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塵往事

方泓劍一早就又被師尊叫去忙宗內事務了。不賢猜想是宗主不願他與自己過多接觸而故意爲之,她倒感謝宗主給了自己許多便利。

偷偷換回昨天那套髒衣服,不賢再次跋涉到那處僻靜的山谷,繼續……拔草。幸虧不賢阻止方泓劍將那衣服洗了,否則她又得扯一個平地摔跤的謊……太丟人了。

接連幾天,那片田終於被打理完,不賢便假裝要跟老者作別了。

“老人家,這地裡的草我都給你除了,我也要開始潛心修煉了,不然以我這本事會被逐出宗門的。以後……便不來打擾您清靜啦。”

老者看着這被仔細拔得乾乾淨淨的田,捋着他可以盤起來當圍脖的白鬍子,笑着說:“好孩子,別擔心,你不會被趕出去的。”

不賢愁眉苦臉地說:“可是我資質差,起步晚,前途渺茫啊。”

老頭斂起笑容,腰也不駝了,聲音也不顫了,字正腔圓道:“是誰說你資質差的?”

不賢表現出適當的驚訝與迷惑,說:“老人家您……”

老頭把鋤頭往旁邊一丟,那鋤頭就跟活了一樣立即飛到屋子裡端端立着,這方天地的氣壓都隨之變化。

他負着手說:“小賢啊,本座欺瞞了你,其實本座是隱退在此的上一任昆青宗掌門……那日見你根骨極佳是個好苗子,便存心試試你的品性,沒想到……很合本座心意!”

這下不賢是真的震驚了。不是因爲老者牛逼的身份,而是因爲這老頭說她根骨極佳!

不賢:小說裡我對桓曜的設定是個戰五渣,沒想到他不是因爲資質差,而是疏於修煉啊!我是說怎麼瞎煉了幾個月我就感覺差別大多了。

老者打斷她的思緒,說:“別害怕,小賢,不知道……你有沒有想拜本座爲師的想法?”

不賢反應過來,終於熬出頭了!她急忙跪下來了個拜師禮,道:“師尊在上,請受徒兒一拜!徒兒一直在外門不受重視,如今終於得您賞識,以後徒兒一定勤於修煉給您長臉!”

不賢:哈哈,方泓劍,你比我小一輩啦!快叫我師叔~

當天,老掌門蘇啓明就教了不賢不少靈技與步法。從始至終,蘇老的讚歎就沒停過,弄得不賢雲裡霧裡的。

不就是些跟公式一樣的東西嗎?多好記呀,這就叫悟性極強、天資卓絕、修行奇才?這老頭不會坑我吧?

拜師第三天,方泓劍終於發現了不對勁,雖然不賢身上整潔乾淨,但鞋底總是沾着些泥。他主動問不賢:“阿曜,你這些日子都去何處了?”

不賢正回憶着幻術的入門技法,心不在焉地回答:“拜師學藝。”

方泓劍有些詫異,不過並沒有干涉不賢的事情。

突然,不賢說:“方泓劍,你劍術好,教一教本殿唄。”

方泓劍盯着不賢,眼睛睜得比平時大了那麼一點,說:“爲何突然如此……”

“上進?”不賢眉毛一挑接了話,冷笑一聲,“方泓劍,你憑什麼認爲本殿就該是個廢物?”

“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阿曜,你……終於走出來了麼?”方泓劍聲音有些細小。

不賢:“?”

什麼情況?此處有隱情?!桓曜是經歷過什麼?!靠,本作者沒寫過啊。桓曜總共也就出場了那麼兩三次,好像我對他一點也不瞭解……

不賢強裝鎮定,爲了不露餡,她一拍桌子怒氣騰騰地說:“你管本殿那麼多幹什麼?你到底教不教?”

方泓劍卻笑了,有幾分掩飾不住的釋然與喜悅,說:“教……我教。”

於是,第二天不賢從谷裡回來後方泓劍已經候在屋前。本以爲會在院子裡練,方泓劍卻帶着不賢來到一處山崖。

這山高聳直立,頂上卻像被刀削,平整開闊。此時已是夕陽時分,餘暉透過層層雲海投射在這方崖上,柔和的橘粉色有些懷舊的味道。

不賢抽出那把鑲着寶石的玄色寶劍,與方泓劍對面而立,一股異樣的感覺一直繚繞在心頭。當她跟着方泓劍的一舉一動認真揮動長劍時,一段零零散散的記憶涌現出來……

八歲的小小少年高昂着頭顱,神采飛揚踏進了昆青宗。他身着深藍色的錦衣華服,腰間佩着把小巧玲瓏的寶劍,身後是一衆侍從。

他站在守山石邊,挺着胸脯高喝:“今天起,本殿就要在昆青宗混出個樣子來!哼,讓父皇看看,我桓曜學問不行,但也是有本事的!”

少年鼓足了氣,大步踏上那座入宗的長長的懸橋,卻不敢往下看,只挺着脖子往前走,憋紅了臉……

小桓曜資質極好,很受各位長老重視,一時間成了昆青宗人盡皆知的小霸王。

這天晚上,小桓曜提着把小寶劍四處探險,卻突然聽到有人在柴房裡哭泣。他走進去一看,只見一個比他大幾歲的哥哥,抱着雙腿蜷縮成一團,一顫一顫的。

“喂,你哭什麼?”

少年急忙擦乾淨臉,擡頭看向桓曜。那張清秀好看的臉上便一下子闖進桓曜的眼簾。

這個傢伙長得好好看呀……

少年謹慎地盯着衣着華麗的桓曜,說:“我沒哭。”

桓曜不滿地哼哼兩聲,抱着胳膊靠在門邊,說:“你撒謊!本殿不喜歡別人對我撒謊!”

少年猶豫了一下,又說:“好吧,我告訴你。我哭是因爲……其實我也不知道爲什麼。”

桓曜有些生氣,說:“怎麼可能會有人莫名其妙哭?”

少年愣了一下,說:“不是,是因爲我不知道到底是因爲哪件事哭。”

他又擦了下眼角,平靜地說:“有人說我不吉利……我出生後我們家鄉正逢旱災,連年沒有糧食。家裡本來就窮,我爹得病後,娘把我賣去當奴隸。但路上人販子也因爲摔了一跤摔破了腦袋,死了。我就一路走一路流浪,遇到了我師父。師父對我也不好,經常打我罵我,讓我進行很可怕的表演……他還愛喝酒,不給我飯吃。”

聽到這,桓曜已經瞪大了眼睛,“那後來呢?”

“後來我就逃了,我也不知道去哪裡。聽說昆青宗是個大門派,我想……來這裡幹活,應該能吃飽飯吧,所以我就來了。可是沒想到這裡的人都不歡迎我,把所有的活都推給我,還搶我飯吃。”

少年眼中有些委屈,說:“剛剛我又冷又餓,身上到處都很疼,又想我爹孃了……所以我也不知道到底是因爲哪個原因哭。”

桓曜眼中似乎也有了淚光,他一咬牙,將脖子上的平安扣摘下來遞給他,說:“喏,拿去。這個是我母妃替我求來的平安扣,趨兇避吉保平安的,戴上它你就會幸運啦!我只有這一塊,可不要搞丟了!”

少年猶豫着伸出了手,小心接過那枚溫潤的平安扣,問:“你爲什麼要對我好?”

桓曜想了想,撓着頭說:“可能……因爲你長得惹人憐愛吧。”

少年就這樣呆呆地看着桓曜,沒有說話。

下次再見,已是半年後的事了。

早晨,桓曜雄赳赳氣昂昂朝練武場走去時,卻看到很多少年人聚集在一起。他喜歡熱鬧,直接湊上前去。

中間是個縮成一團的少年,周圍人對他指指點點,又打又罵。

“方泓劍,別以爲得到長老一句誇讚你就上天了,當初你還是從廚房爬出來的!”

“就是,也不看看自己什麼出身。我們昆青宗誰不是名門望族出身?還稀罕你一塊破玉石?連看都不讓我們看!不會是偷來的吧?”

“哈哈,恐怕是塊贗品,方泓劍怕被我們一眼瞧出來!”

說着,那人又踹了地上的少年一腳。少年卻一聲不吭護着懷裡的東西,又擡頭瞪了一眼說它是贗品的那人。

桓曜看清了那張臉,突然出聲:“原來你叫方泓劍?”

聞此,衆人全部向他投來驚愕的目光。

桓曜幾步上前拉起方泓劍,微微仰頭看着這張清秀的臉,說:“真是你。”

然後他皺了眉,說:“怎麼你還是這麼倒黴?明明它在我身上的時候都很靈的……”

不等方泓劍回答,桓曜牽着方泓劍的手,轉身揚起了腦袋對衆人說:“哼,你們都聽好了!今天起,這個人本殿罩着了!誰敢再讓他倒黴,本殿讓他更倒黴!聽到沒有?”

然後衆人嗯嗯嗯地應下,一鬨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