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一名的統治者來說,國內有壓力了應該怎麼辦?
合適的統治者會想辦法疏導民衆的不滿,再最大程度地修改政策,不過這樣基本不會有太大的鳥用,考驗的是國內百姓的忍耐之心和揭竿而起的魄力。
更加合格一些的統治者,他們會向外尋找一名敵人,用外部的敵人來吸引國內的注意力,用盡方法宣傳敵人的威脅,另外就是梳理內政再團結應該團結的,不一定是要真的對那個敵人開戰,卻是能很有效地轉移國內的矛盾,只要不是民怨滔天總是能夠撐下去。
優秀的統治者,他們會做上述的兩步,更會培養起一幫進取心十足的人,找到一個能動手的外敵下手,保證能夠輕而易舉地消滅敵人,未必會從敵人那裡搶奪多少資源,可內部的不滿必然是得到發泄。
合格又優秀的統治者,他們在找敵人下手的同時,還會藉機清理掉國內有威脅的那一部分,就是這樣做非常的危險,操作不當國內威脅沒有清除,對外戰爭也沒有獲取勝利,結果是自己的“龍威”遭遇動搖,有威脅的那些人也警惕抱團,要是再不改變方針自己的帝位就要不保。
劉彥能夠想的到一些的例子,但諸夏曆史上有那個勇氣和魄力的帝王真不是太多,有成功的,也有失敗的,也有不好不壞的。
【反正我不會是楊廣……】劉彥有讀過史,還特地對楊廣進行過了解:【楊廣並不是真的那麼不堪,不過是改朝換代的獲勝者竭盡所能地進行抹黑。只是他遭遇的對手太強大也太狡猾,本人又缺乏耐心……】
漢國目前並沒有成氣候的利益集團,剛剛成型的幾個利益集團還都互相針對,再來是劉彥一直對軍隊進行最高的控制,只要軍方不出現問題,那就不會有什麼大問題。
“笈多戰事,西域戰事,草原戰事。”劉彥說的比較籠統,還是會分割局部戰場:“當今首重爲笈多戰事和西域戰事。”
對笈多王朝的戰爭已經越變越複雜,也是漢國……或者說諸夏曆史上第一次遠赴萬里之外的跨海戰爭,一旦失敗那將會是後果非常嚴重的事情。
“雖然略有拖沓,戰事卻是相對順利。”徐正很明白對笈多王朝的戰爭有多麼重要,他還以爲劉彥是出現動搖,趕緊說:“徵南將軍一再保證,明歲必然登陸敵境本土。”
劉彥根本就沒有出現什麼動搖,一旦第一次遠赴萬里之外的入侵失敗,喜歡以史爲鑑的諸夏就會一再拿這一次失敗說事,會使大多數人一聽到跨海作戰就退縮,他們這一代或許還能再次進行跨海戰爭,可子孫後代未必就有那樣的信心和魄力了。
紀昌和桑虞對視了一眼,兩人是在瞬間達成默契。
“陛下,若戰事有所需,丞相府可做最大支持。”紀昌雖然轉向希望有和平建設內政的傾向,可是他萬分清楚要看什麼時候:“對笈多之戰,便是咬緊牙關,臣等亦會竭盡所能。”
桑虞立刻附和道:“大漢對笈多之戰,與多國結成聯軍,唯有滅其國一途。”
說出了不同的角度,軍方依然對獲取勝利滿懷信心,丞相府表態無論怎麼艱難都要繼續下去,桑虞卻是從邦交角度來說話。
諸夏事實上是一個很好面子的國家,有太多打腫臉充胖子的例子。很多時候卻也不是單純爲了顧及面子,是堂堂大國就該有大國的該有的樣子,要不然怎麼保持威嚴,使各國心懷畏懼?
人與人的社交,有自信的人通常比較容易說服他人,也會使他人在想對自己不利的時候心生忌憚。
在國家的邦交體現上面,強國就是需要依靠威嚴來震懾他國,要不然明明自身很強大,可是他國覺得好欺負,就算他國未必能對自己怎麼樣,可一再被挑釁也會很難受。
漢國現在對於超級大國該是有什麼樣的姿態暫時還沒有適應過來,說到底是國家建立的時間還短絕大多數的統治階層大多是出身於微末,他們對外一直保持強硬的根本原因就是遇敵不慫而已。
劉彥看到幾個重臣先後表態,內心欣慰的同時也知道是因爲什麼。
軍方需要有戰爭,他們要在戰爭裡面證明自己的價值,去戰場上獲取軍功封妻廕子。
丞相府的思想並不統一,但是身爲丞相的紀昌很清楚國家的強大不能遭遇動搖,外國未必能拿漢國怎麼樣,可是國內的野心家必然會借題發揮。
漢國才建立九年而已,時間短到曾經的很多對手和敵人都沒有死去,不知道有多少人躲在暗地裡蟄伏。
像是西北,一稍微出現點問題,那麼多的餘孽就蹦出來,那還是漢軍在戰爭中沒有遭遇大挫折的前提下。
要是對笈多王朝的戰爭半途而廢,就不光是西北會有問題,接下來就該是長江以南出現大問題,然後蔓延到全國。
別忘記西北的乾旱已經是既定事實,北疆的全面乾旱也已經出現端倪,沒人知道劉彥是怎麼事先預知到會爆發乾旱,元朔六年他第一次提起中原會爆發乾旱期間,當時很多人是訝異之外又覺得困惑。
元朔六年那階段,漢國都還沒有消滅東晉小朝廷,對於當時的司州和幷州也沒有光復。那個時候劉彥就提到會出現乾旱,要不是他表現出足夠多的神秘,那就不是訝異和困惑,該是認爲精神有病。
三年過去了,劉彥的預言得到證實,不知道有多少人後悔爲什麼要擴張那麼快,應該是等着乾旱爆發之後再行動,漢國就能以救世主的角色出現,乾旱發生的那些國家也必然會被唾棄。
現在說什麼都晚了,尤其劉彥是一點都不覺得後悔。他當然知道拖延有好處,可是漢人的數量已經足夠少了,是帶着能保住一個是一個的想法,纔沒有利用天災。
那並不是劉彥聖母,是他的野心決定了行事作爲。
什麼都需要人的時代,要真的等天災發生再擴張,天災外加人禍之下,還能剩下多少人?
目前漢國有一千七百多萬的人口,這麼一點人連本土都填不滿,許多想做的事情也做不了。要是等天災再出兵,漢國目前絕對不會有一千七百萬人,最多也就一千萬出頭的樣子。
朝議結束,劉彥回到後殿小憩,沒有多久崔宗稟告說,丞相紀昌和御使大夫桑虞求見。
劉彥知道會有人來求見,比較意外的是隻來了紀昌和桑虞。
“陛下。”
紀昌和桑虞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被安排座位後,兩人並沒有立刻出聲。他們對劉彥會在後殿等待其實也不感到意外,相反是覺得理所當然。
“陛下。”桑虞站起來行禮,說道:“天降災難是爲不幸,野心之輩蠱惑百姓。臣以爲應當大索!”
劉彥點點頭卻是沒有說話。
所謂的野心之輩並不算少,各國被滅之後的餘孽,因爲漢國各種政策利益受損的羣體。尤其是那些世家和豪族,他們因爲國家控制土地,又有解放奴隸那件事,對漢國憤恨是必然的。
不懂得隱藏憤恨的大部分人,是被桓溫和冉閔先後舉起屠刀一屠再屠。桓溫對南方世家和豪族的高壓之下,該被滅的就沒幸存,更多是躲了起來。冉閔在北方的殺戮則是比較針對羯族,對一些世家和豪強則是相對溫和,留下的後患並不少。
當然了,有利益受損的羣體,那必然會出現受益羣體,比如被解放的那些奴隸,又比如空出更多田畝可以租賃的百姓,受益最大的卻是國家,連帶體制內的一些人也跟着咬了一些肉。
“御使大夫可前往南方。”劉彥是在關門放桑虞,微笑說:“卻要掌握尺度。”
桑虞的立場就是打壓南方,出事了是死命地打壓,沒出事也會找理由打壓一番,那是他作爲北方派系領袖之一必然會幹的事情。
“南方有卿,北方有言之。”劉彥很注意桑虞的情緒變化,卻是沒有明顯發現。他含笑說:“寡人會命言之巡視北方各境。”
言之就是呂議,他是南方派系的領袖之一。
漢國南北派系的矛盾是一開始就有的,劉彥沒有杜絕派系的存在,也從沒有想過要全部一竿子打死。他知道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壓根就杜絕不了,是讓他們互相去爭鬥,保持平衡的同時,不讓他們影響到國家決策。
南北派系互相打壓,一人去南,一人去北,他們就不會將事情做得太絕,至少不會以莫須有的罪名去處理誰,卻能達到對國家有利,劉彥的作爲說白了就是一種帝王術,而他作爲一個穿越的現代人也壓根不需要特意去學,讀的書裡面有太多這樣的知識,就算只是看連續劇或電影也能看到。
“陛下聖明。”桑虞像是一點抗拒都沒有,拍了一句馬屁,才接着說:“此番南下,臣想往中南半島一行。陛下聖裁之。”
劉彥可以馬上給出回覆,卻是看向紀昌。
“臣聞彼地多有不法,又有勾結異邦之作爲。”紀昌顯然是同意的。他一直也反對中南半島自治,認爲應該是歸屬中樞,就說:“不臣之臣,理當處置。”
漢國佔領中南半島的時間不長,劉彥開了這個口子卻是讓某些人陷入狂歡。他雖然沒有做裂土封賞社稷的事,可是有實力、有膽子、有魄力去開發中南半島的各家族,佔塊地就能作威作福,幾乎與自己的封國無異。
劉彥開放中南半島讓那些人撒歡,本來就沒有多麼奢望那些傢伙能做什麼道德君子,要是對當地土著講法律纔是迂腐,殖民就該有殖民的樣子,卻是無法容忍有人不經中樞許可溝通外邦。
“中國之法只對中國之民。”劉彥深深看着桑虞,說道:“非寡人之民,不受漢律保護。”
桑虞立刻就誠惶誠恐地說:“臣奉詔。”
用本國的法律去懲罰歪果仁是應該的,可是要用本國的法律去保護歪果仁,不但劉彥覺得沒有這樣的道理,就是漢國最普通的一名百姓也覺得歪果仁不該受到這樣的恩澤。
“御使大夫往中南半島而去,記錄沿途風聞,回來之後呈予寡人。”劉彥就是沒給辦事的權力,也不會去給:“往南邊,照此例。”
桑虞除了行禮應命還能怎麼樣?
諸夏到目前這個階段還沒有出現欽差這麼一個職業,那是明清纔有的。在之前,只有奉命前往某地的天子使節,可是天子使節的權利也是有限,通常只能做天子安排的任務。要是天子使節發現什麼不法,能做的也只有回去覆命才提到,根本沒有處理的權利。
劉彥不是第一次派遣大臣下各郡縣巡視了,從來都沒有給予便宜行事的權利,就是要處置什麼,也是天子正使負責查案,由天子副使協同當地進行處理,說白了還是一種制衡。
桑虞有些病懨懨地回去坐下。
“陛下。”紀昌纔不會去管南北要怎麼對抗,那是帝王的一種制衡術。他說了此行的主要來意:“各地已經做好安排,必會使百姓感念恩德。”
劉彥要不是事先知道,聽了那麼一句沒頭沒尾的話必然發懵。
紀昌說的是引導輿論。
漢國已經吃了西北的一個大虧,深深後悔怎麼沒有事先公佈劉彥早就預言會發生旱災,也是沒有真正發生之前沒人敢去賭,要不賭錯了後果會非常嚴重,甚至會威脅到劉彥的統治。
西北沒有事先公佈劉彥的“預言”,結果就出現“天子不德,不足以治西北”的言論,後面再去提補救不了什麼。
劉彥說旱災會蔓延北疆和中原,現在可沒人不當回事,尤其是紀昌派人前往各地詳查,的確發現天災的跡象,那麼要是什麼都不做就不止是蠢了。
“如此,丞相多用點心。”
劉彥知道什麼是造神,本身其實對這麼件事沒有特殊想法,關鍵是現在是不得不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