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強弩之末
傭兵團的處境確實很艱難,鏖戰至今,團裡三四級戰兵這等中堅力量大多損失殆盡,若不是神秘的老法師普利坦德出手,把盜賊團弩手射傷的那些傭兵和護衛,一一施法治癒,使他們得以及時返回戰場之上,千瘡百孔的防線早已宣告失守。
一個個原本咬着牙苦苦支撐的傷兵,只見一道淡淡的青色或者藍色光芒閃過,傷勢立即痊癒,雖說本來受傷的地方都是些膝蓋、腳踝或是腳面這類相對次要的身體部位,只要不是失血過多,短時間內死不了人,可對戰鬥的影響無疑是巨大的。1
老管家只需輕描淡寫的點燃“小紙片”,便等於宣告“痊癒”二字,而做到這一切,還是發生在他含着菸斗吞雲吐霧的期間,換言之,尋常法師鄭重其事、唯恐一不留神就失敗的施法過程,於老管家而言,不過是信手拈來的小事,並不妨礙他悠然自得的享受人生。
一個又一個傷兵嗷嗷叫着,精神抖擻的重返最前線,舉手投足間,比身旁未曾受傷的同伴還要生龍活虎。療效之神奇,過程之短暫,看得苦修治療術多少年的牧師“白鶴”爲之咋舌,暗歎不已。
行家功夫一出手,就知道有沒有,作爲專攻治療、祛除等領域的牧師,一向認爲過於追求全面,就必然意味着理解的深度存在缺陷,如今被現實狠狠的打了臉,而且是一個巴掌接一個巴掌的,“啪啪”作響,老管家手頭那一小團一小團的火光,如同教科書般精準的展示了什麼叫做全能型法師,光治癒一項的修爲,一身灰袍的普利坦德法師,少說也甩了他十條八條大街,他連跟在後頭吃灰塵的資格都沒有。
今天之戰倘若能夠倖存的話,是否應該大起膽子來,請教一下深不可測的老管家呢?哪怕僅僅傳授一手兩手的所謂“皮毛”,也夠他拿來壓箱底了。
“白鶴”很想專注於冥想,以便儘可能多恢復幾分精力,可見識過普利坦德法師如同神蹟一般高深莫測的法術之後,深知遇上真正高人的他,整個人都興奮的無法自已,熱血沸騰,思緒自然也就天馬行空起來。
儘管痊癒的傭兵一個個補充到防線上頭,然而局面仍然呈現出崩潰的跡象。帕森斯和哈爾登的參戰,就不是普通傭兵靠着人多能抵擋得住的了,何況己方能戰人數還遠遠不如盜賊團?
有別於前一陣子相對緩慢的節奏與稍輕的敲擊力道,得到麥迪娜示意的盜賊鼓手,開始使勁擂鼓,“隆隆隆”的低沉鼓聲一聲接一聲,又重又密集,那是命令兩名副團長親自出戰的信號。
在“母螳螂”看來,負隅頑抗的傭兵團,便如同那支離破碎搖搖欲墜的殘舊木屋,隨時都有可能垮掉,自己只需在強行維持門面的大門上重重踹上一腳,這所破房子就會徹底坍塌,隱約有些等不及的她於是悍然下令。
兩名強力的副團長,便是她用來踹門的兩條大粗腿,承載着法典盜賊團團長的殷切期望。
羣盜頓時激動起來,伴隨着先聲奪人的鼓聲,弓箭手、長槍兵、刀盾手一邊高聲吶喊,越喊越瘋狂,一邊迅速讓開一條通道。
“必勝!必勝!必勝!”
帕森斯與哈爾登這兩名盜賊強者,便在大鼓與吶喊的助威聲中,並肩走向前來,他們步履從容,臉上堆滿自信與微笑,彷彿是去接見狂熱信徒,享受頂禮膜拜的尊貴教士,正身穿一整套隆重的祭祀禮服,莊重地走在鋪着紅地毯的白大理石通道上,朝着信衆們招手致意。而非身處險要的谷底,正準備與敵人展開殊死搏鬥。
見到兩名副團長同時參戰,盜賊們露出了張揚的笑容,看向傭兵的眼神,瞬間換上了看待亡者的味道。
死戰不退的傭兵們,馬上就要領略到什麼叫做絕望了。
第一線的傭兵確實沒有任何退縮,儘管心裡打怵,仍然率先發起了進攻。這是弱者的下意識反應。
哈爾登憨笑着,輕鬆地揮動步戰戟,只需一招簡單的“挑”,或者是“砸”,便能將面前的傭兵直接擊飛,不管對手如何拼命,不管對手拿着輕武器或是重武器,都是一招解決的事,輕鬆愜意的同時,詮釋着霸道凌厲的戰技,力量與等級的雙重碾壓。
一連兩名傭兵,都在正面承受哈爾登暴擊的情況下,兵器斷裂,筋斷骨折,慘叫着倒飛出去,毫無招架之力。
而手執長劍的帕森斯則要穩妥和取巧的多,一把長劍快被他玩出花來,寒光四射的劍刃隨着招式,彷如一朵大號的冰花在盡情飛舞,殺得對面的傭兵眼花繚亂汗流浹背,等到敵人方寸大亂招架不住了,他卻看準破綻,擡起腳直踹過去。
看着動作不大,出腳卻相當的陰狠毒辣,往往捱了他一腳的傭兵,便只能趴在地上嘔血,再難爬的起來。
與其說是有意留對方一條小命,不如說故意給敵人增加一名重傷員,順便讓傭兵團長當衆難堪更恰當。
“欺負小兵算什麼英雄?有本事衝着老子來。”
盜賊的強者提前出場,魁梧的傭兵團長只好帶着內傷,硬頂上去。
哈爾登露出一個爽朗的笑容,說道:“這還差不多,勉強算是條漢子。我還以爲,如雷貫耳偌大名聲的凱文團長,準備像龜兒子那樣,縮着脖子躲在部下的身後,死都不敢現身呢。”
說着,絡腮鬍子朝着凱文亮開雙戟,擺出一副“來吧”的邀戰架勢。
“說不定,我們強大的凱文團長,原本就是這麼想的。無奈你太過暴戾,一戟就弄趴下人家一個部下,再一戟又弄趴一個,人家本來就沒幾個人,再讓你這麼隨便折騰下去,想當縮頭烏龜都沒辦法呀。”
帕森斯轉動着握劍的那隻手腕,看似漫不經心的挖苦着敵人,雙眸卻專注着黑大個的右邊肩膀,須知凱文持着的乃是一把雙手大劍,無論他怎麼出招,右臂纔是主要的發力點,動手的話,必定是右邊的肩膀最先移動和反應。表面上裝得再是大意,只要看緊了此處,就不虞被凱文殺個措手不及。
“你說是不是呀,尊敬的烏龜團長?”
副首領的叫囂,引起了圍觀的羣盜陣陣起鬨,內裡夾雜着口哨聲與尖叫聲,企圖給即將迎戰的傭兵團長一個下馬威。
凱文沒有廢話,“嘿”的一聲,雙手大劍已是揮起,照着帕森斯的脖子就砍將過去。
“喂喂喂,你個龜兒子欺負老實人麼?最先罵你龜兒子的又不是我。”
英俊的臉上流露出誇張的委屈神情,帕森斯一個瀟灑的橫跨,避過傭兵團長這記勢大力沉的斜斬,同時長劍一抖,毒蛇般對準了凱文的左側腋下刺去。
這一招夠歹毒。
擺明了要圍攻的兩人,最理想最高效的打法,就是讓傭兵團長疲於奔命,進退兩難,通過高強度的調動,誘使其暫時壓制的內傷提前發作。想要化解帕森斯直刺軟肋的這一劍,凱文除了運劍格擋以外,就只能側身避讓。
前者會露出身後好大一片空當,給另一側的哈爾登提供機會;後者即使能及時閃開,也會被迫消耗一定的鬥氣,沒有鬥氣加持的話,高速避讓很可能使得體內的傷勢加重。
無論凱文怎麼選擇,形勢都會對他越來越不利。
他只能沉着一張黑臉,選擇了最無奈的,也是最後的一個辦法,大踏步後撤。
噓聲四起。
情緒高漲的盜賊們瞬間進入了高聲起鬨、嘲笑敵人首領的環節,起勁地用嘴皮子功夫洗劫敵人的心靈。
黑大個真是丟人丟到家了,這剛一動手,就被迫退後,不是技不如人是什麼?還不乖乖投降,主動跪在地上求饒好了。態度真誠一些,盜賊團長或許會既往不咎呢?
三人便在震耳欲聾的聲響當中,激戰起來。
以一己之力,同時和兩名七級戰兵的盜賊團副團長周旋,短短時間裡頭,凱文已是險象環生,多次險之又險的躲過殺招,只需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扛不了多久了。
帕森斯和哈爾登當然屬於明眼人的範疇,兩人配合多年,對彼此的戰技習慣什麼的極爲熟稔,錯身而過之際一個眼神下來,就能悄沒聲的完成溝通,明白對方的想法,對於自己該如何配合,自然也是心中雪亮。
遭殃的向來只有被他們算計的敵人。
一看帕森斯遞過來的眼神,哈爾登便心領神會,當即雙臂一分,朝着凱文一頓猛攻,他擅使一對步戰戟,既能近身廝殺,又能中距離格鬥,如此攻守兼備的出色戰技,結合修煉的木系鬥氣,持久力相當的突出,兩者出現在同一人的身上,簡直就是如魚得水。
有了綿綿不斷的木系鬥氣加持,哈爾登這輪猛攻取得了設想的結果,苦於獨木難支,一個人維繫着整條防線的凱文,沒可能和他賭氣正面槓上,最佳也是唯一的選擇,就是不斷後退,以空間換時間。
這就等於給了精於弩箭的帕森斯一個大好機會。
凱文剛開始後撤步,帕森斯的臂弩便已上好弦,瞬間完成了安放弩箭的工作,擡臂就是一箭射去!
手指剛剛離開弩刀,帕森斯隨即身形一晃,手上握着的長劍便已刺了出來!不管是偷襲而來的弩箭,還是長劍的劍刃上頭,都裹着一層淺藍色的鬥氣,冰寒而冷冽,秋日下午的豔陽,也無法掩蓋這股奪命寒氣。
與此同時,剛剛完成一輪急攻的哈爾登,突然起動,邁出極其迅速靈活的步伐,照着凱文的右側逼近,兩把步戰戟上頭青光大盛,給戟身蒙上一層翠綠色的衣裳,一眼望去,就如兩片生機盎然的大型芭蕉葉,一襲傭兵團長的肩膀,一襲他的腰部。
眨眼的工夫,凱文就要面臨足足四記殺招的圍攻!
別說傭兵團長只有七級巔峰的修爲,就算是上了八級的臺階,身負頗重內傷的情況下,陷於兩人這般聯手也是夠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