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瑜伽修行,講求的是行爲、信仰、知識三者並行不悖。行爲是坐臥行走參禪之功,通過調身調息調心,以求身心合一;信仰是對梵的信奉,心中有梵,自然能夠在自身修行之中不斷接近天地之中唯一的梵;知識是開啓無上智慧,透過一切外在事物的本質,去體驗和理解創造萬物的梵的重要途徑。”
敝衣仙人講瑜伽,自然是與其他幾位仙人不一樣,他所說的瑜伽,已經從正法之中脫離出來,只對梵而講。
他這樣一說,阿德羅斯倒是能夠理解得更深入一些,相比起所謂正法,對於梵他還是更容易接受的。對他而言,敝衣仙人每說到梵,他則是以道來代替。
他心中的道,既是道路與方向神位的“道”,更是道可道非常道的“道”。以道觀梵,阿德羅斯倒是參悟出了很多之前沒有想到的地方。
敝衣仙人不愧是大天溼婆的化身,是人間瑜伽的第一位佈道者,他對於瑜伽的理解,遠遠超過了其他梵仙。其他梵仙所說,來來回回就是調息與正法,而他所說的,卻已經跳出了這個窠臼。
行爲、信仰與知識統合的瑜伽之術,可以說是當前瑜伽修行之法的集大成者了。
行爲是生命的第一表現,比如衣食、起居、言談、舉止等等。將精力集中於內心的世界,通過內性的精神活動,引導更加完善的的行爲,歷盡善行,崇神律己,執着苦行,淨心寡慾,才能使自己的精神、情操、行爲達到與梵合一的最終境界。
信仰是自身的存在根基,凡人可以以神靈爲信仰,但是對神靈而言,所謂信仰便是自身持信的道路。對於自己所行的道路,堅定不移,便是最本真的信仰,最堅固的根基。根基既固,修行之路便可以抵禦一切外魔顛覆。
知識是從無明之中解脫,達到神聖的途徑。知識有低等和高等之別,常人所說的知識,僅僅侷限於生命和物質的外在表現。這種低等知識可以通過直接或間接的途徑獲得,然而瑜伽修行所尋求的的知識,則要求修行者轉眼內在,透過一切外在事物的本質,去體驗和理解創造萬物之神,理解那些真正的天啓奧義,獲得神聖的真諦。
這一次與敝衣仙人的交流,完全就是敝衣仙人在講法,阿德羅斯在旁聽,偶爾問一些問題。在他旁邊,不說人類少女貢蒂,就是雙馬童神,也不能置喙一言,只能默默旁聽,與自己心中的想法相互對應。
“敝衣仙人,如你所說的,瑜伽之術求的是梵我合一,世人修行此法之時,又何須正法,豈不是自找麻煩?”
大概聽明白了敝衣仙人所說的最本質的瑜伽之道,阿德羅斯便提出了這個他很早之前便思考的問題。
“閣下所言確實有些道理,但是你當知道,世人如你一般智慧的,千萬年未必出了一個,神靈如你一般智慧的,恐怕也找不出幾個。我與你說梵之時,你能觸類旁通,同我講道,然而世人又如何能接近梵,更勿論你所說的道了。”
與阿德羅斯討論良久,敝衣仙人也大致聽了聽阿德羅斯所說的道,名字與梵迥異,所講其實大同。
“所以要想世人近梵,修行無上瑜伽,便只能爲他們選好方向,開好門戶。而天地正法,便是我們幾位創世神所思,爲世人所開的修行正途。世人可以通過理解正法,堅固心中信仰,指導自身行爲,最終朝着近梵的方向而行。”
“倘若我直接告訴世人,梵如何如何,世人又如何能得知呢?世人不能見梵,但是可見正法,故此以正法來近梵。”
敝衣仙人所說的話,倒是也有些道理,阿德羅斯聽完,不禁點了點頭,正法確實可以是接近梵的途徑。
只不過,當今所謂正法,果然是“正法”嗎?阿德羅斯覺得未必,若論瑜伽之術,甚至論起天地演變,人世交替,世間當有正法存,但是這正法卻未必是唯一的,也未必一定要取如今的正法。
如今的這條正法,或許對於有些人修行瑜伽,是無上捷徑,可是對阿德羅斯來說,卻是邪法,卻是歧途。
當然,阿德羅斯並不打算對敝衣仙人說這些,他只是點了點頭之後,又搖了搖頭,然後便一言不發,繼續聽敝衣仙人講訴瑜伽之道。
敝衣仙人這一講,就是三天三夜,根本就沒有停止的意思。他似乎也有意,通過瑜伽之道的指引,將阿德羅斯這位異域神靈牽引到他所行的道路上面來,因此毫不藏私,將瑜伽之道的種種妙處,全部都說了出來。
不僅阿德羅斯,就是雙馬童,甚至人類女子貢蒂都受益匪淺。
貢蒂是人間女子,還不能辟穀,雙馬童見她得到這機緣不易,施展神力,讓她不飢不渴,不疲不倦,有充足的精力將敝衣仙人所說的這些記住。
······
正當阿德羅斯這個分身在敝衣仙人處聽瑜伽之術的時候,他的本尊,此時卻來到了娜迦族所居住的密林之外。
娜迦族,便是龍蛇一族了,它們一族有一千龍蛇始祖,這些龍蛇的生母,便是伽德盧了。她在須彌山上攪拌乳海法事之時,與自己的妹妹打賭,依靠並不光彩的手段,將自己的妹妹淪爲了奴隸。
這些日子,她心情十分不爽,因爲她的子女出力,最終得到的不死甘露,沒有他們娜迦龍蛇一族半點,怎麼能開心得起來。
但是她卻毫無辦法,無論是世尊毗溼奴,還是須彌山上的天帝因陀羅,亦或地獄之中的阿修羅部衆,她沒有一個敢得罪的。
所以,她便就只能含恨回來,虐待自己的親生姐妹了。最初之時,她與自己的妹妹毗娜達關係還是極好的,但是後來同時嫁給迦葉波之後,因爲嫉恨丈夫迦葉波更喜歡自己的妹妹多點,所以仇恨越來越深。
伽德盧自從回來之後,便將自己的妹妹綁起來,每天用自己後裔化成的毒鞭抽打,然後命她做最卑賤的苦役,以疏解自己的心頭怒氣。
“怎麼,不想辦法將自己的母親救出來嗎?”
在這一處龍蛇所居的巨大密林上方,有一隻翼展極大、金光閃閃的半人半鳥怪物正在空中不停飛翔,轉來轉去,既不停歇,也不落下,時不時還傳出幾聲淒厲的尖嘯聲,正是毗娜達的幼子迦樓羅。
忽然,迦樓羅聽到這樣一個陌生的聲音,連忙擡頭一看,見到自己上空,正虛空站立着一位白袍黑髮,淡然含笑的青年神靈。這位神靈是迦樓羅見過的,但是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威嚴,讓迦樓羅很清楚,這一定是一位主宰一級的神靈,跟他曾經在須彌山所見,完全不同。
聽到這位神靈的問話,迦樓羅停下了自己有目的卻難以下手的盤旋,飛到這位神靈身旁,面帶苦澀地說道:“怎麼會不想救出來呢?可是如今母親正在給人爲奴,這是正法規定的,不到五百年,不能解脫這契約,我拿什麼去救她?”
自從迦樓羅跟着龍蛇衆從須彌山過來這裡,天天看着自己的母親被虐待,一直在想着將母親救出去,但是一直沒有想到辦法。
這位神靈臉上帶着淡淡笑意:“我聽說過人類之中有一句話,要想將老虎脖子下的鈴鐺解開,還需要系下這個鈴鐺的人。”
迦樓羅疑惑道:“我明白神靈閣下你的意思,但是我那位姨媽,等了數百年纔等到這個機會,將鈴鐺繫上,怎麼可能會願意解開?”
“她不願意,你可以逼着她願意的。”阿德羅斯看了一眼下方的密林之中,正見到那位龍蛇之母,又一次在對着眼前這位迦樓羅的母親施虐。
“我又怎麼不想逼着她將我母親放了,但是此時我母親已經是她的奴隸。我要是採用過激手段的話,我擔心我母親受更大的罪啊。”
迦樓羅目光敏銳,同樣看到了下方發生的一幕,他目呲欲裂,但卻無可奈何,雙目之中,甚至留下了熱淚。
阿德羅斯嘆聲說道:“與其長久的痛苦,不如讓她短暫的痛苦。我看你實力,遠在衆龍蛇之上,再加上少有人及的飛行速度,龍蛇必不能拿你如何。這種情況下,下方那些龍蛇,必不敢取你母親的性命,何不放手去試?”
“話是這樣說,但是萬一出現意外了呢?我也曾想過,從今日起,我便非龍蛇補溼,日食千龍,逼迫他們將我母親放了。但是他們所爲,卻不是我能夠預料的,如果真殺死我母親,我便是將他們一族吃光,又有什麼用?”
迦樓羅並不是沒有想到這一點,可是他盤桓許久,終究還是沒有去試。不試的話,母親不過是五百年的受苦受難,一旦嘗試,說不定連五百年都活不到了。
“你倒是一個好兒子。”阿德羅斯對着眼前的迦樓羅輕讚一聲,然後說道:“不如這樣吧,你放手去嘗試,你母親的性命由我來庇護,保證她不被殺死。”
“神靈閣下是那位?你爲什麼要幫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