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四章 深淵惡魔
罵陣,乃是兩軍交戰之前的必備傳統節目。除非是遭遇戰、襲擊戰或者夜間暗鬥之類的特殊情況,否則的話,兩邊大軍擺開陣勢,堂堂正正的進行交鋒,都要先行展開罵陣的步驟,權當熱身。
一來麼,是爲了提升士氣。
某位哲學家曾經說過,戰爭是政治的延續。越是志向遠大的政治家,越是需要偉大的勝利進行烘托,用敵人屍首壘就的京觀有多高,可供炫耀的武功就有多大;
生活在大約同一時期的歷史學家則總結出,戰爭是最能體現社會組織能力,以及綜合國力的人類行爲,而且沒有之一;
藝術家則一致認爲,戰爭是視死如歸的崇高精神,與天才靈感的火花碰撞之下,通過力量的盡情表達,於屍山血海之中誕生出來的偉大壯舉與行爲藝術。看似殘忍血腥的廝殺過程裡頭,每一步、每一個角落都充滿了無上的暴力美學精髓,詮釋着生與死的靈魂拷問。豪壯的吶喊、淒厲的慘叫與低沉的哀鳴,正是畫家、吟遊詩人等不同種類的藝術家汲取靈感的源泉,用之不竭;
輪到掌握話語權的政治家發表見解,他們會一臉凝重地告訴人們,戰爭乃是維護利益的必然過程,哪怕付出再大的代價,只要能夠獲得最終的勝利,一切的犧牲都是值得的。然而他們永遠不會公開表態,口口聲聲所說的利益,到底是誰的利益,是老百姓的利益,亦或是統治階級貴族老爺們專屬的利益;
倘若由經歷戰火洗禮的真正軍事家來負責描述,他們定會不屑一顧地搖搖頭,豎起食指用力搖晃着表示,不是有意侮辱誰,事實上,上述說法通通都是放屁!簡直是臭不可聞!說話的這些人,都是些如假包換的混蛋、無病呻吟的草包,要麼是壞,要麼是蠢,也有可能兼而有之,總之哪兒涼快滾哪兒去!
戰爭的真正實質,無非是解決尖銳矛盾的終極手段,比拼的就是誰的拳頭大、誰的拳頭更硬!或者直白的說,誰贏了,誰說話就算數,誰就是正義的一方!其它的什麼,都是扯淡!
爲了贏取最後的勝利,戰場上不擇手段,纔是最符合實際的做法,怎麼靠譜怎麼來,怎麼有效怎麼做。
罵陣因而應運而生。通過公開鬥嗓門與合法罵娘,提升己方士氣的同時,儘可能打擊敵人的士氣,對於勢均力敵的雙方來說,無疑是投入少、產出大之舉動,惠而不費,堪稱是一本萬利的不二法門。
和政治家十分看重的宣傳戰法,強調師出有名是一個道理。
這二來麼,是出於恢復體力、轉移注意力以便放鬆心情的綜合考慮。
人一過萬,人山人海,漫無邊際。越是規模大的會戰,排兵佈陣展開陣型越是需要時間,斥候、輕騎兵、重騎兵、重甲步兵、弓箭手、投石車隊等,諸般兵種混合依次排開,每一個軍陣的先後及左右次序不得有誤,比組裝一臺精密牀弩還要麻煩。無他,小心謹慎纔不會自亂陣腳,纔能有效發揮各自的長處並配合鄰近部隊。往往曙光初現離開營房開始擺出陣列,到了日上三竿還沒徹底落成,頂盔貫甲汗流浹背,再加上緊張、恐懼等負面情緒的必然影響,管你是新兵蛋-子,還是老兵油子,體力的消耗遠比平常厲害得多。
這個時候,就體現出罵陣的重要性了。
一干大嗓門隆重登場,先衝着對面豎起中指,一番污言穢語“深情問候”敵人全體,外帶着從精神上與敵人的女性至親進行“坦誠的肉體交流與深入的靈魂接觸”之後,在場戰士無不咧開大嘴淫笑起來,緊張的情緒便在不知不覺間逐漸消失。
心一靜,動起手來都覺得倍加神清氣爽。
若是能讓己方的戰士覺得,自家乃是正義的一方,必定得到光明神的庇護,此戰必勝無疑,更是會平添出幾分力氣來。放到生死搏鬥的特殊天平上,這額外多出來的三兩分力氣,可就顯得無比的珍貴了。
萬一出現某種異常,導致這項傳統節目缺席,通常會讓參戰的雙方將士深感遺憾,心頭空落落的,像是丟了什麼重要東西似的。
一言不合就直接動手,多沒勁?比地痞流氓都不如。
無下限的潑婦罵街,也就造就了一批聲音洪亮、市井出身的士兵在戰場上大放異彩,信口雌黃、顛倒黑白、無中生有尋常見,造謠生事、道聽途說、牽強附會幾度聞。“我草泥馬”、“龜孫子看什麼看”之類的問候語,常常中氣十足的出現在兩軍陣前,你來我往,此起彼伏,喊得那叫一個情真意切,高亢嘹亮得足可繞樑三日。若是得到己方牧師施加“大聲公”這一神術予以增益,穿透力保證槓槓的不說,覆蓋範圍更是囊括全場,絕對的三百六十度全方位無死角,誰都聽得見。
然而無下限不代表無底線,有些禁忌之語,是萬萬不能說出口的,再腦殘都不能夠。尤其是一軍之統帥,與敵人再勢不兩立、不共戴天之仇,輕易都不敢越過雷池一步。
比如說:“一會落在老子手裡,通通坑殺了你們!”
這自家贏了還罷,萬一要輸了,而且是大敗虧輸全軍覆沒了呢?遇上殺紅了眼兇性大發的敵人,借題發揮公然殺俘怎麼辦?不都是你丫的剛纔叫囂過的?“以彼之道,還施彼身”很合理嘛!貪圖一時口快,豈不是悔之晚矣?
同樣的道理,江湖上也是有用的,萬萬不可隨意輕慢。
伊森先生畢恭畢敬地站在一旁,聽到少女輕飄飄的這句話,再看看那張嬌俏到禍國殃民的小臉蛋,依舊笑眯眯的,沒什麼兇戾之氣,他卻覺得一股寒氣從脊背直上衝到頭頂,冰冰涼的,腿肚子是一個勁兒地打哆嗦,垂在身子兩側的手,開始按捺不住的顫抖起來,到了最後,乾脆整個人打起了擺子。他苦着臉,企圖稍稍挪開幾步,離大煞星晨曦稍遠一點,卻根本有心無力,做不到。
我靠!至於這麼狠麼,竟然要活剝了詹妮弗的皮?!
他記性不錯,當然也記得,兩人先前鬥嘴的時候,詹妮弗很嘚瑟地說了句,少女膽敢壞深淵的好事,當心被她抓住了生吞活剝。可問題在於,那不應該是正式動手之前,敵我雙方互相齜牙咧嘴,滅對方士氣、長自個威風時說的場面話,也即是廢話麼?除了過過嘴癮以外,什麼實際意義都沒有。這架都打完了,是時候坐下來喝杯茶,心平氣和的談談賠償金的問題了,至於玩真格的麼?
顯然沒有人告誡過他,深淵來者所說的每一句“玩笑話”,最好就當成真的,否則一旦身爲敵人的它們下起死手來,心理落差太大,接受不了。
果然,專注的目光緊盯下,詹妮弗打起了冷顫,連牙齒都開始“咯咯咯”地不住打架。
“嗯?小姑奶奶可沒時間陪你磨蹭喲。”
少女冷笑着,催促道。這個時候,形同催命,任何人類皮一剝掉,就萬難生存,深淵來的也不例外。
詹妮弗猛地一擡頭,望向晨曦的雙眸,流露出的盡是難以置信的恐懼,淚水充盈了她的雙眼,悄然訴說着無盡的祈求之意。
無奈,這會子求饒已經晚了,迎接胖大婆娘的,是少女那平靜如水的表情。詹妮弗一身肥肉四下亂抖,囁嚅了老半天,才頹然垂下胖大的頭顱,認命道:“我......我自己剝,我自己剝。不敢勞您的大駕。”
語氣是那樣的低沉與淒涼。
她就這麼乖乖跪在地上,低着頭,開始有規律的顫抖起來,起初還不明顯,兩三個呼吸以後,全身抖動的頻率,快到了伊森看不清楚的地步。
“啪嗒”一聲,詹妮弗那足有好幾圈的頸間肥肉,率先發出了奇怪的聲音來,就在這一剎那,她脖子上油膩的白色肌膚,突然便朝着兩側迸裂開來!
小個子貴族嚇得一聲尖叫,掙扎着往後頭倒退,可惜手腳酥軟底下,頓時跌坐到地上,他連忙捂住眼睛,唯恐被濺出來的血花給噴到臉上。
然而詭異的一幕出現了,皮開肉綻之後,別說鮮血飛濺的經典恐怖場面欠奉,幾滴血珠兒緩緩滲將出來都不曾見到,就連正常皮膚下頭,應有的白色脂肪、紅色肌肉以及青紫色的大小血管,種種正常“人狀”生物應該具備的體內組織,也都完全不見蹤影,暴露出來的,是一片雪白之物,貌似人體表面的皮膚。
若說有什麼不同的話,就是裂縫裡頭呈現的肌膚,無論是色澤,還是質地,都要遠比原先外頭油膩膩的那一些,看起來要粉嫩光滑的多了。
伊森先生這才恍然大悟,所謂“這身皮”,原來是指詹妮弗穿在外面的僞裝之物,難怪她願意自個剝除,也不早說一聲,害得他差點就尿了褲子!
諸如火苗爆裂般的“噼啪”聲不斷響起,裂紋從胖大婆娘的頸部,一直延伸到她的屁股溝那兒,一眨眼的工夫,厚厚的半透明脂肪狀表皮像一件連體衣般輕輕卸落,嚶嚀聲中,一具前鼓後翹、腰肢纖細曲線無比動人的雪白胴-體,便這麼呈現在了晨曦與伊森的面前。
這纔是詹妮弗的惡魔真身。
沒有尖利彎曲的頭角,只有一雙可愛迷人的尖尖細長小耳朵,不時輕輕顫動;
沒有嶙峋突兀的骨刺,只有一身豐滿修長的動人曲線,無聲息地散發着誘惑之力;
沒有恐怖猙獰的羽翼,只有一對小巧而奇特的黑色翅膀,猶自微微扇動;
沒有魚鱗狀的甲片蓋滿面部,只有二八少女般嬌俏嫵媚的臉蛋,無需言語便已道盡風流;
唯一稍顯特別的,是她屁股後頭那根油光水滑造型別致的長長黑色尾巴,不時上下左右地搖晃着,稍稍透露出她內心的強烈不安,自然也同時暴露出她深淵惡魔的真實身份。問題是這根尾巴長得位置極爲關鍵,恰好就在屁股溝的盡頭,很容易就讓人胡思亂想,生出撥開尾巴看個究竟的旖旎念頭。
饒是如此,就拿這一身雪白到極點的嬌嫩肌膚,萬里挑一的傲人身材,襯以她無比嬌豔的相貌,便足以讓世間的絕大多數男人昏了頭,刻意忘卻她的非人類一面。
一如此刻呼吸急促、眼冒紅光的伊森先生。
小個子貴族狠狠吞了口唾液,他敢指天發誓,平生從未見過如此誘人的尤物,如果墮落到黑暗面,就能擁有這般千嬌百媚的可人兒,與她暢享魚水之歡,他情願就此放棄人族身份、永墮魔道!
看着因爲擺出跪姿、倍顯曲線優點的詹妮弗,伊森的臉頰使勁跳了兩下,好不容易纔按捺住捶胸頓足大哭一場的衝動。和眼前的尤物相比,曾經令他迷戀多日的戴安娜,連庸脂俗粉都算不上,簡直就是一頭又老又醜的母豬,根本不值一提。進而再一想,如此傾國傾城的美女,足足在身邊晃悠了好幾天,自己卻有眼無珠錯過了一親芳澤的大好時機,小個子恨不得將自己這雙黃金狗眼給摳出來,一腳踩爛。
就連一貫挑剔的晨曦,似乎都頗爲欣賞詹妮弗的色相,嘖嘖連聲之餘,少女專程繞着敵人上看下看,左瞧瞧右瞧瞧,如同打量某件稀世珍寶那樣,看得是相當的仔細,讚賞中略帶詭異的眼神,直盯得跪在地上的詹妮弗飛紅了臉。少女後來還特地伸腳,踢了踢地上那一大團脂肪狀的東西,這才點點小腦袋,誇獎道:“沒想到啊,藏在粗鄙表皮下面的,竟然是這麼一副精緻誘人的皮囊,真真是我見猶憐。所謂‘天使面孔、魔鬼身材’,說得就是你了,不愧來自魅魔一族啊。”
“咦?話說你怎麼光着身子,裡面連件小肚兜也沒穿?”
對着詹妮弗評頭品足完畢,少女突然察覺到不妥之處,一臉呆萌地問道。
“我......我”
可憐魅魔都不知該如何解釋,羞得那叫一個無地自容,巴不得將腦袋藏進胸前的峰巒裡面去,囁嚅了老半天,她終於扭扭捏捏地回答道:“奴家、奴家從來就沒想過,會有暴露身份的一天。再說了,裡頭穿着褻衣,不好打理衛生......”
說到後來,聲音小的幾乎聽不見,尾巴都不好意思的捲成了一團,勉強剩下黑桃形狀的尾巴尖兒留在外頭,縮頭縮腦的,一如羞赧的魅魔本體。
若非晨曦擁有超人的聽覺,還真聽不清楚魅魔在說些什麼。
看到原本遊走在黑暗地帶,手頭沾染不知多少無辜者鮮血的“七殺門”組織者之一,竟然如同未出閣的小姑娘那樣,羞答答的低着頭,乖乖回答問題不說,青蔥般的手指還不自覺的絞在一起,往日滿嘴粗口與葷話、以“老孃”自居的詹妮弗,竟然淑女般的自稱起了“奴家”來,伊森先生的腦海裡面,突然響起了某位矮矮胖胖的資深美女鑑賞專家的傳世名言,不住激盪迴響,震得他呆若木雞:
“女人終究只是女人,不管多麼刁蠻狡猾的女人,一旦脫光了衣服,就再難玩出花樣來!”
果然是“古龍”誠,不我欺也!(注:此處絕非筆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