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昌城的交戰已經演變成爲一場爛仗,“遠程指揮”的劉彥真的是有一種玩遊戲的感覺,那就是指揮着系統士兵不斷不斷地向着“紅點”撲上去,不是全滅掉遭遇的敵軍,就是己方的部隊被擋住,由他指揮更多的敵軍再撲上去。
入城參戰的其餘漢部將士就一再看到一幕,部族武裝沉默着對多於自己的敵軍殺上去,一片的兵刃寒光中,雙方的戰死者不斷在各種吵雜的聲音中撲倒在地上。
明顯的吞嚥口水聲會在觀戰者的喉嚨處發出,他們會與周邊的袍澤悄悄對視上一眼,從彼此的眼眸裡看到震驚。
“這就是……漢部的部族武裝嗎?”王樸真正感受到了什麼叫作震撼:“真是剽悍啊!”
與之其他的軍隊不同,漢部的部族武裝太沉默了,沒有那些聽着令人熱血沸騰的戰號,甚至從頭至尾除了中創沒有張口出聲,他們是在沉默中衝鋒,又在沉默中殺死敵人或是被殺。
不知道爲什麼,王樸想起了數百年前的一支軍隊,那支叫作秦軍的部隊作戰風格也是無比沉默……
弱小時,沉默會被當成怯懦的憑證,就是因爲沒有膽子纔會噤聲。
強大時,沉默就會視爲力量,感覺沉默裡充滿了血腥味,是一種無聲的鐵血嗜殺。
其他人的感覺是怎麼樣王樸不知道,他只感覺到一種古老的氣息好像在展現,不由自主就問:“漢部……卑下是說,我們作戰時有戰號嗎?”
伏偉不是一個冷漠的人,他們已經堵住了缺口,只能遠遠地看着交戰,隨口就應:“有啊,比如‘爲了部族’就是戰號。通常是戰前喊一下就不喊,會根據情況唱軍歌,好多的軍歌。”
軍歌?王樸知道漢部的軍隊,一個月來沒少聽到漢部的那些正規軍在唱,似乎早中晚都會在飯前唱那麼一次,儘管並不固定是唱什麼,但朗朗上口之下,他們這支新附軍其實也會跟着哼一下。
前方的廝殺看着非常慘烈,街道的拼殺只是一部分,更多是需要在建築物內來回進行爭奪。
要是認真觀察,可以發現系統士兵在這種地形複雜的戰場比較吃虧,他們雖然是悍不畏死,可真的缺乏足夠的靈活性,導致傷亡略略顯得慘重。
氐人巴偉有親自到過前線,他一溜串的視察下來同樣發現自己的人手損失頗大,可認爲用臨時糾集的雜兵去和漢部的精銳換是一件可以做的買賣。
巴偉是氐人,可卻是屬於姚家那方的陣營。要是按現代的話來講,他這一次參加宮陶先生的“反劉彥聯盟”就是想要打一打醬油,沒想到中途會發生那麼多事情,例如宮陶先生身爲慕容燕國的身份被拆穿這一件事情。
姚家與劉彥不對付,巴偉受到姚伊買那邊的囑咐很久了,能給漢部找不痛快的事情一定要參與。他一直都想要巴結姚伊買,只是苦於離漢部所在地有些遠,再來就是漢部在山東半島這邊消停了很久。
宮陶先生弄了個“反劉彥聯盟”要搞事情,巴偉肯定是要參加,那已經不是姚伊買的意志,是姚家家主姚弋仲的意志。
姚弋仲爲什麼突然想找劉彥麻煩?與冉閔那邊有點關聯,是劉彥先減少了給姚家的兵器和食鹽,偏偏冉閔將食鹽和兵器生意做到了西北!
換而言之,姚弋仲想要教訓或者說警告劉彥,禍端是從冉閔那邊給惹了出來,特別是冉閔前去西北平亂時滅了一個歸附姚家的家族,仇就算是結大了。
巴偉只是姚家報復劉彥“不懂事”的前奏,他需要的就是出現,爲之後的報復打個伏筆,沒想到事情竟然會有那種戲劇化的改變,只能是親自進行操刀。而似乎,他發現了一些什麼值得關注的東西?
“那些人戰術太僵硬了!”巴偉是發現了這個特點:“除了作戰悍不畏死,真沒有太多值得稱道的東西。”
不過哪怕是戰術僵硬,只要有悍不畏死這個特性就夠令人頭疼,要不是巴偉操作了一番,散播漢部要將他們斬盡殺絕的謠言,就得懷疑那些烏合之衆會不會稍微支撐一下就崩潰。
說來也是劉彥曾經做的一些事情太過血腥,例如對不其城那邊的雞犬不留,隨後在其它幾個地方的征戰亦是對諸胡造成大殺戮,巴偉這支臨時糾集起來估計也是沒那心思死拼?
戰事爆發了一個上午,巴偉的部隊和劉彥的部隊在這片區域一直是在來來回回地拉鋸,雙方戰死者的屍體遍佈,個別的建築物裡面甚至是堆滿了屍體,讓人想要移動得是踩着那些屍身。
巴偉視線內隨着最後一個漢部那邊的士兵倒地,他才發現自己已經站了足有兩刻鐘。而兩刻鐘之前,那個街區看去顯得無比荒涼,兩刻鐘之後卻是堆疊起了厚厚一層的屍體。
“我們還剩下多少人?”
“只有不到三千人了。”
“那……殺死了多少敵軍?”
“至少一千以上。”
巴偉感到無比的滿意,他們付出四千人的代價是換了個四比一,考慮到對方是精銳,自己這邊不過是一些雜胡,無論怎麼看都是一件異常划算的交換。
差不多是巴偉想要回去組織突圍的時候,一陣陣整齊的腳步聲在遠方出現,他對這種腳步聲很熟悉,頭一批敵軍過來的時候也是這種動靜。
另外一邊,伏偉和王樸是在面面相覷,他們很難說得清楚自己是個什麼心情,那是一種從頭看到尾,看着慘烈的拼殺,己方戰到最後一人無人潰逃,全數戰死的畫面在衝刺着他倆的心靈,造成了一種既是感到悲傷又覺得無比憤慨……有一種要衝上去爲戰死袍澤報仇的衝動。
“太……慘烈了!”王樸深呼吸着,目光遠遠地看着堆疊的屍體,還有彙集成一道道線條的血流:“我們殺上去嗎?”
“不!”伏偉非常想殺上去,但他沒有接到命令,艱難道:“我們在這裡設防,等待下一批部隊過來。”
王樸繼續着粗重的呼吸,問道:“下一批部隊?”
不需要伏偉去回答了,已經有整齊的腳步聲出現在街道的另一頭,排成了縱列的士兵也是出現。
王樸扭頭看去,臉上出現了驚愕,他知道不該問,可還是問出了口:“漢部到底有多少甲士?”
“……”伏偉也很想知道,屢屢都是發現損失多少就會補充多少,比較詭異的是還不知道是怎麼個補充法。
要說漢部這一邊發現有友軍出現是一種詭異的興奮,巴偉那一邊則是出現了譁然之聲。
巴偉是費了老大的勁才讓那些雜胡去拼命,尤其是那些拼死拼活付出慘重代價纔算是拼光一批敵軍,卻是看到有新的敵軍,似乎比第一批還多一些的敵軍過來,這一次不管巴偉說什麼,退縮成了必然。
“不止有部族武裝啊?”伏偉瞅見了一些人,比如跟隨在那些整齊隊列後方的李匡,還有西騫建同,忍不住又呢喃了一句:“沒有番號的旌旗真是件麻煩事!”
顯然是劉彥覺得已經將城西的敵軍消耗夠了,不打算再繼續拖下去,這一次壓上來的除了兩千系統之兵之外,三千空出來的非系統士兵也被調了過來,算上伏偉和王樸的這支部隊,再加上城外西邊的部隊,就是拿出將近一萬要對付巴偉的這支敵軍。
“城中心的劉騫所部投降了。”李匡經過的時候特意靠近伏偉,說了一下原因,然後問:“這邊的情況如何?”
伏偉簡短地將剛纔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提了提手中的劍,說道:“我早就憋着一肚子火,可算不再只是能旁觀,可以上去殺個痛快了。”
李匡眨了眨眼睛,不是那麼明白伏偉究竟是個什麼心情。他剛纔參與了對城中心郡首府的進攻,僅僅是攻破外圍的防禦設施,由劉騫親自率部投降了。
解決了都昌城的其他敵軍,只剩下城西的這一支敵軍,對於漢部來講勝利的果實歸於誰來摘取,根本就不用懷疑。
用一萬去包圍不到三千被激發士氣又重新回落的敵軍,得說是一件真實的屠殺,還是那種反反覆覆將要突圍的敵人堵回去的屠殺。
僅僅是到了傍晚一場殺戮就以包括巴偉在內全部變成屍體而告終,他們的腦袋會變成漢部這邊將士的軍功,首級被記錄軍功之後就會被堆砌成爲京觀,無頭的屍身則是會被吊在南側的樹林。最後這一招將屍體吊在樹上,是漢部和慕容燕國學的,用意當然是震懾正在緊趕慢趕而來的高密郡三萬敵軍。
“北海郡該參戰的敵人,應該是大部分到了都昌城?”劉彥一邊觀察着腦海中的系統信息,一邊說道:“那麼北海郡就像是一顆成熟的果實,隨時等候我們去摘了?”
呂議有些悶,他在這一場關鍵戰役只是開頭有些作用,後面成了擺設。他聽到劉彥的話,提醒道:“是需要將從高密郡而來的敵軍解決掉。”
“高密郡來的三萬敵軍應該也是主要兵力?”劉彥擡頭看了一下呂議,見其一臉鬱悶,笑着安慰:“野戰和城防戰不同,到時候還要仰仗長史的謀略。”
呂議拱了拱手,心裡卻是在想:“希望會用到謀略吧。”他就發現了,自己效忠的這位但凡是可以,就喜歡和敵人硬對硬的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