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兩人的任務是堅守牽制,至少在百家撤離貴霜之前,他們不能輕舉妄動。
也正是因爲如此,很早以前就可以攻略城池的楊壽二人卻選擇與幾萬雜兵想抗衡。
但是今天,與阿育王的一戰,表面上漢軍佔了大勝利,但是卻已經違背了一開始所指定的作戰計劃。
“軍需官,損失如何?”,楊壽的臉上帶着凝重,白天作戰之時,他全程探查,對於自家的損失已經有了一個大概的瞭解。
軍需官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傳遞給楊壽一份羊皮。
看着那短短的三兩行字,楊壽的心中一陣鑽心之感有內而發。
心疼,戰死士卒三千六百多人,重傷八百多,近四千人輕傷。這下子有着將近四千五百漢軍士卒損失了戰鬥力,可以說一下子減員近四分之一。
不說到底該怎麼安撫戰死的士卒家人,就是很多屍體也已經在戰鬥中四分五裂,連個人樣都看不出。
甚至很多屍體都是殘破的,就是這樣,可以識別身份的還不到兩千六百人。
更爲傷感的是那羣重傷的士卒,在這種異國他鄉,重傷比戰死還慘,他們的死得不到安撫。他們的存活只是軍隊的累贅。
如何安撫處置重傷的士卒,哪怕是楊壽、皇甫規這樣經歷過的場面的統帥一時間也束手無策。
……
重傷士卒營地。
吃完並不富裕的最後一頓晚餐,一個被砍斷一條腿的重傷士卒,看着那在精心呵護自己的醫護郎中,他的目光中帶着感動,但隨機,他似乎想到了什麼,眼神中閃過一絲堅定。
“兄弟,今天這一戰,打的真是痛快,時候也不早了,你也回去歇息吧,我們這幾個老殘廢可以照顧好自己的。”
斷腿士卒溫柔的說出這樣的話,這讓郎中促不及防。郎中也很累,雖說他沒有參加白天的戰鬥,但他一個人就要照顧四五十個重傷士卒,甚至是上百個輕傷員。這種辛苦就算是很多護士醫生也感受不到。
“那個,職責所在……”
“你特麼別婆婆媽媽,老子讓你去休息,是爲了讓你更好照顧老子,你特麼以後別想偷懶,給老子滾去休息。”
“好,……”
“滾啊!”
這樣的場景不僅發生在這一個重傷士卒營。
斷腿士卒不知道從何處摸到了一把小刀,如同撫摸着最珍貴的珠寶,斷腿士卒回憶着自己的一生,回憶着自己經歷的戰鬥,回憶着自己殺了多少敵人。漸漸的,他睡去了。
旁邊另一個重傷士卒,嘴中罵罵咧咧到,“抱着什麼寶貝啊,這麼緊,借老子看看。”
……
吃飽喝足後的郎中休息了三兩個時辰,他很感謝斷腿士卒給自己的休息時間,但同時他也放不下心,自己不在身邊,一羣殘廢重傷的傢伙要是想吃喝拉撒該怎麼辦?
偷偷從伙房順來一塊珍惜的馬肉,郎中鬼頭鬼腦的悄聲探出一個頭,深入帳篷中,口中叫喊道,“兄弟,我回來了。”
帳篷裡面一片死寂,並沒有回話,那一個個士卒好像躺在那裡睡着了,但郎中手中的馬肉掉在地上,沾滿塵土與鮮血。
郎中癱坐在地,不敢置信。
……
“禍事了,禍事了……”
吼叫聲混合着敲鑼打鼓聲,在這半夜三更顯得格外刺耳,剛剛躺下的楊壽還未來得及閤眼,便匆忙跑出來,他怕是貴霜來截營。
當皇甫規趕到的時候,楊壽也癱坐在地,看到營中發生了什麼,他狠狠給了愣住的郎中一耳光。
“給老子把這些壞事的郎中拖下去砍了!”,皇甫規怒急道。
不止一個營帳,幾乎所有的重傷士卒都死了,他們走的很安詳。
這些英雄的死於郎中無關,但是對於皇甫規的命令,郎中沒一個人反抗。
他們都低着頭,淚水已經浸溼了他們的衣襟。
“算了”,楊壽似乎蒼老了很多,“與郎中無關,看看還有多少兄弟還活着。”
自殺!爲了不讓自己這殘破的身軀拖累大家,爲了不讓自己這廢物佔用糧食,包括斷腿士卒在內的重傷士卒選擇了一條不歸路。
這一夜,整個大營中傳遍的是一箇中年男子的哀嚎,皇甫規,這三河大營的締造者,像一個孩子一樣哭的稀里嘩啦。
……
殘存的重傷士卒不到百,並非他們貪生怕死,而是他們連自殺都能力都沒有,動彈不得。
不夠從被就回來後,這些類似於癱瘓的士卒連一口水、一粒米都沒有動過。永遠都沒有……
“軍需官……,把這些兄弟歸爲,戰死!”,呆坐了一夜的楊壽已經有些精疲力盡,大把大把的白髮已經攀上了這個只有三十多歲的中年壯漢的額頭。
皇甫規已經昏過去了,白天的督戰,晚上的心死,再一次醒來的皇甫規整個人都不一樣了。這種變化很古怪,說不出好壞,但是隻有那充滿仇恨的眼神,讓外人一眼就忘不掉。
這一夜,很慶幸,貴霜沒實施夜戰,當然這可能也與古代人慣有的夜盲症有關。
這一夜,掌管事物的是越恆定,這個十來歲的少年也越發的成熟,在兩大頂級統帥受到重大打擊後,他承擔起了自己的責任。
玄鳥的修養位置不在這裡,但是贏飛廉留下來了,這一夜間的驚變,他也知道。
不知爲什麼,從來沒有正眼看顧漢軍士卒的他眼角有些溼潤,呆坐在大漢軍營的門口,他旁邊跟着金人,看着營地外那茫茫沙場,他嘴角請哼起一手歌謠,“赳赳老秦,復我河山。血不流乾,死不休戰。西有大秦,如日方升。百年國恨,滄海難平。天下紛擾,何得康寧……“
這一夜,不論是貴霜還是大漢,都不平靜,每個人都卯足勁,準備在殺他一個血流成河。
趙弘殷,這個傳說中的宋太祖之父,現在正帶領着一萬鐵騎向貴霜趕來。
“這一戰,要打出我大漢的聲威,絕了那些宵小之輩霍亂的心思。”,大漢皇帝劉志如是說。
趙弘殷從來沒有想到這位惡名在外的昏君還有如此的一面。即便是董卓知道了也不敢置信,只能說,這一世,劉志或許與宋濂擦出了火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