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個民族都會有屬於自己的特性,或者說性格。
長期處於霸主地位的民族,哪怕是該民族內最爲卑微的人,他們的眼界和思想也有自己的“起點”,尤其是在面對異族的時候。
一直以來就是弱小的民族,便是上層的眼界也會有限,更不用去談什麼志氣。他們在本民族會是高人一等,面對霸主民族的時候,便是一個霸主民族的平民都能表現得比他們驕傲和自信。
自有“漢人”這個稱呼以來,一開始是歷經了困難,不過很快就進入到了“一漢當五胡”的時代。
漢人用無數敵人的屍骸來奠定了自己的霸主地位,更是用一個曾經的遊牧大帝國來當自己的墊腳石,向已知世界宣告自己的強大。
某個歷史階段中,知道有漢人的那些國家(民族),想到漢人的第一個念頭一定是“啊,原來是漢人爸爸”的想法。
儘管東漢滅亡了,作爲分裂勢力的三大集團卻依然能夠壓着周邊的異族胖揍,依靠陰謀詭計和隱忍竊取了統治權的司馬晉室,更是依靠之前的聲望得以繼續對周邊的異族予取予奪。
司馬晉室將漢人所取得的一切榮耀視爲理所當然,他們以爲自己仍然能夠橫行霸道,異族鑑於漢人曾經的強大一開始的確不敢蹦躂。
當異族發現一樣的人種只是改稱爲晉人之後,少了“漢人”這個名字的震懾,再加上晉室看上去也沒有多麼強大,他們稍微嘗試了那麼一下下,還真的將晉室掀翻在地,發現名爲晉人的那些傢伙原來也沒有多麼了不起嘛。
成爲晉人之後遭遇了難以想象的苦難,身在淪陷區的人民,有時候死亡反倒是一種解脫,活着的大多數時間是生不如死。逃向了南方的那些人,他們嘗試奮起過,嘗試拼命過,卻是無論怎麼樣奮起和拼命都沒有用,有心志的人依然選擇奮鬥,一些垮了的人則是開始各種的荒誕行爲。
“我們爲什麼這麼點人就敢出擊?”巴洞被一個小夥子問得有些愣神,想了想答道:“因爲我們是漢人啊!”
小夥子還年輕,大概也就十八九歲的模樣。他們一家剛剛從東萊郡遷徙到安西都護府,安家落戶僅是四個月不到,家裡來了一份徵召書。
年紀在二十歲以下的人,他們成長的環境與上一代人完全不同,懂事階段就是漢人再次屹立起來的時候。
歲數還小的時候,他們儘管日子是過得苦巴巴,可至少不是作爲野獸都不如的下等人,隔三岔五總是能聽到大人們在談論王師又是在哪獲取了勝利,消滅了多少胡人之類的消息。
等待成年的時候,他們已經知道自己所在的國家是當世第一強國,漢人是世界上最偉大的民族。
“是哦,我們是漢人。”太史明小雞一般地點頭:“一個漢人能打五個胡虜,比胡虜不如的雜胡至少能打十個!”
在諸夏,胡虜是最窮兇惡極的敵人,一般是指來自草原上的遊牧民族。
現在是沒有什麼胡虜了,整個草原已經成爲漢人的牧場,由於紡織業成了一個新興的產業,越來越多的漢人覺得去草原哪怕是單純的放羊賣羊毛也能發財,前往草原養羊的漢人越來越多,結果是草原上漸漸有了漢人聚居的村落。
“有心氣很好,就是……”巴洞還是很樂意以前輩的姿態教訓新丁:“上戰場悠着點。”
“巴叔,俺又不傻。”太史明樂呵呵地說:“纔不會腦子發熱自己一個人衝向敵人。”
巴洞是來自巴蜀,要是按照族系來算的話,他的祖先是巴人。不知道是從哪一代人開始,他們成了漢人,在李氏成漢統治巴蜀的時候重新當了巴人,等待巴蜀被劉彥解放又選擇繼續當個漢人。
他們家是在元朔十五年的時候遷徙到安西都護府,之前巴洞則是作爲第一批參與光復西域的民間驍果。
因爲立了功勳成爲有爵者,得到的土地獎賞被劃撥在了西域,巴洞纔會將家人給接了過來。
隊伍裡面的人都是對着太史明一陣大笑。他們這一隊就太史明一個年紀不到二十歲的小夥子,其餘人起碼都是三十以上,個別人的兒子比太史明的歲數還要大。
他們都是選擇遷徙到安西都護府定居的漢人,有些是來了三四年,有些則是一年不到。
來安西都護府定居時,他們就被告知發生戰事會受到徵召,對於這一點他們非但沒有什麼反對意見,甚至應該說是覺得欣喜。
並不是所有人都是盯着遷徙來安西都護府,原本擁有的土地能兌換起碼三倍,主要還是看重能被徵召上戰場的機會。
在漢帝國,沒有什麼特別的本事,想要改變自己命運的最佳方式就是上戰場。
選拔進入正規軍隊着實是太難太難了,臨時的徵召就成了另一個選項,安西都護府無論怎麼看都會是一個最有可能爆發戰爭的區域,被臨時徵召的機會遠比腹地多得多。
那些迫切想要改變自己命運的人,他們清楚待在腹地被臨時徵召的機會太少,一咬牙也就向官府申請遷徙到安西都護府。
永遠不缺想要改變自己命運的人,真正有那麼勇氣邁步抓住機會步伐的人要相對少一些,到了元朔十七年的時候,定居在安西都護府的漢人堪堪達到七萬戶,以人口算是將近四十萬人。
這個數據其實是突破了歷史最高點,長久的歲月之中……或者說自漢人踏足西域,定居西域的漢人超過五萬是發生在西漢,並且是官府強制遷徙過去。
李匡下令徵召安西都護府轄區的漢人爲兵,是按照傳統一家一戶徵召一人,不到半個月的時間就聚攏了一支超過七萬人的漢人輔兵部隊。
安西都護府的正規軍會開拔前往前線,後方的一些駐守任務是交給了輔兵部隊。
留守的輔兵部隊除了保證治安之外,他們還需要配合安西都護府的相關行政人員對西域人進行強制徵召。
這一次,安西都護府的打算是拉起二十萬的西域人炮灰,只是因爲前一次西域人損失太慘重,需要預防西域人的不配合。
“他們不敢亂的。”李匡對這個還是有相當的自信:“有膽子亂的人基本都死了。沒死的西域人不是膽小便是苟且之輩。”
其實還有另外一種西域人,是服從於漢人,願意給漢人當狗,獲取了好處的那一類西域人。
得到了好處的西域人,他們歡喜自己發財了,當了漢人的狗也成了特權階層,對漢人各種卑躬屈膝的同時,不是還能對其餘人作威作福嘛。
要說起來,西域人最恨的並不是漢人,是同樣的西域人。安西都護府不會掉份到親自下場去幹天怒人怨的事情,只會將那些活派給“二鬼子”,要的就是享受成果,仇恨讓西域人自己去背。
某種程度上來講,遷徙到安西都護府的漢人是充當着“好人”的角色,他們接納了西域的姑娘們,願意在某種程度上照顧姑娘們的孃家。這樣難道不是好人?
西域人原本也不是“一家人”,他們之前可是有着自己的國家和種族,漢人沒來之前就是在打生打死,漢帝國又是那樣的政策,註定西域人壓根就沒可能成爲“一家人”,有差別的地方不過是死的人更多了。
噴赤河的源頭是來自鹹海,位於現代中亞的哈薩克斯坦和烏茲別克斯坦的交界處。它是一個鹹水湖,延伸出河流不知道是出於什麼樣的變化,除了靠近鹹海的那些河段,其餘其實是淡水。
阿姆河和錫爾河是那一片區域最大的河系,噴赤河是阿姆河的其中一條支流。
噴赤河的東岸和西岸看上去就是兩個世界,東岸一眼看去大部分就是一片黃土,西岸卻是有着成片的綠蔭。
要是以國家的疆域來算,噴赤河其實就是一條邊界線,東岸是屬於漢帝國,西岸則是屬於匈尼特,只是安西都護府上一次的入侵打出了一個跨度三百里的“無人區”,匈尼特人自己進行了龜縮,漢人卻是無視了疆域的概念進去安家落戶。
“我們之前就架起了三座浮橋。”霍東點着沙盤,看着李匡恭敬地說:“有需要的話,七天之內還能架起三條浮橋。”
擺在中軍大帳內的是一個長四米寬三米的沙盤,嚴謹地將周邊的山川地勢複製了出來,使人觀看沙盤就能閱覽三百里範圍內的地形和環境。
噴赤河最窄的河面都超過兩百米的寬度,先前選擇浮橋就是選擇寬度不大的地點。
有了浮橋之後,理所當然是會建立哨所,往來的人一多,哨所周邊也會形成聚居點。
李匡帶着兩個師和四萬輔兵部隊抵達噴赤河,沒有第一時間選擇將部隊帶到噴赤河西岸,必然是要近一步瞭解即時的情況,再進行下一步的選擇。
“敵軍已經到了這裡。”霍東指的是噴赤河前方約四十里外:“這裡的地勢平坦,能夠容納大軍進行駐紮。”
同時,那裡還是噴赤河的上游。
噴赤河是一條在地圖上顯示爲倒“U”形的河流,與漢帝國境內的大河(黃河)十分酷似,就是噴赤河沒那麼長,河面也沒有那麼寬。
“已經發現的敵軍達到十五萬,後方還有不知道數量的敵軍。”霍東皺了皺眉頭,苦笑繼續往下說:“我們設置在前方的警戒點發揮了作用,只是他們傳遞回來的情報有些亂。”
那是必然的事情,並不是每一個前方的軍事單位都能發現所有敵軍,甚至是可能會將之前發現的敵軍與後面看到的敵軍出現混淆,的確是難以報告究竟有多少敵軍。
“他們沒有在那裡大肆構建營壘。”霍東指的還是那個平原:“只是他們暫時也沒有繼續向前,是在不斷等待後續部隊。”
李匡對那一片平原有些印象,要是以軍事價值而言,那邊適合讓大軍建造營壘進行駐紮的同時,周邊其實是無險可守的現狀,只是因爲駐紮在噴赤河旁邊,需要注意的是另外三面。
“大軍對水源的要求不會少。”李匡很清楚大軍的行軍路線是怎麼回事:“既然他們選擇沿着河岸行軍,數量不會低於二十萬。”
軍隊的數量要是太多,根本不是依靠從它處運水能夠解決所需水源。這樣一來的話,不管是什麼規模的軍隊,規劃行軍路線哪怕不是走岸邊,絕對也不會是遠離河岸。
李匡想了想,佈置道:“一個師到西岸構築防禦工事,其餘部隊在東岸駐營。”
衆將校自然是應:“諾!”
這一邊哨所原本是有五百人,他們在大軍到來之後會改變一下承擔的角色。
由於對周邊的地形更加了解一些,哨所的將士會被拆分到各支部隊,基本上是充當嚮導的角色。
在噴赤河以西的四十里外,馬魯斯和艾爾塔巴接到了偵騎的彙報。
“漢軍沒有直撲過來。”馬魯斯一臉的可惜:“我還以爲漢人會不假思索地殺過來。”
艾爾塔巴是不斷皺眉。
他們派出去關注漢軍動向的隊伍不少,是有陸陸續續傳回情報,可是相當數量的隊伍卻好像是消失了。
“他們是漢軍,並不是野蠻人。”馬魯斯是將漢軍的表現當作理所當然:“只有野蠻人才會傻乎乎地任人掌握自己的動向,作爲當世無可爭議的第一強國,他們怎麼會無動於衷?”
每一場戰爭,兩支大軍的較量總會是那些身負刺探責任的軍人,他們既是身負刺探敵軍情報的任務,也有針對敵軍同行進行清掃的任務。
“主要是我們的行軍速度根本來不及渡過烏滸河(既噴赤河),要不然……”艾爾塔巴收拾一下心情:“既然漢軍沒有殺過來,我們也無法在他們抵達之前渡河東進。接下來是在這裡駐營,還是?”
河流嘛,一般是可以當作天險的軍事用途,他們是在懷疑自己能不能打過去,而那裡駐防的只有五萬漢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