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殺人誅心
“什麼意思,爲什麼沒提到我們?”
“是呀,我們若是投降了,也會變成奴隸麼?”
個別年輕的侯爵府護衛和車伕,趁着騷動的當兒,偏着頭詢問身旁的同伴來。
年長一些的護衛和車伕們,則是個個臉色發白,滿嘴苦澀。
“誰會在乎死人呀?”
某位見識廣的護衛到底忍不住,將答案說了出來,死也要死的明白,否則到了陰間,問起緣故來還稀裡糊塗的,多不好。
盜賊團連提都沒提會如何對待他們,擺明了根本沒給他們預留活路,除了志在必得的侯爵夫人和她的子女,其餘府中一干人等,都會被滅口了事。
而爲了換取活路,本來還並肩作戰的黑獅子傭兵們,極有可能臨陣倒戈,將他們拱手交出去送死,反正這趟護送任務是失敗定了,只要死的不是自己就行。
他們這麼一想,頓時將警惕的目光轉向身邊交頭接耳的傭兵們,悄然握緊手頭的兵器,唯恐盜賊還沒殺上來,身邊的傭兵就先從背後或者身側給他們一刀。
猜忌的想法一經浮現,軍心便隱隱不穩起來。
見喊話產生作用,起到分化陣營、打擊士氣的效果,麥迪娜很滿意這種變化,爲了進一步加強效果,她手一擺,喝道:“押上來!”
“好嘞!”
身後面立即有盜賊響應道。
一位中等偏上身高、體態豐腴的女人踉蹌着,被押上了麥迪娜所在的馬車頂部,她光着雙腳,走得很慢,邊走邊哆嗦,又害怕又害臊,身上僅僅只有一件小肚兜的丟人現狀,和赤身裸體沒什麼兩樣,伴隨着衣裳而去的,還有她一貫以來的囂張氣焰。
可見身份再高貴的女人,迴歸出生那一刻的赤-裸狀態之後,想牛逼哄哄都挺難。
她再蠢也知道,這個節骨眼上被帶出來,無非是拿她來要挾仍在抵抗的黑獅子傭兵團,萬一滿足不了賊首的願望,極有可能落個身首異處的下場,不怕纔怪。
這位幾乎處於完全裸露狀態的婦人,當然就是“法典盜賊團”此行的“標的物”之一,萊德侯爵夫人了。
“看清楚了麼?這就是你們特意‘重點保護’的,尊貴的萊德侯爵夫人了。現在她已經落在了我們手裡,任我們‘魚肉’了。讓我們打開天窗說亮話,你們黑獅子傭兵團本次的護送任務,已經徹底失敗了。再怎麼折騰,也翻不了盤!”
大嗓門得意洋洋的朝着凱文等人吼道,勝券在握底下,譏諷的語調任誰都能聽出來。
“真的假的,別是冒牌貨吧?”
一名合作多年的盜賊,怪腔怪調的表示疑問道。
同伴重讀的“魚肉”兩個字代表着什麼,接下來大概會發生些什麼事情,馬車下頭的大夥盜賊自然心知肚明,於是高聲叫好的有,吹口哨的有,尖叫的有,用力敲擊盾牌的也有,帶着舞蹈節奏跺腳起鬨的有,很是興奮。
那一雙雙透着熱情的目光,在萊德侯爵夫人誘人的胴-體上逡巡,羣盜抱着看熱鬧的不嫌事大的吃瓜心態,使勁鼓動着,推動情節朝着內心期待的方向發展。
“問得好!不過沒關係,或許勇敢的傭兵們還沒看清楚,落在我們手裡的,到底是不是‘尊貴’的侯爵夫人呢。不死心也正常。”
麥迪娜露出一個“早知如此”的笑容,透着股難以言喻的邪惡味道,只見她一招手,萊德侯爵夫人就被身後的盜賊提溜着,來到了首領的身邊。
“來來來,尊敬的萊德侯爵夫人,擡起頭,挺起胸脯,讓大家夥兒好好看看你。你說你大美人一枚,老低着頭幹什麼。”
就像浪蕩青年調戲良家婦女那樣,麥迪娜輕佻的用手指挑起侯爵夫人的下巴,溫和的提出要求,只是萊德侯爵夫人躊躇着,壓根就不敢迴應,衣裳如此單薄,又哪敢按對方所提出的要求去做。
麥迪娜更加隨和了,微笑着,刻意帶着戲弄的目光,如同情人間的溫柔愛撫,用手掌輕輕撫摸着萊德侯爵夫人的臉龐,於是一瞬間,不光一張粉臉,連同貴婦人肩膀、後背等保養得嬌嫩光滑,此時暴露在外的白皙皮膚上,立馬就呈現出一大片一大片雞皮疙瘩。
看着“獵物”被嚇得偏着頭,想躲不敢躲,想哭又不敢哭,可憐兮兮的模樣,麥迪娜得意無比,輕輕一推,萊德侯爵夫人就被推前一步,位置一往外,自然變得更加矚目,接着盜賊首領突然一伸手,拽住萊德侯爵夫人肚兜的揹帶,再這麼輕輕一扯一拽。
可憐的萊德侯爵夫人,又一次變成了“坦誠相待”的模樣。上一次還只是在自己的車廂裡頭,被一個男人羞辱,這回卻當着幾乎所有人的面,論羞恥程度,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看清楚了麼?這位光溜溜的貴婦人,是不是你們要重點保護的侯爵夫人本人呀?”
伴隨着同夥雷鳴般的轟然叫好,大嗓門盜賊喊話喊得更帶勁了,句末已是歇斯底里。
萊德侯爵夫人終於忍不住啜泣起來,她就這麼光着身子,無助地站在車頂遭受圍觀、羞辱,想用手捂住私密地帶,又恐激怒了賊首,迎來當頭一刀,竟是困在上下失守的艱難處境。
說實話,她真的想不明白,如果說前頭莫拉比逮到她,要剝光她的衣服,多少還能理解,畢竟莫拉比是個男人,或許有些慾望驅使的成分,也或許心理變態的可能更多一些;然而現在她落在麥迪娜的手裡頭,麥迪娜竟然也要剝光她的衣服,又不是有“磨鏡”的癖好,刻意讓她這般當衆出醜難堪,難道麥迪娜也是個變態狂不成?
當然不是。
殺人誅心!
這纔是麥迪娜的目的。
她哈哈大笑起來,毫不掩飾自己的得意,屬於她的部衆本以男性居多,然而這會子不分男女,見到萊德侯爵夫人被自家老大變成“大白羊”,也通通囂張地大聲歡笑、怪叫和嘲諷起來,彷彿自家老大幹了一件多麼了不起的事情那樣。
凱文和黑獅子的傭兵們,則是臉色陰沉,心頭就是一沉。
看到附近的傭兵個個臉色不善,晨曦覺得自己的小腦袋瓜兒有些不夠用了,她悄聲問諾爾默道:“那個什麼麥迪娜這麼做有什麼用,怎麼他們一個兩個都這副模樣?個個哭喪着臉,像霜打的茄子似的,全都蔫了?”
諾爾默也不明白,他也沒有這方面的經驗。
按理說,麥迪娜拿萊德侯爵夫人的生命要挾傭兵團和護衛們投降纔是正理,甚至一旦傭兵團不肯答應投降的要求,還會出現拿刀割下人質一隻耳朵,或者砍掉一隻手腳什麼的,通過種種血腥手段脅迫傭兵就範,才符合小說裡面常見的情節設定,這剝光人質衣服算什麼回事?
普利坦德輕輕嘆了一聲,向兩位少年溫言解釋道:“常言道‘士可殺不可辱’,對貴族男子是這樣,對貴族女性來說更是這樣。不管平時兩性方面的作風如何,褲帶多麼鬆多麼不堪都好,畢竟是藏在桌子底下,誰都不比誰乾淨,也就糊里糊塗算了。然而此刻衆目睽睽之下,侯爵夫人遭受這般羞辱,黑獅子這趟護送之旅,就算徹底失敗了。”
“哪怕最後擊退盜賊,從他們手中救出侯爵夫人,她的名譽都算是毀得一乾二淨,再難見人了。而這一切,完全是黑獅子傭兵團的責任。無論萊德侯爵會不會找傭兵團賠償損失,整個團的招牌都算是砸掉了,以後任何一家貴族都不會僱傭他們。擺在凱文面前的,幾乎是一道無解的難題,除了乾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投降。”
原來是這樣!
諾爾默和晨曦張大嘴巴,恍然大悟。原來有時候,脫光敵人衣服,比殺了敵人還管用,還要有效果。
凱文團長用力咬着牙,手指節握得“啪啪”響,一副恨不得把手裡的劍柄捏得粉碎的架勢,剛毅的臉上,流露出再明顯不過的掙扎神色了,相當痛苦。
來自盜賊團的吶喊聲、敲擊聲、跺腳聲,每一聲都如同一擊戰錘,重重擊打在他的胸膛之上,震得他胸口發悶;每一聲嘲笑與奚落,都那麼的響亮,彷彿就在耳邊轟鳴,提醒他,讓他無地自容,不敢擡頭面對前頭那具不斷顫抖的,白得發亮的胴-體。
正如老法師所說,他此刻面對的,是怎麼做都不對的情形。
僱主落入敵人手中,還被當面如此羞辱,不管最終結果如何,能不能將萊德侯爵夫人從盜賊團手裡頭救出來,本次的護送任務都算是失敗了,在場的所有人,包括侯爵夫人嫡長子在內的這麼多人,每一個都是黑獅子傭兵無能的見證者,見證着他們的失敗,見證着他這位傭兵團長的失職行爲。
尤其是侯爵的嫡長子,親眼目睹生母遭受下賤的盜賊這般侮辱,會有怎樣的感受?
讓他衝上去親手殺掉女盜賊的本事和膽子沒有,然而一旦脫險,仇恨敵視家裡僱傭的傭兵們無能,找他們賠償和麻煩的本事和膽子倒是有的,還很大。
哪怕是殺光所有的盜賊,用他們的鮮血也洗刷不了失敗的恥辱,僱主女人慘遭凌辱的恥辱。
怎麼辦,我該怎麼辦?我能怎麼辦?
擺在黑獅子傭兵團面前的,似乎除了投降以外,就沒有別的路子可以走了。
凱文忍不住調頭看了一眼後頭,被拱衛在中間的馬車上,牧師“白鶴”也是慘白着臉、目瞪口呆的模樣,兩人一對視,都從對方眼中讀出了無奈與彷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