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會?這又是什麼東西,怎麼聽着就有種不太妙的感覺?
葉清蘭迅速的應道:“我身子不太好,得安心靜養,不適宜隨意出來走動。還請顧表哥多多見諒。”
顧熙年笑的優雅而從容:“表妹請放心,詩會純是以詩會友,不僅有男子,也有女子參加。表妹大可不必擔心。”
他一口一個表妹,聽的葉清寧這個正牌表妹心裡直冒酸水,忍不住插嘴道:“表哥,有這樣的詩會,你怎麼不邀請我參加?”
顧熙年微微一笑:“若是表妹想參加,自然歡迎。”
葉清寧這才轉嗔爲喜,竟想也不想就一口應了:“好,到時候我和十妹一起去。”
……
葉清蘭默默的看葉清寧一眼,忍住仰天長嘆的衝動。衆人的表情也都十分微妙。尤其是鄭夫人,若是到現在還看不出顧熙年對葉清蘭的特別關注簡直枉爲人母了。
這個面容蒼白的小姑娘,到底有什麼魅力,竟引得顧熙年兄妹都對她另眼相看?
鄭氏也略略蹙了眉。葉清寧對顧熙年的愛慕簡直明明白白的寫在了臉上,在場的人誰能看不出來?顧熙年再好,也絕不是葉清寧的良配……
就在此時,一個丫鬟速速走了過來,打破了這份微妙的平靜:“夫人,午飯已經備下了,黃媽媽命奴婢來問一聲,現在是否就開席?”
鄭夫人含笑點頭。
於是,一羣人浩浩蕩蕩的往景馨園走去。
葉清蘭憋了一肚子悶氣,故意走的慢了些。只可惜,這個穩妥的法子這次卻不管用了。葉清寧就走在她身邊,眼裡的不快十分明顯。
至於她的不快是從何而來,不是很明顯麼?
難得來定國公府一趟,難得見到心上人。可心上人的注意力卻一直不在自己身上。反而對葉清蘭頻頻注目。這能不讓她惱火嗎?
葉清蘭自覺無辜,卻也不得不稍作解釋:“六姐,你別生氣,我可沒成心惹顧表哥……”聲音壓的極低。
葉清寧輕哼一聲,瞄了葉清蘭一眼:“你說的倒是好聽。要是你沒招惹表哥,表哥怎麼今天一直和你說話?”
她哪知道是怎麼回事!葉清蘭自嘲的一笑:“或許,是顧表哥覺得我長的好看?”
這笑話一點都不好笑。
葉清寧這次連理都懶得理她了。傾慕顧熙年的京城貴女一大把,其中端莊的美麗的有才情的不知多少。再有那些青樓花魁豔妓歌女之流,顧熙年什麼樣的美人沒見過?就算葉清蘭長的不錯,現在也就是朵青澀的花苞。怎麼可能引起顧熙年的注意。
葉清寧兀自生着悶氣,一直到了景馨園的花廳裡坐了下來,臉色才稍稍好看了些。
葉清蘭剛纔大大出了番風頭。現在打定主意要低調做人,老老實實的坐在葉清寧身邊,垂着頭不吭聲。
顧惜玉坐在鄭夫人身邊,倒是看了葉清蘭幾眼。
鄭夫人看在眼底,也不知在心裡盤算了些什麼。面上卻若無其事的和鄭氏閒聊。
按理來說,男女應該分席而坐。顧熙年也極少有興致陪女眷們吃飯閒聊。可今天不知怎麼的,顧熙年竟主動的入了席,就坐在顧惜玉的身邊,恰好和葉清蘭坐了個臉對臉。
是有意還是巧合,這問題還用問嗎?
葉清蘭在心裡大大的翻了個白眼。早知道會有這樣的麻煩。她今天就該裝病不出來。
過了片刻,精緻的美味佳餚一道道的送了上來。主子們自然不用動手,自有丫鬟幫着佈菜。
瑞雪剛夾了幾筷子放入葉清蘭的碗中。就聽葉清蘭輕輕的吩咐道:“好了,不用忙了。”
雖然一直沒有擡頭,她也能感受到有兩道視線似有若無的盯着自己。她哪還有吃喝的心情,巴不得快些結束早點走人才好。
瑞雪默默的退到葉清蘭的身後。
鄭夫人一直留意着桌上的動靜,見葉清蘭只吃了兩口就擱了筷子。忙關切的笑道:“蘭姐兒,是不是飯菜不合你的口味?”
衆人的目光齊刷刷的看了過來。
葉清蘭歉然一笑:“飯菜很好。只是我近日身子不適,沒什麼胃口。等回去歇兩天就會好了,倒讓姨母爲我擔心了。”這話說的大有技巧。以後只要定國公府邀請她來做客,她都可以用這個藉口拒絕了。
鄭夫人何等通透,頓時聞絃歌而知雅意,笑容微微一頓。
“蘭表妹身子不舒服嗎?”顧熙年閒適中略帶驚訝的聲音響起:“那可得好好休養。我正好認識幾個京城名醫,改日請他們去給你號脈,再開幾副養身健體的方子。”
葉清蘭心裡恨的牙癢,卻硬是擠出笑容應道:“多謝顧表哥關心,不用如此麻煩了。母親離京之前,請了大夫給我看病,也開了藥方了。”
葉清寧很自然的接過話頭:“是啊,十妹身子骨弱,需要長期靜養。用什麼藥方倒在其次了。”
不管葉清寧是出於什麼理由出言相助,葉清蘭這一刻都表示深切的感激。
顧熙年淡淡一笑,便住了口。
吃了飯之後,丫鬟們撤去殘席。衆人又去了偏廳,喝茶閒聊。葉清蘭打定主意不出聲,端端正正的坐在椅子上,微笑傾聽。
顧熙年悠閒的坐在葉清蘭的對面,目光偶爾掠過葉清蘭專心致志的面孔,便又不着痕跡的移了開去。
就在此刻,一個眉清目秀的小廝悄悄走了進來,在顧熙年耳邊低語幾句。
顧熙年的眉頭微不可見的皺了一下,旋即恢復如常,淺笑着起身說道:“姨母,諸位表妹,我有些事得先告退,就不奉陪了。”
鄭氏忙笑道:“你有正經事趕快去,不用陪我們了。”
顧熙年淡淡一笑,臨走前,迅速的瞥了葉清蘭一眼。葉清蘭卻渾然不察,一直垂着頭。顧熙年扯了扯脣角,眼底閃過一絲耐人尋味的笑意。然後翩然離去。
總算是走了!葉清蘭長長的鬆了口氣,整個人陡然一陣輕鬆。
葉清寧依依不捨的看着顧熙年的背影,直到那個挺拔的身影完全消失在門口,才難捨的收回了目光。
鄭氏將葉清寧的神情盡收眼底,心裡一陣不快,面上卻絲毫不露。關切的問鄭夫人:“熙年也老大不小了,總不能一直就這麼下去吧!”
鄭夫人苦笑一聲:“我不知說過他多少回,可他就是不點頭。剛纔你也看見了,剛提個頭,他就立刻轉移話題……”說着,深深的嘆了口氣:“他也是太固執了。那件事都過去幾年了,他竟還是放不下。”
那件事?是哪件事?
葉清蘭頓時豎長了耳朵,唯恐聽漏了一個字。
鄭氏對那樁陳年舊事也知之甚詳,聞言嘆道:“熙年也是個長情的,放不下也是難免。或許再過兩年他就會好了。”
“但願如此吧!”鄭夫人又長嘆口氣:“說句心裡話,只要他肯點頭,不管他要娶誰,我也都認了。”
葉清寧輕咬着嘴脣,大眼裡閃出異樣的光芒。
葉清蘭眼角餘光早已瞄到葉清寧的異樣,心裡暗暗一驚。她一直以爲葉清寧對顧熙年只是一腔少女情懷,就像少女崇拜偶像一樣只是一時迷戀。可現在看來,葉清寧對顧熙年的情意比她想象中的要深多了……
“熙年不肯娶親,身邊總該有幾個知冷知熱的人吧!”鄭氏安慰自己的姐姐:“只要她們將熙年的生活起居照顧好了,你也不用煩心了。”
此時的貴族男子三妻四妾是等閒平常事,就算沒娶正妻,身邊總該有幾朵解語花。
鄭夫人又是苦笑不已:“別提了。”
鄭氏一愣:“怎麼,他身邊竟連通房丫鬟也沒有麼?”
鄭夫人嘆道:“沒有,我前幾個月倒是送了兩個給他,結果都被他打發到漿洗房裡去了。”兩個如花似玉的丫鬟洗了半個月的衣服,然後哭哭啼啼到她面前來求情。她只得好言安慰幾句,悄悄打發出府了。
經過此事之後,她也不敢擅作主張了,只好由着他的性子。
這年頭竟然還有這等不好女色的男人。鄭氏也不知該說什麼了,半晌才說道:“或許是他的緣分還沒到。說不定有一天,他真的看中了哪家的姑娘,親自上門求娶。”
這話明顯是安慰之詞。
鄭夫人笑了笑,笑容有一絲說不出的苦澀。
一雙兒女本是她的驕傲,兒子俊美無雙年少英才,女兒又生的美麗乖巧。幾年前誰提起不是羨慕稱讚不迭。可現在……
眼看着同齡的男子都已娶妻生子,顧熙年卻還是孤身一人。女兒顧惜玉更是越來越孤僻,這樣的性子將來還怎麼嫁人做當家主母?
葉清蘭也在反覆琢磨着鄭氏姐妹剛纔的對話。
聽她們兩個的話音,顧熙年一直沒成親不說,身邊也沒有侍妾通房。以一個正值血氣方剛之年的青年男子來說,這實在是太不正常了。先不說顧熙年傲人的家世背景,就單憑着他那張臉,想要什麼樣的女人都是手到擒來的事情。
那到底是一樁什麼樣的陳年舊事,竟讓顧熙年成了這樣一個深沉難測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