞在小滿心中的糾結,與小玄相比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我有好好的羽兒做未婚妻,卻不知道犯了哪家的太歲,又遇到了阿布這霸道的御姐,這是要吃軟飯的節奏嗎……如何是好啊?”
想到這裡,少年軍官是長吁短嘆起來,使勁兒搖起來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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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卿,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
皇帝的一聲提問,把小滿從今天一早混亂的思緒中拉了回來。
“陛下,微臣該死!”
作爲禁軍校尉,陪同皇帝外出圍獵,擔當保衛的職責,自己卻分了心神,實在是不應該。
少年軍官頓時覺得羞愧難當,對着與自己年紀相仿的少年皇帝叩拜請罪。
“唉,愛卿啊,偌大的西京中,恐怕只有你對我是真心的叩拜啊……”
皇帝親自扶起滿懷自責的小滿,輕嘆一口氣,壓低聲音在少年軍官耳邊說道,生怕周遭的侍從聽到了自己的“感慨”,忙不迭地給卓大人那裡通風報信。
“看來,這騎馬射箭的活兒,實在實不適合朕這手無縛雞之力的皇帝。更衣,更衣!”
皇帝把手裡的弓箭一丟,抖了抖袖口,扭身向獵場一邊的木屋走去。
“臭死了!”
所謂更衣,不過是上廁所的委婉說法。皇帝一人蹲在茅廁裡“用功”,一股濃郁的味道讓衆多僕從都捏起鼻子退避三舍。
而這種重口味的情況,對於小滿就是進退維谷。
剛纔少年軍官已經散了心思差點兒忽略了保衛的職責。現在,雖然面對前所未有的“困局”,小滿緊緊屏住一口氣,還是堅守住了自己的崗位。
“愛卿,白絹給朕遞一下唄……”
少年皇帝似乎完成了自己的“鴻途偉業”,便呼喚守在木屋之外的小滿。
皇帝的體面,與庶民自然不同。草民如廁用的是草紙樹葉,帝王就用的是白絹絲綢。
“是,陛下。”
別的僕從都躲得遠遠的,只有小滿托起白絹,低身鑽進木屋,恭敬地遞送到皇帝眼前。
“啪!”
少年皇帝用力抓住了少年軍官的手腕。這突然的舉動,着實讓小滿吃了一驚,他手一抖,白絹也掉落在地。
“陛下,您這是……”
“小滿,我原本只是一個親王家的子嗣,卻被丞相推舉出來做了這個低聲下氣人人唾棄的傀儡皇帝。”
還沒等小滿說話,皇帝搶先開口。
那個看似一直卑微的少年,臉色漲成通紅,一手緊緊握成拳頭。他一定是用盡了全力,指甲深深嵌入了皮肉,一絲絲殷紅已經沾滿指尖。
“朕……我不期待什麼九五至尊的皇權,只是要做人的尊嚴……我百無一用,無力推翻霸道的權臣,只能用我的血寫成一道討賊檄文,懇請小滿帶出去,送到有能力的賢者手中,以此爲由,點燃世人心中尚存的一絲正義!”
“陛下,我……”
聽得少年皇帝的悲愴的肺腑之言,小滿熱淚盈眶,再拜倒在地。
而那皇帝卻不再說話,沉默着俯身撿起來掉在地上的白絹,攤在自己的膝上,用手指沾着自己手心滲出的鮮血,好像孩童描紅一般,一筆一劃地寫起來。
(下)
“呼!”
將皇帝護送回到皇宮,小滿再返回大將軍府邸,已經是夜色朦朧。
懷揣皇帝的血詔,少年軍官惴惴不安。這樣重大的事件,憑誰也不能心平氣和。
此刻,小滿一個人坐在花園之中的石凳之上,大腦正在高速轉動。
“只有把這詔書儘快送到北都城主袁大人手中,由他號令天下豪強組成聯軍,這才能達成討賊大業……可是,怎麼才能逃離西京,這裡全是卓大人的眼線耳目……”
少年軍官絞盡腦汁,盤算着自己的脫身之計,卻不知身後多出了一個人。
“小滿,難道你在等我回家?”
阿布從小滿身後閃了出來,略帶戲謔地問了一句。
“將軍,不是的……我只是剛從皇宮回來,坐在這裡歇息一下。”
小滿趕忙起身,退在一旁,把座位讓給了阿布。
“小滿,不是我說你,你就不能說句讓女人舒心的話語嗎?說你在等我,也不會有什麼損失吧!”
阿布解開盔甲,“憤憤不平”地丟給少年軍官。
“將軍,屬下就是不會討女孩子歡心……”
小滿心思正亂,被阿布有的沒得訓斥,下意識地就頂了一句。
“呵呵,小滿不會,我可以教你啊!”
阿布非但沒有生氣,反而噗嗤一聲笑出來。這御姐一把拉住了少年軍官的臂膀,把小滿攬在了自己的懷裡。
“對姑娘家,是要哄是要疼的。小滿說話直來直去,怕是要傷了女孩子家家的七竅玲瓏心了……”
阿布說着,居然把自己的一隻手伸進了少年軍官胸前的衣襟裡。
“將軍,這樣恐怕不妥,小滿是已經定下終身的人了!”
小滿感覺勢頭不對,立刻從阿布的“溫柔鄉”裡掙脫出來,閃身退開了十步遠的距離。
“呵呵呵!”
看着侷促慌亂的少年軍官,阿布又是一陣訕笑。
“將軍,我敬重您……只是男女授受不親,這樣的荒唐事……怕是對將軍不好!”
“有什麼不好的?天下動亂,我們這些軍人每日裡征戰殺伐,隨時就可能命喪黃泉,要是遇到了的鐘意的人,還掖着藏着,恐怕就留下一輩子的遺憾了!”
“這……”
小滿自認爲有力的反駁,卻是被阿布搶白,猛然也找不到應對的話語,一時語塞。
“話說,小滿懷裡珍藏着的這白絹……難道是心上人的信物嗎?”
再看阿布手心裡,正攥着皇帝的泣血詔書,小滿突然覺得五雷轟頂,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上。
“小滿,你我都知道這是什麼。在這西京城裡,有任何風吹草動,我都會第一時間得知。而這一次,你應該覺得慶幸!”
阿布晃了晃那白絹,臉色突然變得凝重。
“而這一份血書,毫無印信,任人說是僞造,也無力辯白。”
“那將軍有何高見?”
按理說,這天大的秘密被揭穿,小滿只有死路一條。而現在少年軍官眼前的御姐猛將並沒有立即動手取他的性命,這背後的深意必定不簡單。
小滿望着阿布深不見底的眼睛,不禁追問道。
“這是蓋有傳國玉璽的假的討賊詔書,恐怕比這真的血書白絹更有效力。”
阿布應着少年的提問,從袖口裡取出一支玉石卷軸,遞在小滿身前。
的確,這纔是真正皇帝詔書的式樣。
“這個,就當從未存在過吧……”
把少年皇帝的血書攥在手心,阿布稍稍用力,那白絹就被御姐猛將迸發出的氣勁振成了齏粉。
“爲什麼幫我?”
阿布的一舉一動,讓人捉摸不透,小滿心中滿是疑團,忍不住警覺起來。
“同樣因爲這一份詔書,小滿期待的是以此爲起點天下歸心,而我期望的是以此爲起因天下大亂。到底結局如何,主動權就在你們手裡了!”
“這裡,還有一樣東西,需要小滿帶在身上……”
順着,阿布從自己的衣襟裡摸出一枚古舊的鐵牌。她將鐵牌攤在手心,讓與小滿觀瞧。
那紅褐色的鐵牌,半個手掌大小,應着月光泛出銀色的光暈,映出上面刻滿一排排異形的文字。
“《命之書》便是由十二塊這樣的鐵牌組成,這只是其中的一片。用皇帝的詔書,只能給他們出兵的由頭,而告訴他們卓大人已經擁有了可以顛覆天下的《命之書》纔會真正帶給他們出兵的動力!”
“走吧!今晚就離開西京!”
阿布擺擺手,擡頭欣賞起頭頂一輪皓潔的血色滿月,神情怡然自若。
“大恩不言謝,阿布將軍,小滿告辭了!”
儘管還有太多疑問沒有答案,小滿卻清晰地認定現在是脫出西京的最佳時機。少年軍官躬身施禮,立即轉身離去,片刻間就吞沒在夜色之中。
“居然沒睡了這帥氣的少年,是不是有點兒失策?”
院子裡又只剩下阿布孤零零一人,這御姐不禁低聲喃喃道。
(第十七章 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