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方系統的漢人根本不在乎西域人死了多少,甚至很希望能死得更多一些。
作爲平民的漢人,要說沒有察覺到官府對西域人滿滿的惡意,絕對是遲鈍到某種程度之上。
他們就算是察覺了也不會到處瞎囔囔,只是有條件的時候會不留痕跡地照顧一下自己的西域人親戚,着實是沒辦法的話,只能是等某個西域人親戚死後再哀悼那麼一下下。
不是當代漢人變得冷血了,是西晉政權的崩潰很好地給他們上了生動的一課,那一句“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可不止是諸夏懂。
在很久以前,諸夏在懂“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這一句話含義的同時,對待異族的手段其實並沒有惡劣到哪去,歧視和各種壓制肯定是有,問題是並沒有打算完全地消滅,更加願意選擇去有甄別地進行融合。
諸夏之所以會是諸夏,就是出於融合,要不就沒有那個“諸”,僅有“夏”。
西晉政權崩潰,諸胡入主中原,他們對漢人的手段絕對談不上什麼溫和,是使用各種所有能想得到和想不到的手段,或快或慢地要消滅漢人這個種族。
“至少我們沒有抓捕異族女人當作兩腳羊。”李冰啃着粗糧製作而成的餅乾,喝了一口水將口腔內的食物嚥下去,才繼續說:“我們是給她們活下去的希望,給予她們更好的生活環境和一個優秀的郎君,是在拯救她們於水深火熱。”
從某種程度來說,漢人的確是在解救異族女人,甚至可以說大部分異族能當漢帝國的奴隸也是一種幸福。
當前世界上,生活環境能比漢人更好的大概只有羅馬人,其餘國家或是民族大多數是真的處於水深火熱之中。
那個是各個民族文明程度所決定了的事情,有太多的國家或是種族連最基礎的溫飽都無法保證,成了漢帝國的奴隸起碼是保證能吃飽肚子,對於很多人來說能吃飽就是最大的幸福。
作爲弱勢羣體的女性別奢望自己的待遇能高於男性,普遍現象是隻有保證本族羣的男性有足夠吃的,纔會去將剩餘的資源分給女性。
大多數的國家或是部落,他們的資源其實連保證強壯男性的所需都無法滿足,對待老人、女人和孩子也就有了資源分配上的區別。
不存在什麼殘酷的地方,一切只因爲男性是一個種族的主要生產力和武力保證,他們享受更好的待遇的同時也有着相應的責任,比如承擔起了所有的重體力活,遭遇到需要捍衛什麼的時候,是由男性踏上戰場流血犧牲。
要說優秀的丈夫,不管是在古代還是現代,以平均比例而言的話,漢人相比起其他種族的男性的確是更加的優秀。
這一代的漢家男兒爲什麼會去娶或者納異族女爲妻爲妾,還不是本族女性缺乏。
由於缺少足夠的本族女性,他們歷經過一段求而不得的歲月,一些幸運十足的漢家男兒娶了本族女性必然也會是百般疼愛,疼惜和愛護女性的觀念也就此形成了。
“是啊,比起胡人的殘暴,我們是在拯救她們。”方論在不同的場合說出了與李冰相同的觀點:“我們不吃人,之所以來消滅他們,是因爲我們不想再遭遇幾十年前的不幸。”
只有遭遇過了悲慘,纔會知道那是何等的痛苦,要是漢人沒有再一次強橫崛起,民族的脊柱差不多是被打斷,不知道要多少代人之後才能恢復漢人該有的血勇以及心氣。
歷史要是沒有被劉彥所改變,漢人是足足沉淪了兩百六十四年,才由楊堅改變了一切。
在那兩百六十四年的時間裡,漢人起初的地位連野獸都不如,是冉閔帶領下的一次爆發……估計也是漢人血勇的餘烈,才使胡人明白沒活路的漢人也會爆發,稍微提升了漢人的地位。
在隨後,漢人仍然是低等人一等的存在,胡人政權徵召士兵並不會大規模挑選漢人,那是他們估計也怕重蹈西晉司馬氏的覆轍。只是作爲民夫角色的話,漢人所面對的待遇和危險性並不比胡人士兵低多少,很多時候更是要被驅趕填溝掩河,消耗箭矢什麼的。
就是對待漢人最爲溫和的拓跋氏建立的北魏,前期依然是隻將漢人當作“莊稼”,後面是國內士兵着實被消耗得差不多,才重新大肆徵召漢人爲兵,但徵召漢人爲兵是被送到北疆與柔然人拼消耗。
胡人政權沒有大量徵召漢人爲兵是正確的做法,北魏的拓跋鮮卑自主漢化之後,漢人不再爲兵的限制被模糊掉,隨後的胡人政權接納漢人進入軍隊,果然是有漢人慢慢掌握了兵權擁有話語權,終於有那麼一個人還記得漢家的榮光,重新試圖使漢人站在世界民族之巔。
那人便是楊堅。
楊堅代周立隋之前,只有極少數的漢人才有社會地位,要不依然是作爲“莊稼”被收割的現狀,甚至漢人這個稱呼也是有着十足的侮辱性質。
比較可惜的是,楊堅努力的幾十年的成果被楊廣所葬送,輪到李氏建立了唐,李唐不再繼承楊堅繼續恢復漢人自信心的國策。
李唐的國策是“胸懷天下”,其實要是看一下李唐幾代的掌兵者,會發現李唐其實是更加偏向於重用胡人(含胡漢混血)。
從李世民這一代一直到李唐滅亡,李氏皇朝從未停止打壓甚至是鎮壓漢民族主義者。
李氏是拿竇建德和王世充來當遮羞布,說什麼河北和山東的門閥、世家支持竇建德和王世充,連帶那裡的人也全是支持竇建德和王世充,纔會一直歧視乃至於是針對,至於真正的原因是什麼估計只有李氏的歷代皇帝才知曉。
有了慘痛的教訓在前,當代的漢人對於殺死異族不會有任何的心理負擔,他們堅信自己所做的事情完全正確,並且會持之以恆地做下去。
“攻下這一座村子……”李冰看了看天色:“今晚便在此處過夜。”
他們是騎馬立於一個矮山坡之上,正前方四五里是一個看着並不大的村莊,能看到此時此刻那裡正向天空升起一道道的炊煙。
矮山坡的另一邊,近六百騎兵在口令聲中上馬,他們做好開戰前的最後一次自我檢查,又在蒼涼的號角聲中驅馬踏蹄。
蒼涼的號角聲很有穿透力,響起的那一刻就傳播出去。
村莊之內,村民大多是在家準備晚飯,一些老人坐在自己家門口享受悠閒時光,孩童在院子或是街道上嬉鬧。
號角聲傳來的時候,整個村莊人差不多都是一個愣神,不知道多少婦女將手裡拿的罈罈罐罐失手打碎,男性愣神之後或是奔向放着兵器的位置,或是尋找父母妻兒,導致村莊之內出現了大量的吵雜聲。
滾滾的馬蹄聲從東面而來,馳騁於最前方的依然是西域人隨扈,可以看到他們那一張張顯得猙獰臉龐在渴望鮮血。
第一個西域人隨扈控馬跳躍籬笆牆,落地之後怪叫着就衝向前方不遠處一個白髮蒼蒼的匈尼特人,下一個瞬間是一顆腦袋拔天而起,一道血泉在夕陽的餘暉之下一涌而出。
更多的西域人隨扈衝進村莊,他們見人便殺,要不是被命令不許縱火,估計也會朝茅草屋丟去火把。
方論是在第三批才進入村莊,沒有在街道或空地看到太多的屍體,騎馬經過一些房屋時,向屋內看去看到的一片狼藉。
“他們越來越手熟了。”王勉策馬在方論的左側,由於吵雜聲太大,說話需要放開嗓子:“連進攻村子應該採取什麼步驟也是駕輕就熟。”
這一批西域人隨扈已經跟隨大軍轉戰接近三個月,他們從一開始需要被人驅使才知道應該幹些什麼,到現如今根本不用有人去約束和敦促就知道自己應該幹些什麼,甚至是之前不懂作戰的配合現在也玩得很溜。
方論聽了卻是下意識皺眉,他平時想的東西就多,也會去觀察更多的細節,要是他沒有想岔的話,那些西域人隨扈表現越好,差不多也是離死越來越近了。
他們這一支分隊,一開始的時候有千餘人,一番征戰下來僅是剩下不到七百人。
有戰爭就會死人,那個恆古不變的真理,不止是西域人會死,漢人驍果以及西域都護府的將士也會死,只是多與少罷了。
已經永遠躺在這一個陌生土地的那三百來人,大部分當然是西域人隨扈,漢人驍果也戰死二十多人,西域都護府戰死的雖然僅有六人,其中一個卻是一名屯長。
李冰是臨時接管了這一支分隊,除了他本來是隊率之外,還因爲爵位比其他同僚高,按照戰場規則理所當然接管了指揮權。
“我踢門。”王勉手持戰刀,做出一個準備的姿勢:“你小心點。”
木門是被一腳直接踹得倒飛出去,破門的那一瞬間裡面響起了尖叫聲和哭泣聲。
方論衝進屋內,幾乎是條件反射揮刀砍向擋路的人,尖叫聲瞬間而止,孩童的哭泣聲也像是被揮刀舉動掐住那樣停了下來。
王勉入屋看到的是倒在血泊中抽搐身軀的一個匈尼特婦女,方論正舉着戰刀看着躲在牆角的一大一小兩個匈尼特孩子發愣。
“我……”方論握住刀柄的手鬆了又緊,緊了又鬆:“我……”
“還好你下手了。”王勉用刀尖挑開了遮住右手的匈尼特婦女衣服,露出來的是她手握的匕首:“要是你心生仁慈,躺在地上的就該是你了。”
方論其實根本沒那個功夫去分辨誰擋住了路,更沒時間去辨識自己有沒有危險,根本就是身體的反應比腦子快。
一大一小的兩個匈尼特孩子突然發出尖叫聲,眼睛裡滿是仇恨地看着破門而入的兩個人,大的那一個擰着一根木棍撲上去被王勉一腳踹開,小的那個哪怕是依着牆角也是用充滿仇恨的眼神在盯着。
王勉纔沒有那個興致去觀賞別人仇恨的眼神,他走出去招呼了一聲,很快就有西域人隨扈過來將兩個匈尼特孩子帶走。
“我突然覺得好累。”方論依在門邊,扭頭看一眼身軀已經不再抽搐的匈尼特婦女:“不是因爲殺了個匈尼特女人,是真的累了。”
王勉正在屋內到處翻找,沒停下手裡的動作:“我可不想帶你的骨灰回村子。”
方論當然知道自己的狀態很危險,要是不盡快調整過來,下一次交戰很可能會成爲一具屍體。他很羨慕王勉不會胡思亂想……或者說沒心沒肺,可是真的辦不到。
“永遠不要忘記!”王勉沒找到什麼東西,出來盯着方論的眼睛,用前所未有的嚴肅表情說:“我們身在敵境。”
方論苦笑了一下。
他們不管是在作爲少數羣體的西域,還是入了疏羯人或是匈尼特人的地盤,可不是一直身在敵境嗎?
“也不要忘記。”王勉伸出雙手按在方論的雙肩:“林屯長是怎麼死的。”
這一支分隊的前指揮,他保留了作爲人的善良,代價是被認爲沒有威脅的一個匈尼特小孩子匕首插入心臟,連搶救都不用去做了。
“我們身在舉目皆敵的地方。”方論很清楚自己是在哪裡:“我沒忘記自己是爲了什麼而來。”
村子自然是毫無疑問被攻了下來,夜幕降臨之後西域人開始了狂歡,吃着豐盛的食物,有些食物還是匈尼特人準備的晚餐。他們戲弄着被俘虜的匈尼特女人,看上去是那麼的歡樂。
“還剩下三百二十七個隨扈。”李冰手裡拿的是一根羊腿,是後面弄的烤全羊:“越來越時不待我了。”
圍坐一圈的軍官都聽明白是什麼意思,那些西域人隨扈已經慢慢演變成爲可堪一用的戰士,要是待在敵境當然是好的一面,可要是回軍西域就非常不好了。
“我們明天與大部隊會合。”李冰收回看西域人隨扈的視線:“是時候來一場會戰,讓命運去決定誰能回去。”
他們分散在匈尼特境內已經肆虐了接近兩個月,匈尼特人怎麼都該有所反應。
匈尼特人從前線調回部隊,後方也組織新力軍,接下來不但考驗西域人隨扈誰能活着,漢人同樣也面臨着相同的考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