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要是心理壓力的問題,苻氏一族是付出足夠的代價才重新進入關中,爲此丟進去的人命不下於十三四萬,苻安已經陣亡,再來是苻侯還陷在潼關東南禁谷。
光是陣亡的就有十三四萬,殘廢以及輕重傷肯定更多,別談冉閔入關中後造成的殺戮還不知道有多少。
要說石虎想要削弱氐族實力的目標絕對算是達到了,讓苻洪心中既是深恨入了關中的冉閔,亦是對石虎有着滔天的怨恨,若不是實力大大受損絕對有心報復。
苻氏一族入關中當然是爲了氐人的大業,關中被他們經營了數十年,族裔大部分都是生活在關中,另外的主要棲息地是在隴西和西北部。
冉閔入關中之後大肆殺戮,關中的胡人可不是雙腳在地裡生根,他們有腿可以進行逃奔,逃竄的地方就是往隴西平原而去。
“爲山九仞功虧一簣!”苻洪肯定是不甘心,可他分得清楚該放棄的時候就放棄,經過很嚴謹地思考,說:“得了漢軍支援的叛軍肯定軍心士氣大振,打下去哪怕能贏,我們……接下來也肯定難捱,漢軍能來一萬五千,就能來十五萬。”
天下大勢就擺在那裡,近期風頭最勁的當屬剛剛建國的漢國,他們是在擊敗姚弋仲數十萬人後建國,漢國內的百姓正是處於亢奮時期,漢軍也恰恰是軍心士氣最鼎盛的時刻。
沒看到石虎也只能選擇隔着黃河暫時與之對峙,沒有急哄哄繞路渡河與漢軍一戰嗎?氐族近來連續元氣大傷,應該逃避的時候就別冒充什麼英雄,再來是以苻洪對冉閔的研究,漢軍沒有可能在關中待多久。
“冉閔是一個極度秉性薄涼之人,他現在會很高興漢軍來援,可是一旦漢軍有長待的意思必然心生怨恨,且不排除會武力相對。”苻洪能設局,就是基於對冉閔的性格判斷,事實證明他對冉閔的性格把握還算正確,說到最後冷笑:“李農幫了冉閔那麼多,還不是什麼表示都沒有。”
苻洪是不知道啊,要是歷史沒有被劉彥改變,冉閔對幫了自己不知道多少的李農可是舉起屠刀,幹掉了李農之後連其家人都沒有放過,來了個雞犬不留,該是什麼仇什麼怨呢。
“暫時就這樣吧。”苻洪臉色黯然地說:“退卻到隴西,那裡有我們的大量族裔,又是平原居多,料想他們不會追趕。”
至於說苻侯,苻洪會派人去尋找李農,怎麼都會請李農幫忙撈出來,另外的人卻是顧不得那麼多了。
怎麼撤退要有一個步驟,再來是什麼都不犧牲屬於沒有可能,什麼步驟和怎麼樣的犧牲都得有一個計劃。
苻洪的命令是一個接着一個的下達,位於藍田關的苻健與苻雄接到要撤退的命令,前者難以相信之餘暴怒,後者是一種滿心的欣慰。
“我們就這麼怕漢軍!?”苻健是個勇悍的人,通常這樣的人性格也不怎麼樣,他咆哮:“我不怕他們,一點都不怕他們!”
苻雄是等苻健咆哮怒吼夠了,才說:“不是怕不怕的問題。”
“不怕還這樣!”苻健雙眼滿是血絲,看去如同野獸:“他們一來我們就龜縮,傳出去還不知道要被怎麼恥笑。”
“兄長……”苻雄笑得有些詭異,說道:“如果被恥笑能換來冉閔成爲天下獨夫,能換來劉彥接下來遭遇連串的麻煩,被笑一笑又能怎麼樣。”
苻健表示自己的智商不在線上,連聲急問。
“縱觀歷史長河,國與國沒有無緣無故的馳援,人一旦掌握絕對的權力就不會輕易放棄。”苻雄看向了潼關的方向,又再看向城外來了卻沒有發動攻勢的漢軍,說道:“冉閔求來援軍無外乎是以稱臣爲代價,情況危急的時候冉閔肯定認命,危機一解除嘛……就不是那麼回事咯。”
這個時候的謝安和袁喬是在看着藍田關。
相對於嶢關的山川地勢之險要,藍田關實際上只是選擇普普通通的山脈來建,與之相比的是這邊的路絕對要好走得多。
藍田關之上,旌旗招展人頭涌動,能看出守軍肯定是忙碌着準備守城器械,也顯示出守將內心中的不安。
“實際上這裡只能算是不得已而爲之的屏障。”袁喬其實沒有想過自己有生之年竟然能來關中,更是沒有想過帶着軍隊威逼藍田關。他想來謝安肯定也是心情複雜,不由說道:“先輩不知道幾人日思夜想能來,他們最遠也是抵達三川之地難再寸進,沒想卻是我們辦到了。”
在先秦時期,藍田關先是秦人用來防備魏國,後來變成了防備楚國,再後來成了練兵的屯兵之地。可以肯定的是,能夠進行練兵的地方地形複雜也不會複雜到哪去,大軍講究的是排兵佈陣,可不是訓練單兵作戰技巧。
再後來,藍田關其實被廢棄的狀態,長達四百多年的時間裡不但沒有修繕反而是被移除,畢竟無論是西漢還是東漢在內部的壓力並不大。
藍田關再次修建是在劉耀時期,可因爲前方還有一個嶢關,藍田關只能說是被當做一個預防措施,真心是雄偉不到哪去,要不苻洪派人迂迴偷襲,哪怕是守關的冉氏秦軍防備鬆懈。也不會那麼輕易就奪取了。
“彥叔啊,莫名的心態卻是不要有了。”謝安說的是他們已經成爲漢國一員,沒必要有那麼多多愁善感,笑着說:“來是來了,安自然是欣喜,可……着實想不通王上這是什麼用意。”
“喬也不太懂。”袁喬苦着臉,惆悵地說:“大漢國力強大,可是經得起這樣的一再消耗?”
他們一點都沒有進攻藍田關的意思,甚至是爲長安解圍都沒有太大的慾望,不是簡單的不想損兵折將,也不是猜測苻洪有要帶人撤往隴西,主要還是“升米恩鬥米仇”這麼回事。
劉猗是安排好了嶢關那邊的事情纔過來,見到謝安與袁喬在觀察藍田關,一陣客套之後說:“我部可作爲前驅,還請貴部隨後而上。”
冉閔給劉猗的人手只有兩萬,被劉猗留下一萬在嶢關那邊,帶來藍田關下的當然只有一萬不到。
謝安沒有半點客氣,直接說:“我軍千里迢迢而來,先攻嶢關又行軍數十里,恐怕是需要休整。”
劉猗立刻就賊尷尬,他只當漢軍應該很急切,沒想到會是這樣子。
漢軍這一休整就是連續的五天,期間裝模作樣樣攻一下的興趣都沒有,倒是按捺不住的劉猗讓自己的本部攻了一下,可是撞了個頭破血流。
另外一邊的潼關,冉閔先是晤談親自而來的李農,談了些什麼其他人無從得知。
李農走時是帶着苻侯等近五百人,他們離開之後,被圍的石碣趙軍是在隔天投降。
冉閔騎跨朱龍馬在戰場廢墟像是閒逛,觸目的是片片的焦土,以及更多沒有來得及收拾的戰死者遺體。
潼關之外的戰事波及範圍很廣,靠近潼關的漫山遍野皆有交戰痕跡,禁谷那邊的石碣趙軍投降之後,冉氏秦軍大肆宣揚,一些原本躲避在旮旯地方的石碣趙軍也現身投降,數量之多超過所有人的預料。
冉閔停駐戰馬,他昂天看了看藍天白雲,隨後閉上了雙目。
旁邊的蔣幹一直欲言又止,他到現在都還沒有搞明白冉閔爲什麼要放走苻侯,要說只是簡單的還李農人情,哪怕是冉閔信了他都不信。可是有些事情不能問,尤其是他知道冉閔此時此刻正處於一種徘徊的心境。
“準備一下,去除國號,改換旌旗。”冉閔的聲音無比沙啞:“另外……位處藍田關的謝(安)……謝中郎將依然還是在休兵?”
蔣幹表現得無比吃驚,惶恐道:“王上還沒有與衆臣商議……”
“寡人自然該信守承諾,說稱臣就絕對稱臣!”冉閔一副休再糾結的表情,重新問謝安到底在幹什麼,後面才說:“一直以來寡人的國就不像是一個國,以其勉強支撐,不如背靠大樹好乘涼。”
蔣幹懂了,國號什麼的無所謂,王爵卻是不能少,再來是獨立性也要有。他點着頭,勸言道:“事情是這樣,可……可王上萬般不要立刻向漢王……不是,是……”,他都不知道該怎麼稱呼劉彥,含糊過去才又說:“不可立即索要軍資器械,有必要還得親自去臨淄一趟。”
“這些寡人都懂。”冉閔有那麼點咬牙切齒的意思,恨聲道:“只怪寡人不夠強大。”
要說冉閔還是非常不甘心,可現實比人強。
他們這一次支撐得那麼艱難,歷經大戰之後無比虛弱,不那麼幹又能怎麼樣,別說是下一波的石碣趙軍,只說蠢蠢欲動的李氏成漢,還有一直沒反應的張氏涼國,再來就是位處藍田關下沒有動靜的漢軍,隨隨便便出點意外的話,大秦還真的是離滅亡只差一腳的事情。
蔣幹能說什麼,只有笑呵呵地說:“王上與那位有共同志向,再看那一位也不是吝嗇之人。”後面,還真的只剩下“呵呵”,啥話都不好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