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谷口雄關
清晨的陽光照耀着名聞遐邇的末日山谷,自從千年前那場導致大量神祇、聖階之類的強者隕落的決戰在此處附近上演以後,落日山谷就被改稱爲末日山谷,與外頭的八百里丁角阿斯戈壁一道,成爲見證人類不屈抗爭的傳說之地,數不清的吟遊詩人將其寫進動人的詩篇中,傳頌和歌唱。
此刻的山谷安詳而寧靜,山風吹拂在茂密的樹林上,松濤陣陣,偶爾一兩聲清脆悅耳的鳥叫聲響起,給寂靜的山林增添些許活潑和生氣,所謂的天籟之音,莫過於此。
即便有傳聞,光明正在一步一步離去,黑暗的陰影開始逐漸籠罩大地,戰爭即將再次來臨,山谷也毫無一絲當年金戈鐵馬古戰場的蕭殺氣氛。
千年時光流逝,殘酷的戰爭給大自然留下的無數傷痕,早已漸漸悄然癒合。
穀道寬闊而平坦,自然形成的通道足可容納百餘名騎兵齊頭並進,據說當年魔族聯軍的千軍萬馬,正是唱着嘹亮的戰歌,順着這道山谷向人族大陸的腹地進軍。
“我說大黑,別說本大小姐沒事先警告你啊,要是今天你再敢亂吼亂叫,嚇跑了谷中的猛獸,影響我收一頭法斯特豹當寵物的大計,小心我對你不客氣!”
晨曦的纖纖玉指點向她口中的“罪魁禍首”,幾乎直接戳到哥哥坐騎的鼻尖上,看樣子很是不滿。
明媚柔和的陽光下面,少女的麗色無比動人,她大約十三四歲的樣子,滿頭烏黑柔順的秀髮底下,是一張稚氣未消的小臉蛋,白裡透紅,肌膚勝雪,一雙亮晶晶的大眼睛極具神采,眼眸流轉間,已然頗有幾分禍國殃民的味道,假以時日定是個傾國傾城的絕色。
少女的身材嬌小勻稱,曲線婀娜,騎在一匹通體雪白的駿馬上,典型的人小鬼大,卻又不顯得違和。
此刻她故作氣鼓鼓的模樣,既可愛又俏皮,彷彿自己剛剛提到的法斯特豹,不是山中令人聞之色變的迅猛野獸,而是溫馴可愛的小白兔,可以隨手捉來玩耍。
比起嬌小玲瓏的晨曦妹子,諾爾默則是身材高大,此時見少女一臉理所當然的說着歪話,悄悄翻了個白眼,還沒來得及接腔,“哞~”的一聲,他胯下的坐騎已然發出一聲長長的嘶鳴,同時很有個性的把牛頭一擰,又大又黑的鼻尖噴出一股白氣,頓時遠離少女纖巧秀氣的手指,長滿黑毛的牛頭,擺出一副“啥來着?懶得理你!”的表情,竟是極通人性。
“哈哈哈哈。”一頭牛面對指責能有這麼迅速的反應,還能做出如此生動形象的擬人表情,諾爾默和身後的普利坦德法師都忍俊不禁,紛紛大笑起來。
與此同時,少女胯下的白馬也是微微翹起嘴角,眼中浮現笑意,顯然也是極富靈性,遠非尋常的坐騎可比。
沒錯,諾爾默的坐騎相當的不尋常,既不是絕大部分騎士顯示和增添勇武的駿馬,也不是少數貴族子弟彰顯家世與身份的地龍等高級異獸,而是比茲尼斯王國與魔界接壤的邊境羣山中,一種當地十分常見,艾歐羅帕大陸其他地方卻從未出現,堪稱獨此一家別無分號的大型哺乳動物:魁牛。
魁牛的體型高大,四肢粗壯有力,成年後肩高比普通的馬匹還要略高,通體上下長滿一到兩寸長的黑毛,又黑亮又光滑。在不被激怒的情況下,這種羣居在山中的野牛生性較爲溫順,加上耐力好,不挑食易養活的優點,很受邊界上生活的各個族羣喜愛,常被捉回家裡馴養,當成日常耕種、畜牧與運輸時的好幫手,當然也會被當成代步用的坐騎騎乘。
就比如此刻少年等人身後,就有好幾頭健壯的魁牛肩負起馱馬的重任,揹着此行所需的帳篷、炊具、飲用水和食物等旅途必需品,以及日常消耗品之類。
只是耐力再好的牛也還是牛,變不成馬,並不適合作爲外出長途旅行的工具,更不會被當成作戰用的坐騎,因此通常只在邊境數十公里的範圍內活動,不知爲何會被諾爾默當成正式坐騎,就這麼公然騎着上路,來到離開邊境線足有四百多公里的地方。
若是被素來看重門面的毗邇尼帝國世家貴族,或是比茲尼斯王國等屬國的豪族青年見到了,避免不了會盛氣凌人的嗤笑少年是鄉巴佬、窮光蛋,連一頭體面的坐騎都購置不起,就敢出門丟人現眼,真真是斯文掃地。
“哎呦!還不服氣是不是?讓你裝!要不是你故意搗蛋,一會兒高聲嘶吼,一會兒拼命向外散發氣息,怎麼會一連走了上千裡地,別說什麼休極熊、法斯特豹,就連戈壁上頭最常見的比格狼都見不到一隻。”
晨曦用嬌嫩的小手在大黑頭上敲了一記,咬牙切齒,螓首一擺,滿頭亮麗的黑色短髮隨之飄搖晃動,又給少女增添了幾分靈動。
“好啦好啦,晨曦小姑奶奶別再欺負大黑了,行不?要是它罷工不走啊,哥哥就只能步行,靠自己的雙腿走出山谷了。按照哥哥的腳力啊,恐怕要走到半夜才行哦。”諾爾默笑着搖搖頭,邊說邊輕輕拍了拍大黑的腦門,安撫坐騎。
他和少女青梅竹馬,打小就一起長大,連騎着的這頭魁牛,也是剛出生不久就抱養在家裡,悉心照料,兩個小人兒外加一頭小牛,一起追逐嬉戲、廝混着長大,彼此之間脾氣極爲熟悉。
雖說魁牛比較溫馴,家養的更是深通人性,和主人的關係通常極好。然而所謂的溫馴也是相對的,一旦魁牛發起脾氣犯起犟來,還真的說不走就不走,牽着不走打着倒退。當然了,具體到個性十足的大黑身上,絕對不會因爲這麼件雞毛蒜皮的小事就罷工,找準機會踹你兩腳倒是更加可能。
“哼。看在哥哥的份上,本大小姐就不和你這頭牛一般見識。不然啊,哼哼!”晨曦衝着魁牛搖了搖小拳頭,鼻子翹的老高,一臉得意神色,好像要不是諾爾默替大黑求情,她就能將魁牛怎麼似得。
習以爲常的玩鬧,倒也爲乏味的趕路添上些許樂趣,尤其是在這景色大致雷同的山谷裡頭。
兩人身後的老管家普利坦德樂呵呵笑着,看着小姑娘和魁牛玩鬧,滿是皺紋的老臉上,一臉的欣慰。
平安無事的走了大半個上午,前面一道關口已是隱約在望,只不過兩旁的景色也出現了異常,從遠方的某處峭壁開始,一直通到關隘所在之處,山壁上頭盡是光禿禿的,一棵植物都沒有,與這邊鬱鬱蔥蔥的兩側羣山完全不同,彷彿有一條垂直的無形界限,將界限兩邊分成了截然不同的兩個世界,一邊生機勃勃,一邊死氣沉沉。
對着眼前明顯怪異的情景,普利坦德指着前頭的關隘說道:“少爺,小姐,前面就是無數歌詠中傳唱的,專門鎖住‘末日山谷’的有名雄關,號稱‘人界第一關’的西哥特之門了。”
話說的很拗口,名字也很特別,又是“關”又是“門”的,那到底是關還是門?
其實之所以有這麼個奇怪的名字,原因就在於這道雄關建得極具特色,朝向山谷的標誌性巨大雕塑和關門,讓人一見就過目不忘。諾爾默和晨曦兩人順着老管家的手定睛一看,不用多問,就立刻明白“西哥特之門”這個名字的由來。
遠遠望去,和兩側陡峭險峻的山峰相比,末日山谷的出口不算太寬,本應該是喇叭口形朝外敞開的地方,被一道高大險峻的關隘牢牢鎖住,關上箭樓林立,氣勢逼人,盡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風采。
雄關兩側的峭壁上,藉着原本的山勢,分別雕刻有一尊氣勢磅礴栩栩如生的雕像,雕像的尺寸是那樣的巨大,哪怕現在離得這麼遠,都能將兩尊雕像的面部表情等細節大致看個清楚。
左側的那尊雕像頭戴兜鍪身披鎧甲,高大挺拔的身軀微微側身朝着谷內,留着絡腮鬍子的臉上表情從容,淡定地對着山谷舉起右手,意態悠閒,充滿自信,擺明了對即將來臨的惡戰毫不在意,豎起的手掌擺出再明顯不過的“止步”含義。左邊的胳膊則向身旁舉起握拳,高度與肩平齊;
右側的那一尊雕像濃眉大眼,戴着一頂古典樣式的頭盔,盔頂長纓飄揚,身上披着一件款式簡單的半肩長袍,露在外頭的肩膀配有一個獸首護肩,強健魁梧的身子正面朝向山谷,左手筆直伸出,長而有力的食指直直點向谷內來者的方向,配合雕像怒目圓睜、目光堅定的神情,毫不掩飾的表達出“鎖定”的信號,絕對是霸氣側漏。右手則同樣平肩舉起,朝向另一側的同伴;
兩尊雕像朝着同伴平舉出去的手臂剛好互相抵在一起,兩顆拳頭連接之處,恰好就是雄關的正中部位,手臂下方圓拱形空洞所在的部位上,破損嚴重的門框殘留線條依然清晰可見。不用說,該處空洞所在就是當年關隘的大門了。
要知道依靠目測,每尊雕像的高度少說也有一百多米,也就是說,倘若不是被戰亂所毀壞的話,這道關隘原來的兩扇門扇竟然高達數十米,甚至是將近百米的高度!
難怪此關會以“門”來命名,關因門而得名,門增關之風采。
好一座扼守咽喉要道的人界雄關!
好一扇阻擋強敵入侵的巨大門戶!
真不知道當年的門扇是用什麼材質製成,又是誰能有那麼大的力氣,來負責每天開關這兩扇如此耀眼,同時又高得離譜、大得離奇、重得可怕的關隘大門!
從此處遠望,除了空洞洞的關門,整座關城呈現出深淺不一的青灰色,陽光的照射下,顯得無比凝重、威嚴和質樸,充滿難以名狀的力量感,就像一個遠古巨人那般堅強,帶給人一種不可撼動的直觀感覺。
想必有了這座雄關的保護,人族在夜裡會睡得特別的踏實。
看着古樸、雄奇的關隘,耳邊響起普利坦德充滿磁性的男中音,只聽老管家緩緩介紹道:“‘西哥特之門’城牆高三十三丈三尺,底部基座厚十二丈,城牆頂部也有七丈寬,足以容納十匹駿馬並肩馳騁,或者佈置多達八道不同種類的士兵進行防禦。砌築所用的石材,乃是從此處山脈開採出來的青巖,每塊石材重達三百多斤,石材間的縫隙澆以煮沸的糯米汁爲主的混合液,凝固後與石材融爲一體,十分堅固。兩尊雕像互抵的胳膊形成的城牆上面,當年是箭塔林立,密佈大型牀弩和巨型投石車,投送火力極爲強勁,配合雕像朝着谷內伸出的手臂上頭設置的牀弩,能對山谷的來犯之敵形成多層次、多角度、立體及全方位覆蓋的致命打擊。堪稱是易守難攻,堅不可摧的一道雄關。”
“那兩尊雕像有名字嗎?”看着氣勢凜然的“西哥特之門”,晨曦對兩尊雕像尤其感興趣,興致勃勃的問起了這個話題。
“有的。左邊那個態度從容充滿自信的名叫‘阿利鬆’,右邊那個威嚴剛毅橫眉怒目的叫做‘曼努埃爾’。”老管家回答道,“他們乃是來自人族的兩位聖階,當年負責帶領矮人構築這道雄關。完成築關的重任之後,他們又同時留在這裡,成爲率軍把守關隘的第一代統領。這兩人除了是步入聖階的當世第一流武者,個人身手不凡武藝高強之外,還精通兵法驍勇善戰,加之性格堅韌,特別擅長防守,所以人族纔會專門將他們派駐在此處,率軍抵禦魔界的入侵。”
少女點了點頭,表示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