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8章 諸神失蹤了？
希臘，俄刻阿諾斯之海上，天色暗沉，濃雲密佈。
一艘破舊的小船在起伏的浪濤中左右搖擺，船上身着亞麻布短衫的老漁民在冷風中攥緊凍得發僵的指頭，奮力將灑下的漁網拉上船。
溼漉漉的網兜剛被拖進船艙，船尾黑瘦的小女孩便提着小桶，興奮地衝上前四處翻找。
然而，網中的收穫寥寥無幾，除了幾尾小到可憐的海魚之外，就只有腐爛的海草和幾塊碎木頭。
小女孩提着沒重幾兩的小桶，扁了扁乾裂的嘴脣，不禁大失所望。
“別急，下一網肯定有。”
老人溫聲寬慰着孫女，隨即再度灑下漁網。
但一連嘗試數次，漁網都沒撈上來什麼像樣的收穫。
這下，不僅是小女孩，連老人也不禁有些急躁。
雖然憑藉多年在海上討生活的經驗，他很清楚這鬼天氣並不適合出海打漁，但家裡的幾張嘴可都在等着他餵食。
如果今天不能有所收穫，他們一家可都要餓肚子。
老人看了眼身邊黑黑瘦瘦的孫女，一咬牙抄起了船艙裡的船槳：
“走，我們進深處看看！”
小女孩乖巧地點了點頭，抱着小桶安靜坐在船尾。
搖動的船槳在水面蕩起層層漣漪，小船駛入了俄刻阿諾斯之海中一片人跡罕至的區域。
老人將船停穩，定了定神，隨即耐心尋找附近魚羣的痕跡。
天氣越來越陰冷，海上漸漸升起了濃濃的白霧，老人不知在冷風中等待了多久，終於看到了水下涌起的層層浪花，不由面色一喜，精神大振。
有東西來了！好像還是些大傢伙！
想到熱騰騰的鮮魚湯，美味的魚肉，以及大把的雅典娜之銅，老人當即站上船頭，用力向前灑下漁網。
然而，正當他等着魚羣上門之際，前方的霧氣劇烈涌動。
一座巍峨如山的巨獸以極快的速度劈波斬浪而來，翻涌的海水揚起數丈的浪頭，讓老人身下那破舊的小船瞬間被掀翻。
猝不及防的一老一少當即掉進了冰冷的海水中，身體隨着波濤上下起伏，意識因爲窒息和失溫逐漸模糊。
“有人？停船！”
正當祖孫兩人以爲將要被淹死之際，一道嚴肅的低喝迴盪在耳畔。
緊接着，一股柔和的力量將他們拖出水面，拎到了一處鋪滿杉木的甲板上。
祖孫二人趴伏着身體，用力咳出嗆進鼻腔和氣管的海水，緩了一陣後，戰戰兢兢地擡頭看向四周：
這並非是一頭巨獸，而是一艘比巨獸更龐大的戰船。
戰船通體由堅硬的杉木打造，顯得巍峨而大氣；船板上刻着光芒閃爍的一串串古老的符號，透着絲絲神秘感；中央的桅杆是由具備人類五官的聖樹削切而成，遠遠望去莫名有些詭異……
而最讓祖孫二人驚訝的，是船上的成員們。
他們有高達三米的威武壯漢，有穿着金絲綢衣的雍容貴公子，有長着貓耳朵和尾巴的綠髮女獵人，還有長着彩色羽翼和耳朵尖尖的奇怪少女，以及……一羣正在操縱戰船的森白骷髏。
平生罕見的場景強烈衝擊着祖孫兩人的世界觀，讓他們不由陷入呆滯。
見被撈上船的祖孫一副又驚又俱的模樣，人羣中最具人形與親和力的洛恩走上前，溫聲詢問：
“老人家，你們沒事吧？”
老人如夢初醒，連忙戰戰兢兢地搖頭。
洛恩看了眼這對全身被海水浸透，凍得瑟瑟發抖的祖孫，連忙擡手烘乾他們身上的水分，順便遞上了兩條獸皮毯子。
“來，先蓋上，天氣這麼冷，免得凍到。”
男人的聲音似乎有種安撫人心的魔力，祖孫乖乖點頭，感激地接過毯子，裹在了自己單薄的身上。
看到兩人的情緒逐漸穩定了下來，伊阿宋連忙訕笑着上前告罪：
“抱歉兩位，剛從混沌之海出來，手感有點不太適應，所以不小心把你們給捲了進來。還好人沒事，不然我的罪過可就大了。”
老人聽着，這才明白之前海難的成因。
想到這裡，他連忙衝到船舷前，向着海面眺望，終於在一片波濤之中看到了自己那支離破碎的老夥計。
見此情形，老人不禁面露悲苦，擔憂着自己以後的生計。
“別擔心，等上了岸，你們的損失我照價賠賬！”
伊阿宋拍着胸脯，上前連聲擔保。
老人一聽，頓時喜出望外，連忙哆哆嗦嗦地拉着孫女下跪。
“快，給好心的老爺們磕頭。”
洛恩見狀，連忙上前將祖孫二人扶起，打趣道：
“老人家，欠賬還錢本就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不用跟他客氣。”
看到祖孫二人只顧着唯唯諾諾點頭，舉手投足間無不透着一種侷促和畏懼，洛恩感受彼此之間隔着一層可悲的厚障壁，不禁皺起了眉頭。
不應該啊，人間剛經歷了巨靈之戰，人類、英雄和諸神三方的關係應該正處於蜜月期，只是說幾句話而已，不至於反應這麼大吧？想到阿爾戈號外圍的魔法術式在突破混沌海域後突然熄滅，洛恩心頭一動，腦內頓時生出了某種不好的預感，連忙拉起老人詢問：
“老人家，色薩利的巨靈之戰您知道吧？現在距離那場大戰有多久了？”
“巨靈之戰？”老人一愣，隨即掰着指頭算了算，有些不確定地回答道，“那好像是兩百多年前的事情了吧。”
洛恩一聽，心中頓時咯噔一響，船上的阿爾戈英雄們也紛紛變了臉色。
兩百年？居然過去了這麼久！
“混沌之海上的時間和空間是錯亂的，沒辦法以正常的方式測算，我們只花了兩百年就走了個往返，已經算是很快了。”
赫卡忒走出船艙，微笑解答。
衆人聽到那輕鬆的語氣，不由心頭一寬。
兩百年而已，對於他們這些神裔來說並不算太漫長的光景。
看到氣氛緩和，洛恩笑罵着揮了揮手，將聚在甲板上的英雄們驅散：“行了，既然想早點回家，那就各自歸位。”
聽到命令，歸鄉心切的阿爾戈英雄們紛紛回到了各自的崗位，全力催動阿爾戈號靠岸。
隨即，洛恩轉而看向一旁的美狄亞：
“美狄亞，你去做點肉湯，讓這兩位先吃頓飽飯，畢竟靠岸還需要一點時間。”
美狄亞乖巧地點了點頭，領着祖孫二人單獨離開。
而當甲板上重新歸於空曠，赫卡忒和洛恩看向彼此，臉色逐漸多了一抹陰沉：
“你也感覺到了？”
“嗯，之前還沒留意，現在才發現這裡和離開的時候好像不太一樣，【命運契約】對神性和位格的限制似乎增強了數倍。”
洛恩攤開掌心，看着手中那團縮小了不少的金色火焰，深深皺起眉頭。
赫卡忒幽幽開口道：“嚴格來說，定數就是定數，依照命運三女神的死腦筋，【命運契約】的限制是不會輕易改變的。”
洛恩看向赫卡忒，緩緩說出了兩人心照不宣的答案：“除非，哪裡出了問題……”
相比於兩百年的時間，這纔是他們真正擔心的事情。
也正因如此，兩人之前纔會默契地在人前轉移開話題，以免阿爾戈英雄們從這對祖孫口中探聽到什麼重磅信息，導致軍心浮動。
而接下來，還是讓他們兩個決策者親自詢問，瞭解一下希臘這兩百年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想到這裡，兩人對視點頭，共同來到了廚房。
此時，被邀請至此的祖孫二人正坐在餐桌前，狼吞虎嚥地吞吃着美狄亞送上來的肉粥。
那鹹香的味道和肉類帶來的飽腹感，讓很久沒吃上頓飽飯的兩人顯得無比滿足，連原本蒼白的臉色都逐漸顯現出了幾分健康的紅潤。
“老人家，我想向您打聽點事。”洛恩扯過椅子坐到這對祖孫身旁，主動開口。
老人連忙放下粥碗，站起身畢恭畢敬地回答：“您儘管問，只要我知道的，一定都告訴您！”
“不用這麼緊張，只是隨便聊聊。”洛恩無奈地將老人按回了座位上，以平和的語氣拋出各種稀鬆平常的問題，彷彿在嘮家常般。
隨着話題的展開，老人逐漸放鬆下來，如實講述着自己所知道的一切。
當詢問完畢，洛恩微笑着告別了老人，並將幾枚自制的糖果塞給了那黑瘦的小丫頭，隨後和全程旁聽的赫卡忒走到了門外。
兩人站在船上的陰影中，眺望着茫茫的俄刻阿諾斯之海，臉色都不是那麼好看。
希臘現在到處都在鬧災：蝗蟲、瘟疫、地震、洪澇、火山噴發等等天災接連不斷……浸泡在磨難中的人類困苦不堪。
到處都在打仗：阿爾戈斯和忒拜的領土之爭，雅典和斯巴達的地位之爭，科林斯和塞浦路斯的貿易摩擦……各個城邦原本在巨靈之戰中建立的同盟關係早已名存實亡，整個伯羅奔尼撒半島都幾乎亂成了一鍋粥。
而造成這一切的原因是——
曾經參與過色薩利之戰的神靈和英雄，在一夜之間突然消失了！
幾乎全部！
沒了諸神的約束和英雄的開拓，人間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社會秩序在這兩百年間急劇惡化，最終變成了如今的這副羣魔亂舞的模樣。
洛恩深吸了口氣，平復了下凌亂的心緒，轉頭看向赫卡忒：
“師祖，這件事你怎麼看？”
“多半和奧林匹斯的那位脫不了干係。”
赫卡忒擡頭望了望羣星之中的山脈輪廓，言簡意賅地回答。
洛恩微微頷首，認同了這個說法。
畢竟，能攪動起整個希臘的風風雨雨，除了那位神王陛下，恐怕也沒有其他神靈能輕易做到了。
但他還有幾個疑問，目前無法得到確切的解答。
第一，就算那位神王陛下要動手，如何做到在一夜之間讓所有的叛神和英雄消失？
第二，這麼多神靈和英雄銷聲匿跡，命運三女神爲什麼沒有一點干預的意思？
第三，現在希臘各個城邦是誰在當家做主？誰是敵人，誰是朋友？那些消失的英雄和神靈究竟是生是死？
由於船上的那對祖孫只是普普通通的漁民，獲取消息的途徑有限，所以知道的事情並不多，洛恩也無法對這些問題做出準確的判斷。
“別急，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赫卡忒輕聲安慰，“等船靠了岸，我們再派人打聽。”
洛恩沉下心來點了點頭，從魔法陣圖中取出一方加裝了九重鎖頭的霜青色石箱，指尖在表面冰冷的符文上一寸寸摩挲，擡頭遙望向羣星間的奧林匹斯，目光一片森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