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國的宮闕羣佔地總合超過二十萬畝,含城池之內的多處主殿、偏殿、章臺、樓宇,再有郊外幾個地方的林苑。
宮闕修建極其富麗堂皇,到處的鑲金帶銀以及佈滿名貴木頭,少不得是要有花裡花俏的各種雕刻,不過看着卻是有一種暴發戶的氣息,少了一種典雅以及意境。
當初劉彥要是沒有阻止讓冉閔一把火燒掉宮闕,那就等於是燒掉十分之三的襄國,可能還要讓郊外的山林變成一塊白地。
【冉閔要燒宮闕,肯定是有自肥的意思。】劉彥的想法帶着滿滿的惡意,但那絕對是事實:【當初項羽火燒阿房宮,西楚的軍隊卻是搶了個盆滿鉢溢,放火什麼的不過是爲了掩蓋洗劫的事實……】
偌大襄國的一座城池現在的居民百不存五,主要是襄國原先就是胡人聚居的主要位置,石虎跑到幷州與朔州帶走了近百萬,其中二十來萬人就是原本襄國城內的居民。一些沒有走的人,胡人等待漢軍來了是逃走了一批,沒有逃走的胡人毫無意外地被清算。襄國城內原本就沒有居住多少漢家苗裔,哪怕是有也是投靠了胡人的那批,結果不是跟着石虎落跑就是後面被清算。這樣一來的話,襄國本來的居民僅是留下很少的一部分。
要是站在高處看向城池,不用刻意觀察就能看到蕭索,並不單純指沒有多少人影,還指到處可見的廢墟。
襄國城內的廢墟大部分是自焚導致,漢軍攻來時襄國根本就沒有經歷什麼大戰,畢竟石虎都決定跑了沒可能留下軍隊做送死的抵抗。
對了,劉彥並沒有搬進宮闕居住,漢軍在郊外的林苑駐紮,身爲一國之君的他是住在帳篷之內,宮闕是如同鄴城那邊一樣被用來安置那些被搶的女子。
漢軍攻克鄴城與襄國,糧食方面沒有得到多少,金銀財帛等物卻是遠比想象中來得多,傳國玉璽就是在點算財物的時候偶然發現。
劉彥第一時間拿到傳國玉璽時,傳國玉璽並沒有用什麼特別的東西保護,它是被隨隨便便地用一塊紅布給包着,看去還有些髒兮兮。
傳國玉璽會有這般遭遇只有兩個猜測,要麼是石虎根本不在意一塊石頭疙瘩,要麼就是石虎不知道是什麼玩意。
胡人與接受傳統教育的中原人不同,胡人相信的是手中的實力,他們從不會覺得有一塊含義特別的石頭就能夠起到什麼作用。
中原人則不同,統計財帛的人將傳國玉璽獻上的時候,劉彥除了好奇倒是沒有太特別的感覺,可是當時在場的人無不是納頭就拜,話語的說法可能不同,但統一的意思就是得到傳國玉璽的劉彥果然是真龍,註定將重新一統天下,成爲唯一的天子。
後面劉彥是在衆臣的要求下寫了封國書給東晉小朝廷的小皇帝,本是要大張旗鼓外加無比招搖地派出使節團,劉彥卻堅持不同意東晉小朝廷是一個國家,纔有了綁在箭矢上隨隨便便射出去的事情發生。
漢國衆臣建議劉彥那麼幹並不是完全爲了炫耀,是在表明一種“天命在漢”的意思,還嘲笑東晉小朝廷的統治者不過是一個白板皇帝。
不得不說的是漢國那麼幹很有效果,褚蒜子極力封鎖劉彥已經得到傳國玉璽的消息失敗。
東晉小朝廷知道劉彥手中有傳國玉璽之後陷入了混亂,原先已經向漢國暗通款曲……呃,是棄暗投明的人感到無比慶幸,還將立場堅持在東晉小朝廷陣營的那批人則是感到無比的惶恐。
“僞朝堅持不了多久了。”紀昌剛剛看完淮水之戰的戰報,說道:“失去八萬精銳,可堪一戰的將校大多成了降將,想必現在已經是一片慼慼然兮。”
劉彥看完戰報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歷史被改變之後依然存在一定的慣性,比如謝石還是做了謝安會做的事,只不過漢軍可不是苻氏秦軍那樣的軍隊,戰局的結果自然也就不同。
“謝石該殺。”紀昌用着無比平靜的語氣說:“不殺不足以明正典刑,不足以儆效尤。”
戰陣之上無所不用其極纔是理所當然,但是作爲被欺騙的那一方肯定會感到惱火,紀昌一方面嘲笑東晉小朝廷的國家信用竟然是那麼不值一文,另一方面覺得一定要遏止敵人對漢國再行類似的事。
劉彥非常看重謝安,謝石是謝安的胞弟,要重用謝安卻又殺了謝石,那謝安會怎麼樣?劉彥一時間就感到一絲絲的遲疑。
“除各爲其主之外,謝石當是一個良將……”桑虞不是看到劉彥的臉色才說出不同看法:“王上志向不但是光復舊土,大漢向外征戰與開拓需要人才。”
“或許讓謝石率軍攻伐僞朝?”呂議顯然是看到了劉彥剛纔的臉色,建議道:“若謝石答應就不殺,不答應再殺不遲。”
紀昌看一下劉彥,見劉彥沒有任何表態,沉吟一下就說:“王上請決斷。”
劉彥只是點頭。
其實,劉彥內心裡也想看看謝石會是怎麼樣的選擇。要是謝石立刻掉轉槍頭攻擊東晉小朝廷,劉彥會覺得謝石根本就不存在節操,日後說什麼都是不會用。要是謝石拒絕攻擊東晉小朝廷,劉彥倒是會欣賞一些,但估計會不再看謝安會是什麼想法,是按照紀昌的意見殺掉謝石。說到底身在什麼位置,什麼時候該做什麼遲疑沒關係,但是立場肯定要鮮明。
“以桓氏家主桓云爲首的一批人已經棄暗投明,再有庾氏一族暗中準備起兵,僞朝覆滅只是時間問題了。”桑虞將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過來,笑了笑接着說:“是時候該決定怎麼治理南方?”
桓氏門閥是通過桓溫那邊投誠漢國,要是沒有出現意外的話,漢國滅掉東晉小朝廷之後,桓溫這一支和桓雲那一支又要再次合爲一家。桓雲的跳反必定是要留下污點,桓氏一族的族長之位會重新落在桓溫手裡。
庾氏門閥沒有族人在東晉小朝廷爲官,等於說庾氏門閥選擇站在漢國這一邊不存在什麼道義上的缺失。他們是得到劉彥的同意,庾氏一族在漢國保留該有的家業,然後由漢國提供船隻,以一個家族的力量去征戰位處西南半島那邊的林邑國。
隨同桓氏門閥跳反的世家並不少,都是一些看不到東晉小朝廷有什麼希望的家族,跳反是世家一種十分常見的止損行爲。
“沒有棄暗投明自然是全滅,不想進行族產和人口登記的也該清繳。”紀昌一直都是比較傾向於殺個血流成河,問題一陣商討下來得出的結論無比現實:“已經投靠的那些,以及配合進行登記的那些,該有的提防必然要提防,卻是不得不用。”
現實而言,如今的時代可不是後面那種是個人就識字的年代,想要找個官員真心是沒有那麼容易。一個國家不可能沒有官員,壟斷知識的世家肯定是容易出頭,這個是在教育沒有鋪開之前……甚至是教育鋪開了還要經過幾代人,才能得到改善的事情。是改善,不是完全杜絕。世家的生存空間絕不了,作爲例子看有宋一代就清楚了,乃至於天朝不也是有特殊羣體?
漢國現在有青州、冀州、司州、豫州、兗州和幾個佔據局部的疆域,治理地方的官員要是統計一下會發現一點,那就是郡這一級別的官員大多出身於世家,縣級別的官員則是來自豪強。這個就關乎到一個非常慘白的事實,掌握多少知識才會有多少的能力,所以治理一郡之才和治理一縣之纔是真的有區分,大才可以小用,小才卻是不能大用,要不然會將地方給糜爛掉。
一個新生的國家肯定是要出現一批新的利益即得者,劉彥就是最大的利益既得者,像是紀昌、桑虞、蔡優、徐正、冉閔等等核心階層就是第二梯次,一些早期就歸附劉彥卻沒有進入核心階層的成爲第三梯次,以此類推形成一個治理國家的金字塔層次。
劉彥與之土生土長的“古人”有區別的是,他盡最大的可能性給更多的人來享受環境改變之後的利益,其中包括解救(解放)一批人於水火,給予這些人安身立命的環境。
不思進取只求安穩的百姓,他們安安生生的活着也就是了。
有進取意向的百姓就加入軍隊,用自己的努力、汗水、鮮血去獲得更好的生存環境。
劉彥無法改變的是,起點比百姓更高的那批人肯定會享受到更多的利益,一切只因爲他需要有人來治理這個國家。
衆人談到一半,帳外的衛士通報,荀羨掀開帳簾走了進來。他的雙手捧着一個盒子,看模樣是快騎送來的軍情彙報。
劉彥看到才傳閱衆臣,軍情彙報不是來自南方,是率軍殺入幷州的冉閔送來。
“石虎遣尹弼爲帥,統領步騎十三萬於中都。”紀昌在皺眉,他說:“另有跡象表明氐族苻氏重歸於石虎麾下。”
石碣趙國現在僅存幷州與朔州。而朔州是一個非常大的州,與之苻氏一族活動的北地是相連的狀態。
中都是幷州轄境之內,位於幷州首府晉陽以南,漢軍想要進取晉陽就必須拿下該處。
“涼國近期與氐族交戰頻率下降,大漢在關中的駐軍早先發現氐族有向北地撤退的跡象。”紀昌這個左丞相現在還有分管軍務的權利,對於漢國幾條戰線是什麼狀況並不陌生:“苻洪再次歸於石虎麾下着實是令人意外。”
不止紀昌那麼覺得,包括劉彥在內都是對這個消息感到詫異,畢竟上一次苻洪可是違逆了石虎私自率軍逃亡隴西,是訝異於苻洪的再次投靠,也驚訝石虎竟然會接受。
“氐族苻氏重歸石虎麾下,石碣又屯重兵於中都……”桑虞首先想到的是石虎要從兩個方向進行反擊,可是一想又覺得存在衝突:“石虎是要重新經營草原,反攻豈不是與之前策略衝突?”
冉閔統率北伐兵團一直在與石碣趙軍交戰,近期的交戰場面並不大,雙方是用騎兵進行絞殺,城池攻防戰因爲北伐兵團處於整頓期並沒有發生。
北伐兵團一度膨脹到接近五十萬,就是因爲這樣纔有劉彥離開臨淄前來襄國的事情發生。甭管劉彥是否信任冉閔,身爲人臣統率兵力太過龐大本就是一件異常不合理的事情,再則是冉閔好像缺根筋從沒有停止招兵買馬,索性是劉彥命令一到總算是冉閔沒有遲疑地接受整編。
漢國的全國兵力最高峰的時候達到一百四十餘萬,那是原來的十二萬野戰兵團,接收了冉閔帶來歸附的四十餘萬,戰俘轉變而來的二十萬奴隸兵,分爲三個批次徵召的六十餘萬新軍。
劉彥將大部分新軍撤銷,僅是挑選出精銳補充野戰兵團,在編的野戰兵團是二十萬。決定北上之後,劉彥新編了一個北伐兵團,一開始冉閔手裡只有十二萬兵力,得到允許之後冉閔一再收編各地兵源,結果就變得一發不可收拾。
“遼東……”紀昌十分敏感,一邊思索着,一邊站起來走到存放文牘的地方翻找,很快找到想要的文牘:“遼東最後的軍報是慕容鮮卑以慕容俊爲主將……”
得到紀昌的提醒,衆人不但找關於慕容燕國的文牘,還尋找冀州那邊的文牘,合力翻看下來得出一個結論,石虎的反常行爲與慕容燕國那邊存在互動,兩個胡人國家還真的有可能是要反攻一下漢國。
“大漢揮軍南下,算算時日也該傳到石碣與慕容鮮卑。”桑虞在笑,並且是笑得很開心:“反攻好啊,真的很好。”
石虎是一退再退,漢國這邊很難逮住消滅其有生力量,一直都在苦惱石碣真退往草原深處,那樣會再來一場類似於漢匈的百年之戰。
慕容燕國長久以來用兵遼東,漢國在遼東那邊的疆域倒是沒有多大壓力,可是高句麗戰線的壓力就顯得很大。
劉彥頷首道:“是很好。”他想的是,可能因爲北伐兵團的休整行爲讓石碣產生錯誤判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