鄯善人以前叫樓蘭人,匈奴人和漢人進入西域之前,樓蘭人其實有過風光的時候。那時候的樓蘭人可以腳踹且末、山國、疏勒等國,拳打龜茲、危須、精絕、戎盧等國,儼然就是西域東部的一個小霸主。
樓蘭人沒落下去是匈奴進入西域開始,匈奴人在搜刮西域的同時是培養了莎車和車師兩個國家,莎車一再被培養也沒有能夠強大起來,倒是車師開始奮起。
崛起後的車師是作爲匈奴的打手在橫行西域,他們先後幹翻了卑陸和鬱立,吞併了兩國的疆域,後面向南部擴張又消滅了高昌,向東部擴張撞上蒲類打了個不分勝負,又重新南下攻擊山國,山國卻是向樓蘭求援。
當時的山國已經成爲樓蘭的小弟,小弟被毆打了大哥自然是要出頭,結果是演變成爲樓蘭和車師在山國的土地上大戰。
合起來也就一萬出頭的戰爭,對於諸夏文明來講不過是郡級別的武裝衝突,可是在西域這麼個地方一萬人的拼殺規模已經算是頗大。雙方合起來超過一萬人的戰爭,當時是驚動了幾乎整個西域,戰爭的結局自然是被匈奴人加了BUFF的車師獲勝,樓蘭在那一場戰爭之後也開始走向沒落。
樓蘭先被車師教訓了一頓,後面車師又喊來爸爸匈奴人一塊去欺負,將樓蘭幾乎是折騰了個半身不遂。
半身不遂的樓蘭人開始倒黴了,前面被拳打腳踹的那些國家有仇報仇有怨抱怨,還是等漢軍進入西域才改變樓蘭人悲慘的命運,使樓蘭人重新抖了起來。
要說改名叫鄯善人的樓蘭人對誰最懷念,那肯定是漢人,不是漢人對他們有多好,是他們悲慘的時候被漢人拉了一把,再來是漢人控制鄯善的時候手段也不酷烈。
鄯善人知道漢人又要再一次進入西域的時候,與其它西域國家一片愁容和滿心排斥並不相同,他們是早就伏拜在地喊着“爸爸快來”,就是不太確定如今年代的漢人會不會與祖先一樣眷顧鄯善人。
赤哲魯能夠輕易指揮部下,是他本來就在馬賊團有着崇高威望,再來是馬賊壓根不會有那麼多的顧慮,不能活命了和誰幹不會有什麼區別,打漢人是打,打西域人既能活命還能發財沒道理不打。
阿加帕可以輕易改變,那是鄯善人本來就是被迫加入聯軍,他們想要的是再次投入“漢人爸爸”的懷抱。面臨羅夏的懷疑,漢人也真的開始進軍並進攻,他們不想打也得打。
這一代的鄯善人表現非常不堪,不過那也是應有之意。鄯善分裂了數十年,也衰弱了一兩百年,保留着一個漢人曾經留下的光鮮空殼子(統一制服),內在卻是比渣渣都不如。
或許也不能怪鄯善人太無能,是他們碰上了在中原闊過一段時間的氐族人?能夠從中原逃出去的氐族人,他們原先就是苻洪的精銳部隊,又從中原轉戰到草原,還遠途數千裡投奔了西高車,要是差勁早就被消滅了。
劉銳有在注意聯軍北面營盤,看那動靜能排除是在演戲,就是不知道聯軍因爲什麼爆發內訌。
“有一支騎兵正在嘗試攻擊轅門突圍。”
“派出人馬嘗試接應。若不可取,不要冒險。”
“諾!”
漢軍這邊又分出一支騎兵,數量該是有個三百左右,他們的動作自然是被羅夏捕捉到。
羅夏一看數量,要說多重視倒是沒有,注意力依然是放在東面營盤,那裡的漢軍已經衝進了營區,撞上了尉梨人和疏勒人。
“疏勒現在也是西域大國之一,與殘存的宛人一塊抱上了大夏的大腿?”苻健所說的大夏其實是匈尼特,所謂殘存的宛人並不是曾經的大宛人,是一些希臘裔。他注視着正在交戰的區域:“他們能夠擋多久?”
羅夏無法給出標準答案,疏勒與龜茲、于闐、焉耆目前共同爲西域大國之一沒有錯,可是所謂的大國還是存在區別,有武力強悍,有財富示人,像是龜茲就屬於財富多的那種,疏勒和焉耆在武力上面還算可觀。
武力什麼的也是分層次,比如在西域這麼一個旮旯地方的話,疏勒人面對任何一個西域小國都能輕易戰勝,可是對上于闐、龜茲、焉耆哪怕是佔優勢也很難佔到全面優勢。
羅夏知道的是,疏勒人是被匈尼特人教訓一頓之後跪舔,匈尼特人面對波斯薩珊的時候會被教訓得滿頭包,波斯薩珊又在極力尋求與漢國結盟,那麼是不是說明疏勒人與漢人壓根就不在一個層次?
徐烈是第一批衝進聯軍營盤的漢軍之一,他們衝擊營盤的過程並不怎麼順利,還是先有前鋒利用套馬索拉倒了欄柵,去掉了欄柵的障礙纔算是讓後續的騎兵衝了進來,並不是盯着軍營的轅門強攻。
此時此刻的徐烈身上已經滿是血跡,甲冑上面甚至都還插着幾根箭矢,他的坐騎一直都是在快速邁蹄奔跑,他的騎槍在第一輪衝擊的時候就棄掉,高速馳騁中是用馬刀在收割人命。
漢軍的這一支騎兵,是隻有軍官纔會裝備制式騎槍,自願進入西域的青壯兵器五花八門,使用比較多的是馬刀,使用槍的人是絕對的少數,另外一些則是用劍。
聯軍在紮營的時候明顯沒什麼講究,甚至連營盤欄柵區域不能安置帳篷、窩棚或雜物都沒在意,漢軍騎兵衝殺進來面對的第一個麻煩不是防禦的敵方士兵,是那些亂糟糟的帳篷、窩棚和雜物。
漢軍騎兵沒有殺入聯軍營地的時候就大肆放火,他們是要攻克營盤,又不是過來打襲擾戰。再來是一衝進來就放火,那該是燒誰?要是前端營區起了大火,還要不要再讓友軍入內,自己又該怎麼出去?
“整隊,整隊!”徐烈等待周邊一空,高聲呼喊讓周邊的友軍向自己靠攏,戰刀指向前方:“沖垮他們!”
疏勒人和尉梨人很不幸,他們的營地就是設立在東面,尉梨人的營地已經被漢軍犁田一般地犁了一遍,死掉的尉梨人就不說了,或者的尉梨人已經潰散,疏勒人的所在營地就是漢軍騎兵的下一個攻擊目標。
尉梨人就是西域的一個小國,國家不強人也不怎麼樣,壓根就經不起漢軍騎兵的一輪衝鋒。疏勒人認爲自己與尉梨人不一樣,疏勒人有着一種大國心態,是說什麼也不願意不戰而逃,還想着組織起來與漢軍對衝一波。
組織防禦的疏勒人之中沒看到多少騎兵,他們沒有統一的制式戰袍,遠遠看去就是五顏六色。一些持盾的疏勒人被勒令在前方組成盾牆,沒有盾的人也被拳打腳踢讓站得嚴密一些。少數的騎兵是被放在了左右兩翼,卻是騎跨在馬背上沒有動彈。
滾滾的馬蹄聲在戰場上到處都能聽到,滾滾馬蹄聲中暴喝出來的“漢軍威武”則只有漢軍會喊,徐烈難以組織什麼有講究的陣型,他們這一支部隊在西域人看來是漢軍,可真正的漢軍卻知道連國內的地方武裝(郡縣兵)都比不上,想玩鋒矢陣那種騎兵衝陣的陣型就是在開玩笑。
徐烈一馬當先處於整個衝鋒集團的最前端,衝鋒時盡力將身軀壓低在戰馬的頸部,他一直都在目測與敵距離,驚奇地發現進入敵方弓箭射程範圍,敵方竟然沒有射箭。
疏勒人中確實沒有弓箭手,都是一些近戰類型的士兵。他們在西域就不是一個以擅射的民族,一直都是以近身搏殺的兇悍而出名。不出名倒還沒關係,一出名這些蠻子還就放棄了弓箭,鐵了心要打近身戰了。
“射!”
疏勒人不玩射箭,漢人這一邊卻是要玩的。
馳騁中的漢軍,大概有三分之一的人在馬背上完成彎弓射箭的動作,隨即丟開了弓重新拿起近戰兵器。
要是成熟的馬鐙和馬鞍沒有出現之前,不是說漢人不存在能玩騎射的人,可是絕對是少數才能辦到,騎射是自小長在馬背的遊牧民族看家活,哪怕是這樣也不是所有遊牧民族的騎兵都能玩騎射,有了馬鐙和馬鞍則就不一樣了。
僅是一輪箭矢,不到一百支箭的樣子,對疏勒人其實並沒有造成多少傷亡,卻是能夠打亂疏勒人的節奏。
差不多是在箭矢落下之後的三個呼吸之間,徐烈已經當頭撞了上去,戰馬與盾牌發出沉悶的撞擊聲,馬背上的徐烈要不是綁死了估計是會被甩出去。
徐烈第一個撞上,隨後是袍澤的連續衝撞,疏勒人組織起來的盾牆瞬間瓦解。
疏勒人是怎麼組織盾牆的?他們的盾牌並不是制式裝備,大小不一的同時形狀也不一樣,可不像漢軍使用的制式盾牌能夠互扣,靠的是持盾者個人頂着盾牌。
不但盾牌不能互扣,疏勒人組織的盾牆也僅是兩列的厚度,更沒想着用長兵器組成一道刺蝟尖刺,別說是騎兵來衝撞,就算是步兵發動衝鋒也能輕易瓦解掉。
遠處一直在觀察的羅夏和苻健就看得很清楚,漢軍騎兵僅是一輪衝擊就沖垮了疏勒人的盾牆,第一批漢軍騎兵衝到疏勒人嚴密士兵羣的時候纔算是衝勢終止,只不過疏勒人也就只能是做到那一步,後續的漢軍騎兵衝上時,特別是有人狂喊“更多的漢人殺進營地”後,疏勒人自己就潰散了。
“至少給漢人造成不小的損失。”羅夏已經打算下了塔樓,想到就做,一邊走一邊說:“雖然僅是數十騎……”
漢軍進攻之後,近五百的疏勒人還真的是表現最好的一批,他們至少組織抵抗,也有勇氣抵擋漢軍的進攻,還給漢軍造成了傷亡,其餘西域人……像是尉梨人根本就是立刻崩潰。
徐烈的戰馬死了,他則是在袍澤的幫忙下才解開繩索站起來。
“我的肋骨斷了幾根。”徐烈能明顯感覺到左肋傳來的疼痛感,剛纔他就是左側承受撞擊:“咱們還有多少人?”
前來救助的士兵又哪會知道呢?
剛纔的交戰,衝陣的漢人個個帶傷,差別就是輕或重罷了,當場陣隕的有二十二人。
騎兵對上步兵,只要是步兵能夠承受心理壓力,就是再不堪的步兵也能給騎兵造成一定的傷亡,疏勒人丟下了近兩百人,卻是將二十二名漢人永遠留在了這一片土地,儘管大多數陣隕的漢人是被自己的坐騎壓死……
“北面被突破了。”苻健剛纔的注意力是在北側:“那邊的混亂在加劇。”
羅夏已經無法利用高度觀察北面營地,聽動靜是隨便哪個地方都很吵,選擇相信苻健的話。
“已經試探出漢人的戰鬥決心。”苻健面無表情地盯着羅夏:“如果你選擇繼續交戰,我和我的族人會留下來,也能說服丁零人留下來。”
氐族人來了四百,丁零人來了兩百,湊起來就是六百人。
羅夏帶來的龜茲有六百人,疏勒人來了七百人,尉梨人是三百人,且末人是七百人,鄯善人一千兩百人,其餘就是粟特人或馬賊。
“赤哲魯的那夥馬賊和鄯善人已經反叛,粟特人也不能相信……”羅夏還是會算數的,那差不多就是佔了聯軍的五分之二左右:“尉梨人和疏勒人也不能用了。”
苻健依然沒有什麼表情:“然後,你是什麼決定?”
說到底,他們這一支聯軍就是來試一試漢軍的成色,結果是沒正兒八經地較量,內部發生內訌作爲炮灰的那一部分先沒了五分之二,後面再去掉平叛和被漢軍擊潰的,真正能用的也就不到兩千人,其中的六百龜茲人連羅夏自己都沒抱什麼信心,會有什麼選擇根本就不用想。
“聯軍潰逃了?”劉銳並沒有發動衝鋒,是犯不着,也沒有到那份上:“安排部隊追擊。”
做好了相應的安排,劉銳看向了赤哲魯,還有被推舉出來的那個新的鄯善人首領瓦魯格。
赤哲魯和瓦魯格都是滿滿的討好模樣,他們是剛剛被帶到劉銳這邊,一直都沒有機會開口講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