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熙年的神色十分淡漠,眼神異常的平靜,卻透着莫名的寒意。
沈秋瑜心裡一沉。
四年未見,這個曾經無比熟悉的男子似乎變了很多。態度冷漠,深不可測,她縱有再多的話,也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偏殿裡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然後,一個意想不到的聲音響了起來。
“大哥,”顧惜玉忽的說道:“我和蘭表妹出去轉轉。”邊說邊站了起來。
葉清蘭先是一怔,然後迅速會意過來。顧惜玉這是想避開,給顧熙年和沈秋瑜單獨說話的機會吧!顧惜玉雖然討厭沈秋瑜,可畢竟心疼自己的兄長。以爲此時的顧熙年一定很想和沈秋瑜獨處。
傻丫頭,難道你就沒看出來你大哥根本不想搭理他的老情人嗎?
葉清蘭心裡暗暗嘀咕着,卻十分配合的一起站了起來。這麼精彩的好戲不能旁觀,真是令人扼腕!
顧熙年也難得的錯愕了一下,待看見顧惜玉和葉清蘭相攜往外走的身影時,不假思索起身欲追出去。
“熙表哥,”沈秋瑜聲音幽怨,似輕聲嘆息:“我們連說幾句話的情分都沒有了嗎?”
這個聲音,依舊那麼悅耳動聽,和他記憶中的一模一樣。可再也不能激起他心中的漣漪,反而勾起了他心底壓抑隱藏許久的恨意和怒焰。
顧熙年眼眸微眯,冷冷的看向沈秋瑜。
這是重生之後,他第一次仔細的看她。她還是那樣的纖柔美麗優雅,身姿楚楚動人,就像一株潔白的蓮花娉娉婷婷。精緻無暇的臉龐,楚楚可憐的表情,會讓所有男人心軟。
就是這張臉。迷倒了這麼多的男人,這其中,竟也包括了自己。
顧熙年扯了扯脣角,眼底滿是譏諷的冷笑:“我倒不知道了,我們兩個還有什麼情分。我沒記錯的話,你已經是太子的女人了吧!”
沈秋瑜輕輕咬着嘴脣,水漾的雙眸裡滿是委屈:“我……我沒辦法……當時,你忙着準備參加科考,府裡瞞着你籌備親事。老夫人逼我嫁給太子,我一個寄人籬下的孤女。能有什麼辦法……”說着,微微垂下頭,淚珠緩緩滑落眼角。
顧熙年冷眼看着她聲色俱佳的表演。心裡忽的開始慶幸。如果不是他曾經經歷過這一切,此刻的他只怕會像前世一般,被哄騙的深信不疑。
現在,知悉一切的他,卻只是冷漠的看着她落淚哭泣。口中吐出的話語冰冷之極:“你說的都是真的嗎?真的是祖母逼着你嫁給太子的嗎?你自己一點都不情願?”
沈秋瑜長長的眼睫毛動了動,一副我見猶憐的表情:“熙表哥,我心裡從來都只有一個人。”說着,微微仰着臉,楚楚可憐的看着他。
她太熟悉瞭解他了,知道什麼樣的表情足以打動他。
當年她無意中闖了禍。將顧惜玉嚇的落了水池。看着顧惜玉在水中掙扎,她被嚇到了,本想呼救。可腦中一閃而逝的陰暗念頭,卻讓她改變了心意,倉惶的逃走了。後來,聽到顧惜玉被人救起,她簡直害怕又絕望。
如果顧惜玉說出實情。她這輩子就完了。孫氏和鄭夫人都不會容她住在府裡,更不會讓她嫁給顧熙年。所以。她在顧熙年面前懺悔的哭訴,終於哭的他心軟了,允諾了會去找顧惜玉。再後來,顧惜玉果然什麼也沒說。她得以繼續安穩的留在了定國公府裡。
從那一天起,她便知道女人的美麗和眼淚是世界上最大的利器。當年只有十三歲的她便能迷的顧熙年神魂顛倒,更何況是現在更加成熟有風韻的自己?
所以,她用和當年一樣的眼神靜靜的看着他,深信他一定會動容。
果然,他的神色變的有些微妙,眼眸微微眯起,卻什麼也沒說,只是用那種深沉難測的眼神看着她。只是,那目光中毫無憐惜,只有譏諷的嘲弄和冰冷的笑意。
沈秋瑜的表情有些僵硬。到底是哪兒不對了?爲什麼顧熙年的反應和她想象中的完全不同?
顧熙年冷冷的看着她,半晌,才緩緩的張口:“沈秋瑜,你一直在騙我。”
沈秋瑜心裡漏跳了幾拍,反射性的張口辯解:“我沒有騙你,我的心裡至始至終都只有你……”
“你是看準了我太驕傲,絕不可能去和太子去對質,問他當日爲什麼要堅持娶你。”顧熙年犀利的眼神緊緊的盯着沈秋瑜。
沈秋瑜在聽到這句話之後,神色果然有些不自然,卻強自鎮定的辯解:“熙表哥,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顧熙年扯了扯脣角,眼底卻毫無笑意:“真要我說的這麼清楚嗎?沈秋瑜,你貪戀虛榮,連定國公府長孫媳的位置都滿足不了你的胃口。你想要的,是站在最尊貴男人的身邊。太子對你確實有好感,可是他顧忌着兄弟之情,本不會和你有太多牽扯。是你主動勾引他,然後周旋在我和他兩人之間。可笑我一直以爲你是被逼無奈的嫁給他,其實,這纔是你想要的結果!”
沈秋瑜面色終於變了。他怎麼可能知道這一切……
“你是不是以爲,我一直獨身不娶,是爲了你?”顧熙年洞悉一切的眼神似能看到她心底最深處:“其實,你這麼想也有些道理。見識過你這樣的女人之後,我這輩子都不想再和任何女子有牽扯。”
沈秋瑜方寸早已亂了,呆呆的看着一臉冷然的顧熙年。
這一切,和她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樣。難得有機會見面獨處,他不是該和她一訴情衷麼?爲什麼會演變成現在這般局面?他到底是怎麼知悉這個秘密的?
顧熙年看着花容失色已經無法維持優雅冷靜的沈秋瑜,心裡有種異樣的暢快。
爲了和太子之間保持微妙的平衡關係,哪怕他再恨眼前這個女人,也暫時不能動她一根汗毛。不過,總有一天,他會親手了結了她,報前世之仇。他從來不是寬宏大量的人,對欺騙背叛過自己的人,更不會手軟心軟。
現在,就當是先預支些利息好了。
顧熙年冷然的看着沈秋瑜,語氣中滿是嘲弄:“不知沈側妃還有何指教?”
沈秋瑜從來都是個聰明的女人,爲了穩固自己的身份地位,不惜利用所有人。今天抓住這個機會和自己獨處,自然也是有原因的。
若是記得沒錯的話,這一年裡,莫氏特地爲太子納了兩個美貌妖嬈的小妾。雖然對沈秋瑜沒造成太大威脅,可最關鍵的是,其中有一個竟懷上了身孕。這讓一直沒有所出的沈秋瑜感覺到了危機。
太子二十有二了,卻只有兩個女兒,沒有兒子。若是這個小妾肚皮爭氣,生了男嬰,以後子憑母貴,指日可待。她萬萬不能容忍這樣的情況在她眼皮底下發生。
如果是在太子府裡,她多的是辦法對付這個小妾。可偏偏莫氏將這個小妾送到了一個秘密的地方養胎。沈秋瑜再厲害,也畢竟是內宅婦人。用銀錢買通的下人僅限於太子府裡。出了太子府,她便一籌莫展了。
前世這個時候,他和她每隔一段時日便會私下偷會。她淚眼婆娑的哭訴自己在太子府中受了委屈,他問明瞭原因之後,便悄悄派人找到了那個小妾的行蹤。然後下了無色無味的毒藥,讓那個小妾一命歸天,爲她除掉了心頭之患。
這一世,沈秋瑜大概還想重施故技。只可惜,她註定要失望了。他不但不會幫她,還會派手中的暗衛保護那個小妾,直到她平安生下孩子爲止。最好是一舉生個男嬰,沈秋瑜日後在太子府裡的日子只怕就沒以前那麼風光了……
沈秋瑜雖然不清楚眼前的男人早已知悉了她所有的秘密,可話說到了這一步,她還能再說什麼?
沈秋瑜腦中一片紛亂,勉強吐出幾個字:“沒有了。”
顧熙年淡淡的笑了笑:“既然沒什麼話要說,請恕我無暇奉陪了。”說着,拂袖離去。昔日的情人,今天終於正式反目。
這一刻,他的心裡掠過近似殘酷的快意。
沈秋瑜看着那個熟悉的修長身影漸行漸遠,心裡忽然有種莫名的惶惑和害怕。這種感覺,甚至比當年出嫁的時候更令她恐慌。
他不再愛她了麼?他就這樣走出她的生命了麼?
沈秋瑜只覺得呼吸都變的困難了,像是有一隻無形的大手緊緊的扼住她的脖子,讓她無法呼吸……
她一個人呆呆的坐在偏殿裡,周圍一片令人窒息的安靜。
不知過了多久,一個熟悉的身影進來了。
看到她眼角隱有淚跡狼狽不堪的樣子,來人先是一怔,旋即皺起了眉頭:“瑜兒,你這是怎麼了?”
這個聲音熟悉而溫暖,卻再也不是她記憶中那個深情少年的溫柔低語。
沈秋瑜眨眨眼,回過神來,很自然的擠出惹人憐惜的笑容:“沒什麼。只是想到母后不喜歡我,我心裡難受極了……”說着,兩滴眼淚便自眼角滑落。
太子愛憐的嘆口氣,將她摟入懷中,低聲安撫了幾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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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秋瑜伏在太子的懷裡,輕聲啜泣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