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意思……”
各國使節已經抵達關中,被安排在就長安城,劉彥聽取了袁喬的一些彙報,袁喬提到了波斯人講起匈奴人的消息,是真的覺得非常有意思。
每一個民族都會有一些死敵,那是經過長年累月的戰爭積累下來的仇恨,還是因爲戰爭給予每一個家庭帶去了無比的悲痛,漢人從西漢開始的死敵就是匈奴,將匈奴打到分裂成爲南北兩部。
南匈奴成了圈養的狗,就是這一條狗從來都不聽話,哪怕是漢室強盛期間都還會南下打草谷,等待漢軍派遣大軍來了又當孫子,反反覆覆了幾百年,等待漢家分裂又到司馬氏篡奪曹魏帝位,喊出爲漢室報仇的口號滅掉了西晉。
必須說的是劉淵喊出的口號還是得到相當數量漢人的認可,尤其是受不了司馬氏統治的百姓多有響應,那些被晉室遷徙到腹地的各族胡人也趁機起事,終結了晉室對中原的統治,中原百姓也在那一次戰亂之後淪爲比野獸都不如的地位。
北匈奴則是漢人真正意義上的死敵,他們遠竄之初其實沒有走遠,時不時還會侵襲一下漢家疆域,後面更是一度和漢室搶奪西域控制權,漢匈最後最激烈的一戰就是在西域開打,陳湯以少量的漢軍再徵召西域各國僕從軍大敗北匈奴,幹下了“搴歙侯之旗,斬郅支之首”的偉業,並昭告四方各國“明犯強漢雖遠必誅”,北匈奴殘餘再不敢逗留漢家疆域附近,纔算是真正意義上的遠竄。
“他們說的是匈族,在一個叫裡海的西側,目前正在與阿蘭人進行大戰。”
可以理解的事情,哪有一個民族會在自己的命名上加上一個“奴”字?匈奴這個名稱歷來就是中原王朝的稱呼,實際上他們真的就是自稱匈族,國號是大熊之國。
阿蘭在中原王朝的記載中叫奄蔡,大體位置在今天的俄羅斯頓河流域,大高加索山以北,黑海、亞速海(中國古書中稱爲大澤)以東一帶。由頓河將其分爲東西兩部分,東部以黃種人爲主,西部以白種人爲主,長期過着遊牧的生活。雖然人種不同,但頓河流域的人們長期形成了民族認同,都稱自己爲阿蘭人,也就形成了統一的國家。
阿蘭人建立的國家正式名稱就叫阿蘭國,西方國家則是稱呼爲阿蘭那國,中亞國家會稱呼爲阿蘭聊。他們建國的時間大約是在公元一世紀,經常會襲擾帕提亞帝國的北部和羅馬帝國的高加索行省。
目前的北匈奴的確是在裡海的西側,早期的時候是先擊敗併吞並了大益人(大赫人),並在大益人的棲息地休養生息。
相傳大益人是帕提亞人的前身,實際上就是同一民族分裂之後的各自分支,比如傳聞草原上的遊牧民族和中原的農耕民族都是諸夏苗裔這一說法,再比如東北有分熟女真和生女真,類似的現象非常普遍。
北匈奴繼續向西遷徙第一個碰上的民族叫奄蔡。而必須說明的是中原王朝記載中的“奄蔡國”就是那一幫奄蔡人的部族,所以阿蘭人和奄蔡人實際上就是兩回事,有鑑於中原王朝老是搞不懂異族的區別,記錯了好像也不稀奇。
奄蔡人很快就被西遷中的北匈奴擊敗,下一個倒黴的對象變成阿爾瓦人。
西方史學界是將阿爾瓦人視爲柔然人,也就是五胡亂華時期在外蒙古的那個柔然部落聯盟,雖然雙方都是白種人,可實際上兩者並不是同族。
北匈奴在裡海西岸先後擊敗奄蔡人、阿爾瓦人、萊伽人、苗特人,纔算是真的撞上阿蘭人,先期的時候北匈奴碰上阿蘭人是被教訓得滿頭包,那一階段的阿蘭國可是拳打帕提亞帝國、腳踢羅馬帝國,對上同樣是遊牧民族的北匈奴,尤其北匈奴是處於逃竄階段,阿蘭人很自然而然是能教北匈奴怎麼做人。
“所以,北匈奴現在被阿蘭人擋在裡海西岸?”劉彥對這一段歷史並不知情,問道:“知道目前的匈奴單于叫什麼嗎?”
袁喬卻是被問啞了。
現如今的北匈奴其實有點亂,有首領卻是沒有單于,因爲敗於阿蘭人手裡還造成了分裂,一部分是退到了裡海北岸,另一部分是留下與阿蘭人繼續糾纏,只有各部首領而沒有整體的單于。
再往後的數十年間,北匈奴是分裂再分裂,得是等待到了公元三五零年才短暫的各部團結起來,他們再次與阿蘭人進行較量並取得勝利。這一次戰爭也終於是讓北匈奴再次有了被各部承認的大單于,他就是巴蘭姆伯爾。
巴蘭姆伯爾是在公元三七四年再次發動戰爭,只不過這一次動手的對象換成了東哥特人。北匈奴人十分輕易就擊敗了東哥特人,使得北匈奴人佔領了頓河區域,並迫使東哥特人投奔西哥特人。
再隨後,巴蘭姆伯爾繼續征討西哥特人,兩軍在德涅斯特河區域爆發大戰,也就讓歐羅巴出現了一個奇景,包括哥特人在內的滿足爭先恐後地朝西邊逃亡,他們蜂擁進入多瑙河區域,對當時的羅馬帝國造成很嚴重的衝擊,羅馬人被迫接受了逃亡蠻族的庇護請求,可這幫蠻人並沒有對羅馬人感恩,攪亂了羅馬帝國的歐羅巴部分,爲日後北匈奴侵襲羅馬帝國創造了條件。
“波斯人想用這個消息換取大漢與他們進行結盟?”劉彥說到底並不是這個時代的人,對於北匈奴的仇恨沒有那麼深,需要得到來自臣屬的意見:“你們怎麼看?”
“波斯人看似很瞭解大漢……”紀昌當然會是被問後的第一個發言者,說道:“他們知道我們與北匈奴只能存在一個。既然已經知曉北匈奴的動向,若是無所作爲……不妥。”
各個文武先後發表意見,無比統一地認爲應該乾點什麼,要是知道了北匈奴的存在而沒有什麼動作,好像就是自己死後無顏面對先祖。
劉彥剎那間就感覺到腦仁有些疼,漢軍是重新踏及西域,只不過目前是止步於鄯善,距離裡海西岸有數萬裡之遙,就是有心搞北匈奴也是鞭長莫及。
“臣觀看地圖,薩珊北側便是北匈奴棲息的裡海西側,羅馬與北匈奴棲息地是隔海相望。”紀昌顯然也知道現在的漢國並不能拿北匈奴怎麼樣,站在政治正確的立場上卻不能什麼都不幹,就說:“兩個國家都能對北匈奴有所行動。”
羅馬正使奧盧斯·賽克斯圖斯·西塞羅和波斯薩珊正使基亞努什·阿爾塔·阿爾達希爾先後表達了結盟意願,漢國這邊根本就是當他們在開玩笑,沒有明確拒絕的同時也沒有給出什麼回覆。
漢國對於與他國結盟的事情,劉彥是一種很無所謂的態度,國家之間因爲需要而發生因勢利導的結盟很正常,現如今的漢國就與柔然進入到軍事結盟的階段,那是漢國需要柔然對西高車、東高車、慕容殘部、拓跋殘部有所行動,等待上述國家被滅或是沒有什麼威脅,漢國該滅掉柔然一點都不會猶豫。
劉彥是用現代人的思維的思考並且做事,漢國的重臣則是地地道道的漢家思想,不認爲誰又資格成爲自己的盟友,他國只能是作爲小弟而存在,而老大後面再滅掉小弟並不是什麼無恥的事情,相反是帶着小弟過上幸福生活的正義事業,被滅的小弟該感激而不是怨恨。
“所以……”徐正站出來做總結:“不管是薩珊還是羅馬,誰願意對北匈奴動手,誰就有資格來當我們的盟友。”
紀昌點頭,接着話題往下說:“臣以爲,大漢與誰結盟並無關係,倒是各國的貿易請求乃是大事。”
說實在點的,他們就真不在乎和誰結盟,結盟之後也並不代表漢國需要加入到不必要的戰爭中去,等於是盟友幹或不幹什麼只是提出要求而難以干涉,盟友也別來要求漢國必須幹什麼。
劉彥突然覺得自己還是屬於高尚人士範圍,與之一幫大臣比起來簡直就是誠實可靠小郎君。他原先還想着要對北匈奴搞事,波斯薩珊或羅馬真的對北匈奴動手,正式結盟之後會在一些事情上配合結盟對象,大臣們卻是隻要好處。
後面,劉彥想了又想,好像並不能那麼幹,要是真的與波斯薩珊或羅馬結成盟友,至少是在結盟階段一些該進行的盟友義務還是得幹,絕不能不把結盟當回事,更不能因爲一些蠅頭小利而損害國家信用。
很明白的事情,劉彥出現了,改變了中原的歷史進程,同時也讓漢國加入到世界島的博弈之中,作爲當世大國之一,該無恥當然不能顧着臉面,可是需要保證國家信用的時候也不能只看損耗。
加入到世界島博弈的漢國必須要表現出一個當世大國該有的擔當,維持良好信用對於後面的博弈有利而無害,尤其是對同樣作爲當世大國的波斯薩珊和羅馬更需要維持良好信用,這個遠比只佔一兩次便宜要重要得多!
“結盟之事需得慎重。”劉彥將正在談論貿易的衆臣注意力拉回來,無比嚴肅地說:“衆卿,大漢遠在世界之東,卻可借海路干涉遠方戰事,無論是波斯薩珊,昂或是羅馬,其實皆在大漢可攻擊範圍之內。”
漢軍都已經在入侵笈多王朝了,既然可以進入阿三洋,再進入後世的阿拉伯海也就是找到帶路黨的事,等於是能夠登陸波斯薩珊本土,也能從亞丁灣入紅海登陸羅馬統治下的埃及,就是不清楚蘇伊士運河存不存在。
毫不胡扯的說,蘇伊士運河目前是存在的,只不過它是連接紅海和尼羅河。
蘇伊士運河最初的挖通是在埃及第十二王朝,也就是公元前二零零零年到公元前一七八六年的埃及人王朝,啓動這一工程的是法老辛努塞爾特三世(Senusret·III,其名字即爲“蘇伊士”一詞的來源)。一直到公元前十三世紀的拉美西斯二世時期,隨後運河被荒廢,隨後又在托勒密二世(公元前二五零年)時期重新修通,一直到公元六四零年都在還使用。
目前的羅馬人就一直在使用蘇伊士運河從地中海而出,笈多王朝的一些商隊到埃及之後也沒有停頓,是經由蘇伊士運河進入到尼羅河,再走尼羅河進入地中海,到了地中海就能隨意選擇想登陸的羅馬地區。
當然了,漢國沒有一個知道那麼多的,哪怕是劉彥都以爲蘇伊士運河需要到十八世紀末才被修成,壓根就不知道埃及人早在公元前二零零零年就已經幹成那麼一件大事。
劉彥說結盟要慎重,幾個重臣一開始是沒有繞過彎來,又不好直接問劉彥,只能是自己冥思苦想了。
關於國家信用啥的,其實古人並不是沒有相關的概念,只是中原王朝“大一統”的時間已經有點長,周邊長期又沒有什麼同等實力的國家,哪怕是有也是作爲敵人而存在,外交上面其實是乏善可陳得很。
劉彥能看得出他們真沒搞懂怎麼回事,距離漢國真正能插手中亞乃至於是歐羅巴也是旱災之後再休養生息一段時間的事,主動將話題拉扯到貿易上面來。
“雖然難以理解,任何一國卻皆是對絲綢無比渴望,他們不但在建康將市面絲綢採購一空,還商家留下預購約定,更向官府商談大肆採購事宜。”呂議是真的不知道那些歪果仁怎麼對絲綢那麼癡迷,本着歪果仁想要就是一個拳頭產品的想法,說道:“臣以爲應當控制絲綢販賣,不可大肆出售。”
劉彥卻是聽懂呂議要說什麼,不是說不能賣,是本着物以稀爲貴的真理,少量出售保證絲綢的價格,可不能當作大白菜那樣賤賣。
“各國渴望大漢的商品,他們卻是沒有拿得出手的貨物。大漢目前對黃金的需求並不迫切……”呂議也沒說假話,漢國是有要進行金、銀、銅三進位貨幣改革,但漢國控制的倭列島有穩定且巨量的黃金和白銀可挖:“我們最爲迫切是糧食,可借貿易從各國購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