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敗演變成真敗可不是沒有可能,在這種難以聯絡的環境下,情況一亂統兵將領根本就難以與底下保持良好溝通,因此不管是冷兵器還是發展到熱兵器,只要遠程聯絡手段沒有出現,戰前是什麼安排就顯得異常重要。
恰恰是聯絡不便利,冉閔還真就不信苻洪能夠在事先將所有事情做得天衣無縫,再則他不是還有李農可以藉助嗎?
真實情況是,主帥戰前怎麼部署,麾下將領能不能按照吩咐辦到充滿了未知因素,需要的是在前線領兵作戰的將領有足夠的隨機應變才能。所以是,主帥怎麼安排是一回事,統兵作戰的將領能不能辦到又是一回事。
冉閔親自參戰,有了之前的部隊開路,他的這一支本部不需要一路衝殺,直接就是向着既定地點奔襲而去。
漫山遍野皆是追殺與被追殺之輩,充分說明事情已經亂了套,作爲主戰場的禁谷那邊則是比較複雜。
“這麼說,穀道確實有埋伏,但輕易被誘使出,再被我們抄路的將士殺敗?”留在潼關的蔣幹聽到前方情勢大好自然是開心,但一種不安的感覺越加強烈,問前來彙報的人:“王上現在正在何處?”
“回大將軍,王上已經率領鐵騎進入盆地。”傳令兵想了想又補充:“王上神勇無敵,連續突破三道防線,驅散了乞活軍,該是已經與苻侯所部接戰。”
要說冉閔神勇無敵,蔣幹還是無比相信的。
天下間誰不知道冉閔悍勇,有着“霸王在世”的稱呼?他上了戰場還真就沒有過吃虧的經歷,哪怕是友軍皆敗也能獨善其身。
說冉閔獨善其身,那是體現在他對麾下將士的控制能力,遭遇不利情況依然可以指揮部隊,不至於出現上下失聯導致亂哄哄的狀況。最爲出名的就是,石虎親征慕容鮮卑,包括龍騰衛士在內的其餘石碣趙軍都亂了,唯獨冉閔所率的部隊不但沒亂還能進行局部反擊。
不就是因爲冉閔對軍隊有特別的控制技巧,冉氏秦國的文武衆臣勸了幾次才妥協嘛!他們就是覺得,哪怕是遭遇什麼難堪事宜,只要冉閔能控制好部隊也不至於造成無法收拾的局面。
按照前方彙集而來的軍情,駐守潼關的蔣幹既是心安也是無比困惑,假敗演變成真敗沒有什麼值得奇怪,可苻洪不應該是那樣操蛋的人物纔對。
整個潼關的東南面殺聲震天,誰也不清楚到底是有多少人蔘加大戰,唯一可以確認的就是戰局的情勢明朗,既是冉氏秦國佔據着大優勢。
李農麾下的乞活軍自然也是參戰,比較詭異的是冉氏秦軍面對乞活軍的時候好像選擇刻意留情,亦是展開語言攻勢。
由冉閔親自勸降的乞活軍有六支,被勸降的乞活軍哪怕沒有歸降也是選擇離開戰場,大大地讓冉閔感到欣慰,似乎對李農也有着感動之心。
一場浩大的戰事沒有可能短時間之內結束,受於夜視能力的問題,也是地形真心複雜,那就是白天開戰晚上各自選個地方貓着,周而復始到了第六天,冉閔親自指揮之下,由氐族、羌族和雜胡構成的石碣趙軍被堵在了禁谷,眼見就是要被包圍的局面。
另一支參戰部隊,也就是乞活軍,他們被李農帶着跑到了禁谷的北側,當起了看客。
“奇怪……”李農在左顧右盼,滿臉的詫異,問:“其餘的氐人和羌人哪去了?”
亂糟糟的局面下,李農已經有四五天沒有看到苻洪的人影。他不斷看向戰場,被圍的石碣趙軍看着不少,可是與本來的數量差別很明顯。
要說起來,戰事爆發之後部隊亂竄也能說得過去,再來是苻洪的大纛一直都在戰場,可李農就是感覺不對勁。
“首領,咱們這樣很不好。”王孝之眉頭皺得像是兩條毛毛蟲,滿是擔憂地說:“事後肯定要被天王清算。”
說李農複雜就在於此處,明明就是被派來打冉氏秦國,藕斷絲連不說,現在竟是當起了看客。
“若是首領認爲應該重合爲一,乾脆與永曾合兵。”王孝之指向了戰場,那裡的冉閔帶着具裝重騎正在左衝右突:“若是要爲天王效忠,首領已經盡了情誼,不該任由事態再繼續。”
“吉儒。”李農詫異地說:“天王要削弱羌族與氐族,纔有近期國勢發展。姚弋仲在青州戰敗被俘,苻洪在這裡也是不斷損兵折將,一切都如天王心意。我們的作用就是保證事態不惡化,那麼阻止永曾糜爛潼關以東就足夠了。”
那一刻王孝之就錯亂了,他從來沒有想過事情竟然會是這樣。
“再言之……”李農滿臉正經地說:“都說忠孝情義難以周全,吾卻是不信的。”
王孝之直接沒有語言,他對李農的世界觀是一片朦朧。
別說是王孝之,連冉閔也搞不懂李農究竟想幹什麼。
冉氏秦國最近對李農的拉攏就沒有減少,動之以情曉之以理什麼的都幹了,李農的屢次回覆都顯得非常直接和簡單,雙方可以保留情誼,可是重歸一處等等看。
王孝之吶吶地說:“首領,姚弋仲和苻洪先後倒黴,接下來就該輪到我們了。”
李農卻是爽朗一笑:“吾也知曉天王必定會清算,那就更不應該破壞與永曾那邊的情誼。”
苻洪有沒有在潼關戰場暫時未可知曉,他的大纛一直都與苻侯的大纛待在一塊,被圍的石碣趙軍抵抗也是異常之堅決。
說被圍也許也不是那麼合適,石碣趙軍還控制着洛水地段,藉助山川地勢的便利又牢牢控制着山道(現代太華山附近),要說撤退的路線肯定是有。
現在冉閔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切斷石碣趙軍在東南面的退路,不過因爲外圍還有不少石碣趙軍在亂竄,再來是他對屯兵戰場北側的乞活軍也存在忌憚,兵力有些調動不開。
“若有必要,可以逐漸放棄一些地段,讓叛軍奪去。”苻侯說的就是東南側的山道,他看着並沒有因爲戰局不利而有什麼驚慌失措,反倒看着是心有成竹:“先讓他們得意着,後面有他們苦頭吃的。”
被圍的石碣趙軍在數量上應該是接近二十萬人,可這二十萬人看着可就有些奇怪,不缺老弱婦孺,雜胡的數量看着也比較多,氐族人的數量一看就顯得不對頭。
“到底是搞什麼?”翟斌則是顯得非常不安,問了一句老早就想問的話:“苻帥呢?怎麼一直沒有見到人影。”
大概是覺得說了也不影響到什麼,苻侯嘿嘿笑着說:“我們將叛軍全數吸引在這裡,我家兄長才能入秦啊!”
“……?”翟斌有些沒有反應過來:“什麼意思?”
也沒有特別的意思,就像潼關之外不止有一條道路那樣,誰又規定進入關中只能從潼關這一條。
冉閔親自到了潼關,冉氏秦國可以調動的軍隊絕大部分也是爲了反設局被調過來,所指的可不止是關中腹地,連帶藍田關和嶢關的部隊也被抽調。
再怎麼講苻洪率軍與冉氏秦國交戰也有一年多,死的人要是堆起來絕對能夠疊成山,流的血彙集起來也能成河,其餘損耗和消耗的物資更是不知道有多少。
在冉閔帶着部隊在潼關之外的東南禁谷大殺特殺之際,苻安停滯進攻嶢關轉而切斷周邊道路,隨後苻洪帶着氐族和羌族的精銳,連帶一年中累積的攻城器械到了嶢關。
苻洪抵達嶢關根本就沒有任何的休息,第一時間開始對嶢關開始猛攻,不但是正面猛攻,之前苻安發現的小道也是利用起來,攻勢之猛遠超想象。
冉氏秦國在嶢關的守軍被調動之後減少到不足兩萬,他們一面向冉閔那邊急報,一面艱苦守關,令人沒有想到的是身後的藍田關竟然也遭遇攻擊。
之前藍田關可是抽調部隊增援戰事吃緊的嶢關,由本來的一萬守軍降低到僅有兩千,遭受突然襲擊立刻就慌了。
攻擊藍田關的石碣趙軍是翻越秦嶺繞路進去,數量上其實只有三千不到,可是在突然性上面佔據全面心理優勢。
把守藍田關的冉氏秦軍理所當然認爲嶢關不失己方無比安全,守衛上的鬆懈是人的天性,造成的結果是藍田關竟然比前面的嶢關更先失守。
藍田關失守,處於嶢關的冉氏秦軍也慌了,還是在申鐘的親自鎮場子下才算是沒有立刻失守,但他們也僅僅是多堅持了三天,等待苻洪那些笨重的攻城器械抵達後,內心慌亂再加上兵力着實不足,嶢關失守的那一刻申鍾看向北邊潼關所在處,長嘆一聲自刎殉城。
發生在嶢關和藍田關的事情冉閔並不清楚,甚至是潼關的蔣幹也不知道,他們只知道自己這邊情勢大好,也許再加把勁就能吃掉被圍的敵軍,獲取有如劉彥在濟南郡所取得的大勝那樣,將會震動天下,使羣雄爲之側目。
冉閔得知有石碣趙軍出現在關中,那時候他還有點不相信,以爲是有人傳遞謠言,要動搖他竭盡全力殲滅被圍敵軍的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