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日清晨,我和子若在學校後門很早就開門營業的“김밥나라”買了幾卷紫菜包飯,麻利地找到了學校巴士。
我之前問子若:“明洞之行齊飛肯定去,你沒關係嗎?”
子若的回答是:“管他死不死,跟我有什麼關係?我纔不在乎!”
於是,子若毫無心理負擔地和我一起報了遊明洞的活動。
“一會兒上了巴士,咱倆分開坐,你儘量靠得離齊飛近一些。”上車前,子若偷偷跟我說。
一上車,我便坐在了巴士左側的第二排,我想齊飛作爲活動的組織者,應該會坐得比較靠前。
幾分鐘後,就開始有不同國家的留學生陸陸續續上了車,這些人裡中國人居多。
很快,齊飛也上了巴士,他今天穿了身藏藍色的Adidas運動裝。他剛一上車,便看到了我,“呦,這麼早?”
我諂媚地一笑,可以想象我的表情一定噁心極了,“是啊,你吃早飯了嗎?”我從包裡拿出一卷紫菜包飯,在他眼前一晃,“我多買了一份兒。”
不出我所料,齊飛一躍而上,坐在了我身旁的位子,“謝了!這麼體貼?”他回身看了眼子若,“怎麼不和你的好姐妹怎麼坐一起?”
我沒說話。
“吵架了?”
我點點頭,故意放低聲音,“她這個人挺難相處的。”
齊飛非常贊同:“你也覺得吧?哼,伶牙俐齒的,得理不饒人。”
我假意迎合:“估計那天你們吵架,也是她錯誤更多一些。”多個鬼,明明因爲齊飛是個渣男!
齊飛剝開錫紙吃起來,“你能明白就好,我那天也真是糊塗了,居然跟她跳舞!”
他又有些不放心地問:“關於我的事,她還說過什麼嗎?”
我想都沒想,直接說:“沒有。”
齊飛的表情有些委屈,“你可不要聽信她的一面之詞。”
既然說到“一面之詞”,我也不妨開門見山,“你說得對,確實不能聽信一面之詞,所以很想找機會跟你求證一件事。”
“找我?”
我坐直身子,“那天我和子若到學生會找你問紀佳佳的事,你撒了謊,對不對?”
齊飛眉毛一挑,“是許峰和你說了什麼嗎?”
他反應倒是挺快,我很不客氣:“別以爲我那時沒來韓國就沒有其他眼線,許峰說你那時候幾乎每天都在留學生公寓樓下等紀佳佳!”
齊飛看向窗外,冷笑一聲,“是啊,我是追過她,可她也得願意理我啊!”
我繼續追問,“所以你沒追到她?”
齊飛轉過頭,表情有些不自然,“是啊,她說我和她根本不是一路人。”
我繼續揭露:“那你當初爲什麼說不認識紀佳佳?分明就是心虛!”
齊飛無奈一笑,“我就知道,吃你的東西肯定沒好事……紀佳佳在語言班呆了一學期就人去樓空了,大家猜測她一定是脫離學校黑在了韓國。畢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我也就不想和她扯上關係了。”
我審視齊飛,“那她到底去哪兒了?”
齊飛聳聳肩,一副無奈的表情,“我要是知道她在哪兒事情不就簡單了?還省得你懷疑我把她藏在哪兒了似的。”
我又對齊飛展開新一輪拷問:“說實話,你究竟有沒有傷害過她?”
齊飛遲疑了一瞬,居然笑起來,“這話,你應該去問許峰。”
我一驚,“什麼意思?”
齊飛和許峰這兩人是在踢球嗎?踢來踢去N個回合,都不知道該相信誰了。
齊飛慵懶地倚着座椅靠背,“去年,學生會組織過一次旅行,去的濟州島。那次我沒去,但我聽同去的人說:紀佳佳和許峰兩個人住的可是同一間房!”
這話就像是一道晴天霹靂,驚醒了我這個被矇在鼓裡的人。許峰學長說過,他在國內是有女朋友的,難道佳佳學姐不知道這件事嗎?還是說是她無怨無悔,明知故犯?
我故作鎮定,“你別以爲編瞎話就能撇清自己!”
齊飛冷笑,“這可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事好嗎!你同校的學姐就知道,不信可以去問她們!”
既然這兩個男人的話都不可信,那確實該找另一個知情人去求證,事情真是越來越複雜了。
這時,一個高高胖胖的男生上了車,齊飛看着那男生對我說:“我們的會長來了。”
原來這位高胖男就是我和子若那天沒有見到的學生會會長本尊,長得一臉憨厚,感覺是個靠得住的老實人。
會長用流利的韓文對大家說:“兩分鐘後,我們的巴士就要出發了!祝大家在明洞玩兒得愉快!”
能夠協調學校出一輛大巴送留學生們去明洞玩兒,一方面是學校的福利優厚,另一方面就是這位會長的協調能力足夠給力了。
齊飛有些煩悶地問:“還有什麼要審問的嗎?大小姐?”
“照你這麼說,是許峰傷害了紀佳佳,紀佳佳自暴自棄,然後就和所有人斷了聯繫,是嗎?”
齊飛攤開雙手,一副無賴相,“我怎麼知道?人心是很複雜的。也許是她找到了比留學更好的賺錢之道,代價是需要黑在韓國,這在以前也不是沒有先例。”
我追問:“什麼賺錢之道?什麼先例?”一個女孩子隻身在國外,能有什麼逆天的賺錢發財之道?想想就覺得不是什麼好事。
“呵呵,你自由想象吧……”
司機發動引擎,我們的大巴緩緩離開學校後門。
齊飛扶着前排座位把手,“有時候,有些選擇都是當事人自願的,誰都左右不了,你也不要太執着……話說,你爲什麼這麼關心紀佳佳?”
“關你什麼事兒?”
“好吧,具體的事情我建議你去好好問問許峰,你沒看他都不敢衝着我說紀佳佳的事嗎?因爲他心虛啊!”齊飛踉蹌起身,“好了,我要去後邊坐了,你自便。”說着,齊飛講着流利的英語,投奔向後排幾個歐美學生那裡。
半路上,他與坐在靠後位置的子若對視了幾秒,兩人彼此嫌棄地別過臉去。
這時,會長走到我面前,示意要坐我旁邊,我看他身子胖不好往裡進,拿着包挪到了旁邊靠窗的位子。
他衝我憨厚地笑:“你就是林韻詩吧?Party那天見過你。”
我很意外,“哦?是嗎?我那天沒怎麼玩兒就走了。”都沒有注意到那天會長本尊也在。
會長撓撓頭說:“你和你的朋友徐子若都很漂亮,想讓人印象不深都難。”
呵呵,嘴還挺甜。不過說起令人印象深刻,應該還是子若的言行更加勁爆吧?
會長接着問:“今天徐子若來了嗎?”
呵呵,我就知道,他比較關心的是子若。
“來了啊,就在後面!”
會長轉身朝身後瞅了一眼,開懷地笑說:“你們怎麼不坐一起啊……你剛纔和齊飛說什麼呢?好像不太愉快?”
我笑着回答:“副會長他八面玲瓏,哪個國家的人都得照顧到啊!”
巴士上了公路,車速提起來。
會長扶着前座把手,“那天齊飛跟我說你來學生會找過我,想問紀佳佳的事。”
我馬上來了精神,“會長,你都知道些什麼嗎?我問過許多人,大家的說辭都不一樣,紀佳佳到底去了哪兒?”
會長沉下臉,“我只知道她在失蹤前的幾週一直在一家酒吧打工。”
“哪家?”
“就在咱們學校後門,就那一家!”
我知道了,就是們開講Party二次會去的那家,子若打工的那家。
又得到了很多條重要線索,今天真是沒白來。
沒過多久,會長隨便找了個說辭走到巴士後面,坐在了離子若很近的地方搭訕起來。
最喜歡坐在長途巴士上看着旅途風景、期待着旅行目的地時的愜意感受了。我打開手機音樂,戴上耳機,覺得整個人都放鬆了下來。關於佳佳的陰霾也暫時被我拋到九霄雲外。路邊快速閃過的一棵棵樹上綴滿了發黃的葉子,不遠處的大片楓葉也在這一幅幅的秋季風景畫中點上了幾抹動人的深紅。
會長和子若在後面相談甚歡,來自俄羅斯、烏茲別克斯坦和蒙古的留學生們用韓文講述着他們來到韓國的趣聞軼事。坐在車尾的齊飛用發音標準的英文和歐美留學生們講着笑話,大家時不時地發出放肆又歡快的笑聲。
我的手機突然振起來,是文承敏的短信。
“週末在忙什麼?”
看到他的信息,我不自覺地勾起嘴角,回覆說:“今天,我們新來的留學生一起遊明洞,你呢?”
“我在幫前輩做剪輯,下週就可以看到我的成果了。^_^”
我無意間一擡頭,撞上了齊飛的視線,“啊!嚇死我了,你什麼時候過來的?”
齊飛盯着我的手機屏幕,問:“韓國男生?”
我收起手機,“關你什麼事?”
齊飛坐在過道另一邊同排的空坐,“不要相信韓國男生,尤其像你這麼單純的。”
“你幹嘛偷看別人隱私?”
齊飛很不屑:“看你都笑成花了,好心提醒你。”
“多事!”
明洞位於首爾中區,是韓國很有代表性的購物街,是女生的天堂!
我們一羣膚色不同的留學生走在明洞的街道上,引來無數路人的注目。
我們面前是一條條縱橫交錯的步行街,偶爾也有車輛經過。路上的行人熙來攘往,男生女生們都打扮得時髦精緻,又恰逢秋季,每個人都不知不覺成爲了韓國秋季流行時尚最佳的街邊代言。
走着走着,我們便看到了韓國最經典的像SKIN FOOD(思親膚)、ETUDE HOUSE(伊蒂之屋)、Innisfre(悅詩風吟)這樣的化妝品小店。10月中旬的首爾已經開始轉涼,過往的女孩子不是穿着連帽衛衣加休閒西裝外套,就是長款長袖T恤或棒球服,下搭露腳腕的黑色緊身鉛筆褲;要麼就是一羣不怕冷的依舊穿着夏天的碎花連衣短裙,外搭薄薄的西裝外套,下面露着大腿。她們的腳上踩着至少5cm以上的高跟鞋,發出“噠噠”的清脆響聲,絲毫看不出吃力。她們的頭髮也總是打理得乾淨、服帖、柔順又發亮。
今天既然來到了這最時尚的明洞,不如從頭到腳好好改變一下自己的形象!
我在子若的參謀下,打了雞血般不知進出了多少化妝品店、鞋店和服裝店,試了不同的妝容,買了很多套現下最時尚的穿搭,還給自己買了兩雙跟兒高、漂亮又相對省力的高跟鞋。
然後,我們又找到一間裝潢精緻的理髮店,讓理髮師根據我的臉型給我剪了一個斜劉海,又從頭髮中部位置開始把下面的頭髮都燙成了卷。直到實在遛不動的時候,還強撐着粗逛了一下明洞的樂天百貨,又敗了幾件裙子和冬衣入手。
回到大巴車上,天色早已暗沉下來,會長看到我手中大大小小沉得都快拎不動的購物袋,嘴巴張得大大的。
“我說,你們也太敗家了吧?”
子若調整出她最好聽的聲線,對會長溫柔地說:“不是我哦,是她!我可什麼都沒有買哦!”
看到子若一臉無辜委屈的樣子,會長露出心疼的表情,“你想買點兒啥我送你,就當是來明洞的紀念品吧!”
子若羞答答地,“哎呀,這怎麼好意思呢……”
此刻,我不得不在心中感嘆子若的手段。
回到宿舍公寓時,已是晚上10點。
我進到房間的第一件事並不是準備卸妝洗漱,而是對着鏡子不停地擺造型。
子若眯起眼睛,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我說某人,一直想問你來着……你怎麼突然這麼在意自己的形象啊?是不是有什麼情況啊?”
我匆忙否認,“哪有哪有,我能有什麼情況啊?”
深夜躺在牀上,我翻來覆去地睡不着。總是躺着躺着就突然坐起來,擔心壓壞了我今天剛做的一次性發型。當我第三次起身時,我乾脆下牀跑到了衛生間的鏡子前,確認我的捲髮真的沒有被壓直,還在心中祈禱:希望這個一次性的髮型能夠把最好的效果支撐到明天。
子若那邊也是時不時地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我就知道她也一定還沒睡着。
“我說詩詩,今天你在齊飛那裡問到什麼了嗎?”沒想到,子若先開了口。
“哎,越問越複雜,總之現在能確定的是,齊飛和許峰學長都和佳佳脫不開關係。”
子若冷笑說:“哼,很意外嗎?男人還不都是這樣,看見個漂亮的就賤賤地去追,有便宜就去佔。”
“那今天你和會長……”
“他追我我就配合着看嘍,看他穿的衣服用的包,家境應該不錯。”
我知道,子若一向把男人的經濟條件作爲很重要的擇偶考量標準。
我試探着問:“那天……我看到你在酒吧……有一個大叔對你動手動腳……”
子若輕描淡寫地說:“逢場作戲罷了,不必認真。”
“親愛的,我是怕你吃虧。”
子若沒有說話,我接着試探:“那你國內的男朋友……”
“別讓他知道就是了。”
“這樣不會很危險嗎?最起碼,自己也會覺得很分裂很混亂吧?”
子若笑說:“傻孩子,都什麼時代了?難道還玩兒從一而終嗎?要懂得多給自己找幾條後路,知道嗎?”
也許子若說的是對的,但她的做法、她的三觀我始終不敢苟同。
清晨起來,我第一時間從牀上竄起來,跑到衛生間去確認我的髮型。還好,除了劉海部分有點凌亂之外,整體的效果還沒有被破壞。
我火速洗漱、化妝、整理髮型,由於捲髮棒預熱的時間有點長,我把劉海都燙出了糊味兒,幸好子若跑來幫我打理好了髮型。
我換上了昨天從明洞新買來的一款黑底粉色碎花連衣裙,這款很顯腰身,裙襬部分蓬蓬地,非常性感,再配上韓國女生們現下最流行款的西裝短外套,踩上一雙黑色細跟小高跟,拎着輕便的小包,我就這樣“噠噠”地走出了公寓。
臨出門前,子若用灼熱的目光目送着我,還甩下一句話:“你這孩子絕對有問題!祝你快點兒拿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