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屬之心毫無疑問還是相當重要的,但真正爭取的其實是寒門以上這些掌握知識和才能的人。這一類人光是利益並不一定能收攏,他們本身有自己的資本,不是大利益難以拉攏,付出太大的利益則有損於國家,弊大於利的事情幹來做什麼。名份在這個時候就能起到關鍵作用。
平民百姓用的不是什麼大義名分來爭取,只需要給於實際的好處,比如耕者有其田又別時不時的去禍害,百姓對於被誰統治都是那個樣,不都還得交稅納賦。被誰統治有盼頭就傾向於誰,只見眼前蠅頭小利而看不到長遠,說百姓好愚弄就在於此,偏偏並不是所有統治者願意這樣去“愚弄”百姓。
治理天下不管是在知識不普及還是普及的年代都只有少數那麼一撮人,處於最高的掌權者也只會有一人。最高掌權者要控制的是那一小撮作爲“觸鬚”的官員,實際上管不到治理下的所有人,舉才與用才就顯得異常關鍵。
劉彥很喜歡有才能的人,哪怕是用搶或是擄也要想方設法地弄過來,桓溫、袁喬、謝安等人就是這種體現。
謝艾毫無疑問也是一個有才能的人,他的才能卻是還沒有得到發揮,待在張氏涼國幹得最多的是作爲副手輔佐於誰,其軍事上的才能也因爲沒有領兵的資格沒有發揮的機會,僅是因爲在民間有名而被徵募。
因爲前後發生的事情太奇怪,劉彥有充分的理由懷疑謝艾目的不純,可懷疑歸懷疑卻不能表現出來。這個無關君王氣度,亦是不關會不會壞了不惜才的名聲,是劉彥真的需要了解謝艾究竟想幹什麼,或是防範未然,也許會來個斬草除根杜絕危害?
冉氏秦國的存在對於漢國也許是有好處,冉閔可能也會在歸附之後有反覆,卻不是該由謝艾這個非漢國官員和任何身份的人來講。謝艾好歹是讀書人,還能夠被委任出使,沒道理不知道啊!
送走謝艾,劉彥命人急招紀昌與蔡優,連帶一直留在漢境的條攸也一併請來。
請人自然不是像連續劇,前面剛說請,下一刻不管被請的人離多遠就是“唆”的一下馬上出現。
實際上紀昌是在隔天臨近中午纔到,蔡優則是在下午,倒是條攸一開始就是跟隨王輦活動早在了。
想要見的人到齊,劉彥簡短地將所發生的事情根本沒有掩飾地說了一下,不過並沒有提起自己的猜測,問道:“諸君有什麼看法?”
“攸有話講。”條攸現在不是司空了,是壓根就沒有什麼官方身份,硬要說有就是冉閔的部曲。他幾乎是鐵青着臉,說道:“我主已經將家眷送到漢境,連帶我等的家眷也是到了漢境,歸附王上之堅誠可鑑日月。謝艾說我王那些話,恐怕是離間……不!不是恐怕,根本就是離間!”
按照尋常道理,劉彥作爲君王哪怕是內心懷疑什麼,頂多就是和心腹之人私下說說,就沒有君王會直接找被言及的那一方攤開了講。而謝艾卻是不瞭解劉彥,絕對沒有料到事情會是這樣。
“這個等下再說。”劉彥沒有安撫條攸,轉而分別看向了紀昌和蔡優,問道:“你們的看法呢?”
“涼國自然是希望秦國存在。”紀昌並不忌諱,當着條攸的面就說:“涼國說處心積慮也好,說是因爲需要也罷,確實是在他們的支持下才有了秦國。而涼國想要讓秦國作爲屏障的意圖也從未掩飾,秦王要攜土率賓歸附王上,涼王急了是應該的。”
條攸知道不能多講話,只能是不斷點頭附和紀昌的分析。
“秦國是秦王自行去除國號,並不是出於誰的非難,王上接納是出於仁義,誰也說不上一個壞字,乘人之危更是無從說起。”紀昌鏗鏘有力地說:“王上乃是大漢之主,援助於誰,非難於誰,和睦於誰,討伐於誰,於他國他人何干?”
條攸立刻就激動了啊,不是出於紀昌所講的霸氣側漏,是看紀昌很明顯站到了他們這一邊。
“王上。”蔡優比較平靜或者說平淡地問:“謝艾說的那些太亂太雜,沒有半點要爲王上效勞的意圖。”
不就是因爲這個劉彥才覺得裡面透着詭異嗎?謝艾真要過來投奔,說難聽點哪怕是不給出什麼治國良方,說黑話來點投名狀稍微透露一些張氏涼國的目的總是可以的。偏偏謝艾不那麼幹,開刀的對象是冉閔,並且謝艾絕對知道漢國這邊已經對冉閔有結論。
“且不論謝艾究竟在故弄玄虛什麼……”紀昌冷笑了幾下,說道:“我們自行其是便是。”
劉彥細想一下也是這樣的道理,怪就怪他太渴望人才,繞來繞去把自己繞懵了。
看似很大的事情被三言兩語給解決,那就是有人可以商量的好處。既然來都來了,紀昌和蔡優索性就開始稟告一下最近的辦公進程,聽了一小會的條攸則是讓走了。
“王上。”紀昌是看着條攸的背影,慢悠悠地說:“秦王很快就會知道這件事情。”
條攸之所以在場,就是要讓冉閔知道這邊發生了什麼事。
若冉閔堅定歸附之心一切皆罷了,要他是懷着其它心思,知道了這邊的事情肯定要求證,有什麼行動好能探查。再來是,極可能逼冉閔將謀劃提前付之行動。
別怪劉彥黑暗設這樣的局。君王可不是好當的,出事死人還算是輕,弄得國家破滅纔是大。
劉彥只是點頭,揭過這事,讓兩人繼續彙報。
冀州的地方安置,包括任命官員以及戶籍登記,事情絕對不是短時間內能夠完成,紀昌就是打個頭,主要還是處理地方大族和豪強,後面會交由被任命的刺史來幹。
作爲掌管租稅錢穀和財政收支的蔡優第一站是到冀州,有個粗略的條目之後會趕往豫州,甚至是徐州、兗州、遼東都會跟着劉彥跑一趟。
彙報結束,沒有談太多的事情,紀昌和蔡優前後告辭離去。
劉彥本來是要前往前線瞭解一下與石斌、慕容格對峙的情況,準備期間王猛來報,說是謝艾求見。
紀昌、蔡優、條攸得到召見並趕來沒有隱秘行事,劉彥知道謝艾會求見,就是沒想到會那麼急。
已經穿戴完畢的劉彥思考了一下,說:“便在王輦設下座位,讓謝艾與寡人同車而行。”
不清楚到底搞什麼,那就禮遇和高調一些,要不王輦可不是什麼外臣可以隨隨便便上去,別說是一路同坐而行了。
劉彥就是要給張祚看看,觀察張祚是什麼反應,或許還要給更多有心人也瞧瞧,要謝艾最後真的能來漢國效力,也算是留下一個類似於“千金買馬骨”的美談。
君王出行不會簡單,哪怕是爲了防衛着想也不存在什麼單車而行,必然是浩浩蕩蕩外加兵戈鐵馬。
王輦很大,除開必要的擺設之外,設有類似於牀榻的臺子,留下一片空間用於擺設或是見什麼人。
偌大的王輦自然是需要多匹馬來拉動,更不可能是四面通風,應該是封閉得嚴嚴實實,可劉彥偏偏讓打開左右兩側的窗戶。
謝艾從上車就一言不發,看臉色卻沒有什麼慌張,只能說很平靜。他是屈膝跪坐着觀察王輦,透過窗戶看到隨行的張祚車駕,又是長久的沉默總算開口:“大王,疑慮於艾,又爲什麼要見?”
“寡人愛才。”劉彥其實等了有一會了,卻是聽了個像極二流演義的開場白,要說耐心要被消磨得差不多了絕對沒假。他非常認真地說:“寡人真的愛才,卻是不喜歡被愚弄。”
“哪有人喜歡被愚弄呢?”謝艾依然平靜,雙手一直是扶在雙大腿,身軀也坐得挺拔:“艾自知行事會受疑慮,亦是知曉有小人嫌疑,但所說卻是真話。”
劉彥的耐心其實已經沒有了,可他多少還是有點身爲君王的氣度,沒有當場破口大罵,甚至還會禮遇於謝艾,就是不管謝艾說什麼都會當成耳邊風,再來是接下來該徹底無視謝艾了。
“大王有疑慮是應該的,沒有擒殺艾,其實已經讓艾頗爲意外。如今耐心盡失,卻依然能禮遇於艾,使艾看到了一位君王應有的氣度。”謝艾的手總算動了,不顧遠處張望的張祚詫異表情,深深地拜了下去,說道:“有才之士自薦時,要賣弄自己的學問,或是出驚人之語,一切都是爲了引起君王的注意。艾之前所言,爲的是現在。”
劉彥靜靜地看着拜下去的謝艾,沒有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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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國有充足國力可以支應四處開戰,亦是有強軍可以保證征伐四方,卻見國策混亂,艾現有一言,話予大王。”謝艾說着已經重新挺立腰桿,與之劉彥對視着,往下說:“盟涼,和晉,馭代,攻趙,御燕。”
劉彥聽着沒有什麼醍醐灌頂,卻是來了點興趣。
謝艾卻是不往下說了,只是靜靜地看着劉彥。
“寡人去封書信予涼王,接明達家人來漢。”劉彥目光炯炯地看着謝艾,問:“可願否?”
光是“盟涼,和晉,馭代,攻趙,御燕”這十個字,劉彥覺得冒點險絕對是應該的,要是謝艾家眷來了,那就更妥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