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士坦丁堡作爲一座都城僅有三十二年的時間,在成爲都城之前它是一座坐落在海岸邊的貿易城市。
因爲直接通海的關係,又是處在東西方的交匯點之處,商人們很願意來到君士坦丁堡做生意,給予了這座城市非凡的繁榮,也讓它成爲一座東西方文明結晶的城市。
來到歐羅巴的漢人是第一次看到正兒八經的城牆,還是用磚石砌起來的高聳城牆,他們之前看到的城市大半沒有城牆,就算是有也是低矮的夯土牆,或者乾脆就是一道欄柵構成的防禦圈。
誰都知道欄柵防護圈頂多也就是防一防野獸,有軍隊進攻的話欄柵只是能起到很輕微的阻攔效果,不用什麼攻城器械去毀壞,單純依靠士兵推也能推到,它的功用也就比籬笆牆強上那麼一點點,偏偏不管是波斯薩珊境內還是希臘半島,絕大多數的城市僅是有欄柵圍欄。
“海面這邊的城牆不是最高的,聽說海峽閘道那邊的城牆達到五十米,北邊和東邊的城牆更是有五十八米。”蔡勉讚歎地說:“城牆的基座是採用巨石,上面用泥土和碎石作爲核心再砌上磚石,能抵禦投石車不斷的轟擊十天而不倒塌。”
衆人是在海面的船上,由於足夠靠近城牆,人想要看到城牆上面的旗幟得昂着頭,倒是更能承托出城牆的宏偉和高聳。
這一個碼頭的船隻已經在被驅離,幹這活的是來自君士坦丁堡的城防軍。等待碼頭上的船隻被驅趕乾淨,就是漢國使節團登岸的時候。
“另外的幾個小國也派來了人。”馬魯斯·烏壇西斯對這個似乎非常不滿:“簡直就像是竊賊一樣!”
“另外那些共治者呢?”蔡勉好奇地問:“他們有派來人嗎?”
馬魯斯·烏壇西斯的表情瞬間變得很奇怪,有十足的得意,又有很強的笑意。
所謂的共治者其實就是君士坦提烏斯的對手,那就是君士坦丁二世和君士坦斯一世,他們三人曾經爲了唯一的奧古斯都名號打生打死。
羅馬陷入內戰,可他們的內戰又顯得非常詭異,例如無論是誰都不會輕易地屠城,然後是都在交戰也沒有斷絕往來。
君士坦丁二世的勢力範圍就是後世的西班牙、法國、德國(部分)、瑞士,他有着三個不是那麼靠譜的小弟,他們是法蘭克、勃艮第和阿勒曼尼。
三個君士坦丁二世敗亡之前,法蘭克、勃艮第和阿勒曼尼其實就和君士坦提烏斯一直在眉來眼去,後面更是直接成了君士坦提烏斯的附庸國。上一次君士坦提烏斯派遣使節團前往漢國,三國的使節團就隨行了。
君士坦斯一世的勢力範圍就是羅馬人的發家之地意大利,又與君士坦提烏斯共同制約希臘半島。
漢人這邊的消息嚴重落後,羅馬人也沒有向漢人進行透露,實際上君士坦丁二世和君士坦斯一世已經先後死亡。
君士坦丁一世的死是發生在十一年前了,他率兵入侵君士坦斯一世的勢力範圍,遭到君士坦斯一世的奮力抵抗,那一次成爲他最後一次率軍出擊,兵敗之後被殺。
君士坦斯一世則是死在自己的部下手裡,不過也是自己找死信錯了人。
馬格努斯·馬格嫩提烏斯反叛殺死君士坦斯一世,沒等馬格努斯·馬格嫩提烏斯整合屬於君士坦斯一世的力量,君士坦提烏斯率軍殺到,馬格努斯·馬格嫩提烏斯兵敗被殺之後,君士坦提烏斯並沒有立刻吞併原先屬於君士坦斯一世的地盤,是採取了分治。
也就是說,目前的羅馬實際上是已經再一次歸於一統,但這些知道的波斯人沒講,當事人自己也從未提起。
其實漢國只要想清楚爲什麼只有君士坦提烏斯派遣使節團就會晃過神來,畢竟羅馬真要是還處在內戰之中,其餘兩個勢力纔不會眼睜睜看着君士坦提烏斯尋求新的盟友,哪怕是不跳出來競爭,也該是竭盡全力攪黃纔對。
另外一點,羅馬出現的第二個王室成員也就尤利安一人,尤利安所代表的埃及部分與君士坦提烏斯根本沒有敵意,甚至都能統一號令地行動。
不過這一些事情羅馬人也瞞不了多久了,羅馬人之所以瞞着也是在試探和考驗漢國,比如漢國會不會尋求與君士坦提烏斯的敵人合作之類。
還不知道羅馬已經歸於一統的漢人,他們沒有來得及多想什麼就聽到了一陣急促的小號聲,同時碼頭上也多了很多身穿僧侶袍子的人。
那並不是僧侶,其實是來自基督教的神職人員,走在最前面的一人手裡扛着十字架高高地舉起。這個十字架很美觀,表層好像是鍍了金,又給裝鑲了寶石,陽光照射之下簡直就是金燦燦又異光閃閃。
神職人員的袍子大體是白色爲主,似乎是根據階級的不同有着不一樣顏色的邊角鑲邊,同時袍子上的圖案和顏色也各不相同。他們的腦袋上還會戴着一個小圓帽,還是特地斜着來戴,令人懷疑動作大一些是不是小圓帽會掉下去。
漢人不明所以的時候,一陣美聲很突兀地出現,聽着應該是在唱什麼讚歌。
“主的僕人簡直就是無處不在。”馬庫斯·馬卡有着明顯地排斥:“他們就不會放過任何重要的場合顯示自己的存在感。”
讚歌是由數十人來合唱,聽聲音是男女皆有,他們連頭都籠罩在斗篷裡面,每個人都是雙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位置,唱到高亢處身軀就是一顫一顫。
整齊的腳步聲混合了進來,一個看上去非常年輕的小夥子率先騎馬出現,他穿着一身白色的絲綢長袍,頭上戴着橄欖桂冠,是在僕人的伺候中下了馬向碼頭位置走來。
“尤利安……”馬魯斯·烏壇西斯看上去頗爲激動:“奧古斯都派尤利安前來迎接,真是隆重到令人驚訝的領路人。”
王猛和蔡勉在瞬間完成對視,他們能從彼此的眼睛裡看到驚訝。
在漢人的信息中,尤利安是君士坦提烏斯的一個盟友,他統治着埃及以及非洲的一片大陸,是羅馬所有共治者中勢力不弱的一位。
盟友也就只是盟友罷了,雙方的統治者絕對不會輕易到對方的都城,更別說接受指派去幹什麼活。
察覺到不對勁的王猛和蔡勉並沒有什麼異動,不管羅馬人的政治格局是怎麼樣,也不管是來了什麼重要的羅馬人,他們深知除非是羅馬要與漢國爆發戰爭,不然絕對沒人敢於傷害。
身穿紅色戰袍又是一身重甲的羅馬士兵開始大股出現,他們一樣都是有着騷包的披風,到來之後就在周圍形成警戒線,同時以站崗模式在街道上每隔兩米就留下一人,形成一條由士兵擋住街道兩邊的警戒線。
王猛等人上了碼頭之後,向街道看去驚訝地發現鋪上了紅色地毯,一直延伸到視線所看不到的遠方拐角。
周圍圍觀的人非常多,他們在尤利安出現的時候就已經在歡呼,喊叫着尤利安的名字。尤利安則是頻繁地向圍觀的人招手致意,迎來了更大的歡呼聲。
“來自遠方的朋友……”尤利安笑得非常好看,對着王猛伸出了自己的右臂:“歡迎你們的到來。”
王猛知道羅馬人的禮節,就是右手互握,但握的不是手掌,是小手臂。這個禮節似乎還有什麼背後故事?
尤利安是用漢語在進行問候,說的漢語聽上去很純正,並沒有聽着怪異的口音。他後面卻是用羅馬語說話,由馬庫斯·馬卡翻譯,說的是他只會那麼一句,並且還練了很久。
漢國與羅馬的距離實在是遙遠到不像話,漢人對羅馬非常陌生,但多少是知曉羅馬人的一些制度,比如皇帝叫奧古斯都,羅馬人也會任命凱撒,凱撒既是羅馬的副帝,還能擁有多名的凱撒。
如果王猛的沒有聽錯的話,剛纔馬庫斯·馬卡就是稱呼尤利安爲凱撒,那麼前來迎接自己等人的尤利安就是羅馬的凱撒之一?
然而並不是那樣,實際上尤利安纔剛剛結束流放,之前是待在卡帕多奇亞(屬於土耳其)的馬塞魯,一年之前才恢復貴族身份。他也不是羅馬的凱撒之一,是君士坦提烏斯透露過要冊封凱撒的消息,底下的人也就稱之爲凱撒。
尤利安有一個同父異母的兄弟叫加盧斯,加盧斯纔是羅馬的凱撒之一,另外還有兩名凱撒,都是君士坦提烏斯同輩兄弟(堂兄)的子嗣,分管歐羅巴和非洲部分的羅馬疆域。
“不,我還不是凱撒。”尤利安聽到王猛也稱呼爲凱撒不敢在這種外交上面馬虎,否認之後卻是又說:“我會在今年與海倫娜結婚,之後纔會被任命爲凱撒。”
王猛瞬間就聽出了言外之意,也就是說尤利安被君士坦提烏斯所忌憚,需要親上加親之後才能得到信任。
海倫娜是君士坦提烏斯的妹妹,然後尤利安是君士坦提烏斯的侄子,要是尤利安娶了海倫娜,那麼尤利安就成了既是君士坦提烏斯的侄子也是妹夫,關係還真的是有夠亂的,但這就是羅馬王室的特色了。
在羅馬的歷史上,王室近親結婚的事情非常頻繁,比如親哥哥娶了親妹妹,又或是親姐姐嫁給了親弟弟,甚至都出現過生父娶自己親生女兒的事情,他們管這個叫保持血統的純正,然後生出了一大堆的畸形兒或是智障出來。
歷史上羅馬王室近親結婚哪怕不是畸形兒或是智障,可近親結婚生出來的孩子也都帶有先天疾病,比如一部叫《天國王朝》的電影,裡面的耶路撒冷之王鮑德溫四世就屬於近親的產物,他自小就有很嚴重的皮膚病,一生被皮膚病所折磨,後面也是死於皮膚嚴重發炎。
“也可能娶的不是海倫娜。”尤利安嘴角勾了一下,聳了聳肩旁,笑着說:“如果貴國的天子願意與羅馬聯姻的話。”
王猛表情不變,內心卻是留意了下來。他不是第一次遭遇這樣的情況,比如去泰西封的時候,波斯薩珊的沙普爾二世就派人試探過,後面沙普爾二世更是親自出動,談的就是與漢國的聯姻,可以是波斯薩珊嫁出公主,這個公主可以是沙普爾二世的女兒也能是妹妹,以達到兩國成爲血親之國。
當時,王猛給的回覆是需要回國進行請示,才能給予正式的回覆。沙普爾二世做事非常直接,是挑選出最漂亮的妹妹和女兒,以遊玩的名義乘船前往漢國。
“海倫娜非常漂亮,是君士坦丁堡最美麗的花朵。”尤利安並肩與王猛一起走在紅毯之上,一直表現出健談的模樣:“她不但漂亮,還是一位十分博學的女學者和藝術家。”
當然了,尤利安和王猛的交談是在馬庫斯·馬卡的翻譯之下進行,一路上是有說有笑,直至到了城門處。
離得很遠的時候,衆人已經看到城門被特意地進行裝點,少不了一些橄欖枝葉和一些綵緞,他們稍微離得近一些的時候,城牆上已經撒起了花瓣,“嘟嘟嘟”的小號聲音也是沒有斷絕。
“我的封地在埃及和尼科美底亞、卡帕多奇亞,主要是小亞細亞爲主。”尤利安看到王猛相對明顯地愣了一下,也不知道是出於什麼目的,說道:“有一件事情天使需要知道一下,羅馬現在並不處在分裂時期。”
王猛一下子就停止了腳步,他這一停也讓整個隊伍停了下來。
“很明顯,波斯人也沒有告知貴國?”尤利安笑得非常陽光,說出來的話卻有些陰測測:“波斯人一直都不是合格的盟友,他們的小心思太多,實力與之野心從來不成匹配。”
的確,波斯人肯定知道羅馬恢復了統一,可一直以來都沒有向漢國提起,甚至是在某些方向上誤導漢國。
羅馬人自己也沒有提,可是漢國一點怪罪或是埋怨羅馬人的地方都沒有。畢竟漢人沒問,羅馬人又爲什麼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