遍體鱗傷

第二天。

早上,方泓劍沒回來。

中午,還是沒回來。

下午,依然沒回來。

晚上……天已經黑了。

不賢不知道自己揹着手在院子裡轉了多少圈,只覺得自己好像被轉得頭暈眼花了。於是她腳步虛浮地在石桌邊坐下,哀哀慼戚喝了口茶。

不賢無力地嘀咕着:“劍哥怎麼還不回來……餓死了。”

難道是劇情慣性出軌了?

不賢第一次如此盼着劇情正常進行。

幸好,說劍哥,劍哥就到。

“怎麼?還等着我?”

當不賢聽到這熟悉的聲音時,差點沒忍住蹦起來。但爲了不崩人設,她將蹦起來改爲拍桌而起。

大喝:“方泓劍!這麼晚纔回來,你想餓死本殿嗎?”

方泓劍早已習慣了桓曜的張牙舞爪,他帶着一絲疲憊的微笑,說:“對不起。我現在就去給你做吃的。”

方泓劍轉身要往外走,不賢卻突然看見他背上有一片殷紅……

“站住!”

方泓劍停下有些沉重的腳步,回頭疑惑地望着不賢。

“本殿沒讓你走。回來……進屋裡,我有話要問你。”

方泓劍就這樣乖乖跟着不賢一路進了竹屋。

方泓劍:“你要問什麼?”

不賢:“你知不知道你受傷了?”

方泓劍愣了一下,垂眸說:“知道。”

不賢:“知不知道你背上也有傷?”

方泓劍擡起了眼,有些驚訝。

不賢:好傢伙,自己背上那麼長一條口子不知道!是疼得沒知覺了嗎……內傷得有多重?

還跟我裝!

不等方泓劍回答,不賢已經皺着眉將角落裡那個醫療箱給搬了出來,把那些瓶瓶罐罐給擺好。她正要急衝衝出去打水,突然意識到自己這樣做的後果是……

OOC!嚴重OOC!

於是她拿着個木盆定在了原地……

方泓劍也定住了,半晌才喏喏地說:“不用,我來就好。”

不賢有些僵硬且猶豫地將盆遞給了他,看着他緩慢挪出去,然後不知道自己該幹什麼了。於是等方泓劍打完水回來,就看見不賢已經把所有能用得上的藥都分門別類放好,布條一根一根擺得整整齊齊。

“阿曜……謝……”那個謝字的音還沒發完,方泓劍已經被不賢一把拽到凳子上。

“方泓劍,你給本殿聽好了。本殿需要你做飯、穿衣、梳頭、洗衣、守夜,陪練……等等。要是你把自己整廢了,誰負責本殿這些!”

方泓劍看着按着他肩認真生氣的不賢,他星星一般明亮的眼睛裡又有了色彩。

他輕聲回答:“好,我聽清了。我以後會小心的。”

不賢催促:“脫啊,先把外傷給你處理了。”

方泓劍卻猶豫了。

“怎麼,怕本殿看了你身子?你連本殿衣服都敢扒!”

不賢:媽的扭扭捏捏,一個大男人有什麼好看的?你有的……小爺我也有!

方泓劍卻皺了眉,說:“我怕嚇着你。”

不賢不說話了。

“我背上……有很多疤。”

不賢:“沒關係。”

不用說不賢也知道那是什麼疤。他師尊打的,用的是昆青宗的專用戒條棘骨藤,一次又一次,反反覆覆。

不賢這幾天剛好有所耳聞。此藤含毒,全藤佈滿倒鉤刺,施懲時有鑽心刻骨之痛,且會留下醜陋的疤痕以示警戒。而且疤痕每逢下雨又癢又疼,有萬蟲噬咬之感。

方泓劍不聽宗主勸告,不僅與皇儲交往密切干涉王權,還一次次爲桓曜殺人犯法……

當方泓劍緩緩脫下一層層染血的衣物時,那少年般清瘦美感的身軀便暴露出其暗藏的崎嶇。柔白光潔的肌膚被猙獰的鞭痕縱橫,毒素累積下來的顏色讓受傷的背部有些發紫發烏。他背上的肉像被一團團割開挑起,再凌亂地貼回去……

這絕對是不賢見過的最恐怖的畫面,以至於那條橫貫背部的血痕都顯得那樣微不足道。

見不賢呆住了,方泓劍下意識想將衣服再穿上遮掩住那醜陋與不堪。

不賢反應過來,一把按住他的手,說:“不要擋……”

這些都是因桓曜而起的。

方泓劍不僅爲他染上一身血污,每日痛心地忍着他的墮落與冷漠,還默默地受着師尊殘酷的鞭責……到底還有多少是桓曜看不見的?或者說是假裝看不見的?

接着,不賢皺着眉,拿清水先幫方泓劍清洗傷口周圍的血跡。不賢的手碰到方泓劍的一瞬間,不賢感覺他輕顫了一下。

不賢:靠,不是吧劍哥?那天你不是抱着我啃得很自在嗎?!還是……不習慣桓曜主動?

擦擦擦擦,爲什麼我腦子裡裝滿了奇奇怪怪的東西?不賢,你可是“要死”的人了,別瞎招惹人家!

於是不賢不帶任何私心雜念地給方泓劍處理好了傷口,連他內傷怎樣都不敢問了,收拾好自己就要去睡覺。

“阿曜,你還沒吃飯,我去……”

“本殿不餓!就你現在這個樣子,做出來的東西能吃嗎?”

“我可……”

“本殿困了!等你做出來都什麼時候了?真是麻煩……本殿睡了。”

“好……”

方泓劍將信將疑地看着不賢“怒氣衝衝”地上了牀,心中起伏不定。

關於奪靈者的情況……不賢知道,她一定沒死。因爲能把劍哥傷成這樣,光憑她還不行,當時一定還有另一個人在場……鷙鳥,日月門頂級特務。以後……或許還能會一會。

第二天,不賢學習靈技時,偶然跟蘇老提起了昆青宗特產——棘骨藤。

“師尊,弟子偶然與昆青宗首席弟子方泓劍結識。但他與一名皇室交往密切,常受宗主鞭打。弟子聽聞棘骨藤抽人疼痛非常,還會留下醜陋的疤痕,故而……想詢問是否有能解毒之藥?”

蘇老笑了笑,“哦?小賢跟你師侄認識了?那個小朋友……性子倔得很吶,連隱居於此的本座都有所耳聞。那皇室之人叫桓曜,不是什麼好東西!如果有機會,作爲好友你還是勸勸他吧。”

不賢:不是,蘇老……你偏題了吧?

不賢:“弟子遵命。咳,師尊……所以那棘骨藤留的傷還有藥可醫嗎?”

“有是有,但爲師不建議你去採。”

“爲何?”

“首先,小方他一日不改,以小武這冷漠暴躁的性子,小方就總會帶傷。你就算取來了藥也沒用。再者,那雪雲葵極難採得,實在不值得爲個疤去以身犯險。”

“雪雲葵……”

見不賢沒在聽他的,蘇老揹着手嘆了口氣。

不賢突然擡頭:“師尊,弟子想請幾天假。”

蘇老明白不賢所想。可說不動她,只能把雪雲葵生長地及注意事項等詳細地告訴了她。最後,蘇老還把自己壓箱底的寶貝靈舟借給了她。不賢還沒能力御風,不然這一去一回,他寶貝徒弟得耽擱多少學業喲!

“多謝師尊!弟子告辭。”

客客氣氣辭別這個便宜老師,不賢立即動身離開。幸虧這雪雲葵長在不遠處的玉女峰上,一路向北,沒到半天不賢就乘着便宜師尊借的靈舟到了。

眼前是一片茫茫雪山。最高聳的那座山峰如同一名手持玉帶的神女,故而得名玉女峰,不賢要找的雪雲葵,就在這裡了。

收回靈舟,不賢繞着巨大的山峰仔細尋覓了一圈,可除了白,還是白。不賢正苦惱於自己沒有女主光環庇護,時運不佳。突然,她在崖上看見了幾株簇生的深紫色花,在這雪白一片中格外顯眼。

不賢驚呼:“紫雲葵!”

這紫雲葵與雪雲葵相伴而生,一個劇毒,一個解毒。不過,修仙界嘛,採個神藥都是有風險的……怎麼能沒有守護的妖獸呢?

察覺到有人靠近,一頭長得跟黑毛野豬似的妖獸從旁邊的洞裡蹦了出來,齜着口大黃牙,用那藍幽幽的眼珠子惡狠狠地盯着不賢。不賢一瞧,給逗樂了。

“喲呵,瞧這小短腿,長得還挺萌。別那麼兇嘛。你看,你那麼多,分我一株又如何!”

可能這豬修爲不到位,靈智未開,也可能是被激怒了,它小腿兒一蹬就朝不賢撲過來。

不賢側身避開,掏出寶劍就要招呼它。沒想到這短腿玩意兒反應極其迅敏,屁股一扭就改變了行徑。缺少實戰經驗的不賢竟然被一頭豬給耍得團團轉……要不是怕雪崩,她早就用靈技對付它了。

纏鬥了一會兒,不賢被它撞到了石頭上磕着了頭。頭暈目眩中她才靈機一動,立即用了幻術造出好幾個自己來。那傻豬便開始橫衝直撞,鼻子跟個茶壺一樣噴着白氣兒。

“嘶……疼!”

不賢揉了揉差點開花的腦袋,爬起來走到那堆神藥邊開始使勁兒拔……跟當初除草一樣一樣的。

“我他媽居然被豬拱了!不行,得給你拔光,一株不留!想煉出靈智?下輩子吧您嘞!”

不賢一邊拔一邊嘀咕。沒料到身後的豬突然扭頭朝她撞來。不賢被撂了個趔趄,手上不小心掐斷了一株紫雲葵,那紫色汁水滴在了手腕上,立即跟濃硫酸一樣瘋狂腐蝕不賢的手腕。劇痛中,不賢趕緊拿一株雪雲葵往那裡抹。

幸好處理及時,手腕上只留了道指甲蓋大小的深紫色痕跡,沒有深入內裡。

不賢長長呼出一口氣,兜着五株雪雲葵站起來,又朝原地亂撞的豬做了個拜拜。

“好好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