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嘛,總是有兩面的,在不爲人知的時候,誰都會有點自己的小秘密:這個特性用在神明身上和用在凡人身上都同時起效。比如——那個如今看着已經彪悍的快超出女漢子標準的流氓女神冰蒂斯,其實曾經也是個中二少女來着……她還給自己起了個綽號,叫真?聖王獵女神?漆黑帝王之翼啥啥啥的,並將其公然寫到了自己的聖經裡……
我現在對自己竟然能成功把這本書搶過來感覺簡直是不可思議,這或許跟那個女流氓臉皮的厚度有關係,反正這事兒要是放在自己身上,我是寧死也不能把這種黑歷史給爆出去的。你要這麼一看,或許這本書對冰蒂斯的殺傷力也沒自己一開始預料的那麼高,羞恥類攻擊對她貌似無效……
反正都是細節問題,就不要在意了。我把滿載着冰蒂斯中二少女時期黑歷史的巨型聖經收進隨身空間裡,舒服地伸了個懶腰。現在正處於夏末秋初的時節,在這個人羣密集的城市裡,季節的腳步總是走的有點慢,炎炎夏日的熱氣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退乾淨,不過烈日確實已經不似盛夏時節那麼灼人了,在這樹蔭下面,有風襲來還是挺舒服的。我擡起眼皮,看着姐姐安靜的笑顏,她的視線落下來,好像永遠都不打算挪開一樣。都說人如果被別人的目光連續看一段時間就會產生煩躁的感覺,但眼前這份寵溺的目光我已經看二十多年了,如今已經習慣到可以把這當成自然景觀……
這時,一陣輕輕的腳步聲從旁邊傳來,隨後又一個身影在自己旁邊席地而坐,根據那一瞬間遮住陽光的角度判斷。我知道這是潘多拉——雖然維斯卡跟她等高,但這時候維斯卡應該正忙着跟小人偶搶電視,噼裡啪啦換頻道呢。
不用擡頭,我根據記憶中的角度一擡手便準確找到了潘多拉的腦袋,輕輕在上面按了按以示親暱:“你又無聊了?”
潘多拉往我身邊蹭蹭。肚子裡滴滴響了兩聲表示回答。我現在已經總結出規律了,潘多拉肚子裡滴滴響的時候其實是有特定含義的,一長一短表示否定,兩短表示肯定,兩短一長接一短表示她想進攻白宮,我不知道這是不是潘多拉這個類型的希靈使徒固有的程序。反正維斯卡是沒這個習慣。姑且把這算成是潘多拉自娛自樂編出來的小節目吧,她遲早得讓我總結出一套莫爾斯電碼來……
“不是剛打完一場大仗麼。”我努力了半天,終於幹掉自己的惰性,從姐姐大人柔軟的膝枕上坐起身來,帶着點無可奈何的表情看向潘多拉。小丫頭仍然是那副面無表情的模樣,只是眨眨眼表示自己沒有發呆。她身上明明穿着一件很朝氣蓬勃的連衣短裙。卻顯得死板木然如同漂亮的洋娃娃——好吧,其實穿什麼不重要,潘多拉從來不考慮這些,都是我和姐姐給她什麼她就穿什麼的。
潘多拉毫無焦點的灰白眼眸在我身上掃了掃,也不知道這丫頭在想些什麼,反正她只要無聊了就會來找我蹭上半天,似乎這樣就是她的娛樂活動似的。
“不是打仗。”一米二的小丫頭憋了半天,終於憋出話來,“現在要恢復兵力,不打仗。只是感覺無聊,想和哥哥在一起。”
我頓時哦了,潘多拉這是陷入了她自己的死循環:打仗纔有意思-現在打完仗了要恢復兵力-恢復兵力就不能打仗-不能打仗就沒意思-但是恢復兵力是爲了繼續打仗……話說這種死循環估計也就能困住潘多拉這個小不點戰爭狂,你看她妹平常的生活多積極向上啊,成天跟一幫小毛丫頭瘋在一塊,維斯卡現在已經學會和小泡泡一起在客廳的天花板上畫小綠人了……
我笑意盈然地起身捏了捏潘多拉的臉蛋,把那張軟乎乎的小臉捏成可笑的模樣:“正好。那就帶你去看點你感興趣的玩意兒!”
潘多拉一臉不明所以地看着我起身打開了通往影子空間的傳送門,我衝她招招手:“中午的時候塔維爾發來消息,宣佈她有了個重大進展,現在看時間她應該已經把最後的組裝調試工作搞定了,我領你去看個好東西!”
潘多拉眨眨眼。似乎終於猜到了點什麼,頓時表現出很高興的模樣——嗯,我是說她肚子裡三短三長地滴滴響了幾聲以表示高興,然後便開心地跟着我走進了空間門。
說起來這真是個讓人哭笑不得的事情:別人家的小孩心情不好了你可以帶着她去逛公園看海洋館買玩具吃甜點參觀動物園,乖巧一點的孩子只要五塊錢一個冰激凌就夠哄大半天的,潘多拉這樣的卻非要看飛船大炮才能高興起來,這蘿莉倒是乖巧,就是哄起來的成本高了點。得幸虧潘多拉不是蘇妲己我也不是商紂王,否則這個從來不笑的小丫頭非得看艦隊轟炸M78星雲才能樂出來我情何以堪……哦,話題這就扯遠了。
空間門傳送落點雖然是影子空間,但卻不是影子城,要給潘多拉看的東西不太適合在影子城那種民事設施集中的地方折騰——是的,就如所有人已猜到的那樣,塔維爾又在研究無下限的兵器。
傳送的光暈消散之後,出現在我們面前的是一片壯闊的原始大平原,與地球上截然不同的淺綠色植物鋪滿大地,天空澄靜如洗,稀薄的雲層後可以看到隱隱約約的線條剛直的幾何結構,那是漂浮於近地軌道上的大型星港,它們規模龐大,以至於在地表都能看到那些壯麗的太空設施。遠處有一圈籠罩在灰濛濛色調中的山脈,連綿不絕,將整個大平原環繞起來。
因此這平原其實是一個巨型環形山的山底,宏觀上它應該屬於盆地,只不過這個環形山的規模實在龐大,底部說是大平原也不爲過。而在平原上。可以看到遠處有稀疏分佈的一些高塔和壯麗的合金建築,這些人造設施說明該處山底平原是一個類似試驗場的地方。
這裡位於母星蓋亞的背面,是我們設置在首府世界的常規武器試驗場之一。當然,一顆獨立的星球本身是沒有正面背面這種說法的,它應該用東西半球來區分。只不過蓋亞比較特殊,作爲一顆定製而來、純粹實用主義的要塞星球,它按照功能來分區,所謂的背面是背對着影子城的一面,在長時間的改造搬遷之後,蓋亞姐把這顆星球上所有的重工設施和軍事研發設施都轉移到了背面。而把生態、常規研究、非敏感設施轉移到朝向影子城的一面。這座超級巨大的環形山是個人造物,它周圍的一圈山脈下面埋藏着數之不盡的傳感器和效應發生器,後者可以在環形山範圍內形成指定的的測試環境,而環形山平原上那些稀疏分佈的高塔和建築物多是武器搭載平臺或者靶標之類。一來到這個地方,潘多拉的眼睛有微微亮了起來,這地方對她的吸引力可比電視機和遊樂場之類的大多了。
旁邊的空氣微微扭曲了一下。隨後蓋亞的虛擬影像和塔維爾的質量投影同時出現,前者向我們行禮致意,後者則在行禮之後帶着自豪的表情指向距離我們最近的一座尖塔:“陛下,將軍,小型拆解發生器已經測試成功了,雖然還有些不太穩定,而且出力也弱於預期。但它現在已經具備了初步列裝的條件。那座塔上安裝了目前運轉情況最好的一臺樣機,您隨時可以下令開機檢查!”
“拆解發生器,”潘多拉突然拽了拽我的袖子,聲音仍然平鋪直敘毫無起伏,但我能感覺她的心情正在雀躍起來,“哥哥,是君臨者?”
我知道潘多拉渴望這個威力絕倫的大殺器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對她而言,這個世界上只有兩樣東西值得追求,第一是大炮的威力。第二……是更多大炮的威力,而可以量產的君臨者無疑充分滿足這兩點。
我們對君臨者的重建……或者說仿製嘗試是在得到當初那個君臨者殘骸之後纔開始的,在更早之前,由於關鍵技術一片空白,連塔維爾都不知道該怎麼着手這項工程。而即使得到了君臨者的殘骸樣本。塔維爾的武器研發工作也始終進展緩慢,原因很簡單,當初落到我們手上的樣本被希拉那個暴力大姐拆成了成千上萬個零件,而且我們很快就發現,其中一些零件已經被摧殘的徹底不能看了。
塔維爾面對一坨星艦殘骸埋頭鑽研了許久,其難度基本上不亞於從一把黃沙裡還原出青藏高原來,但塔維爾就是塔維爾,她不愧是新帝國首席科學家,面對空前的挑戰,她仍然勉強解決掉了自己能解決的所有技術難關,最後只有在核心安定裝置上遇到了絕對障礙:拆解發生器會把自己也拆掉,它少了個關鍵的“保險絲”。
研發工作也因此一度陷入停頓,但就在兩天前,塔維爾終於完成了這個核心的組裝,突破點就是前幾日結束的那次慘烈戰役。
感謝哈蘭的神經病舉動,感謝他在最後關頭嘗試用君臨者編隊來摧毀我們的指揮中心——雖然那東西確實把帝國軍打了個二級傷殘,但我們也順利獲得了更多的君臨者殘骸碎片:裡面恰好有這方面的關鍵組件。
本身塔維爾的研究工作就處於萬事俱備只欠東風的狀態,可以說她製造出來的樣機現在就差一個保險絲了,而如今現成的保險絲到手,塔維爾四十八小時就造了個樣機出來,在用這玩意兒拆掉自己的半個實驗室之後,塔維爾向上級報告了這個好消息——這就是自己今天領着潘多拉來觀看的新武器,一個小型化的、可以被安裝在普通飛船上的資訊拆解發生器。
不過顯然,潘多拉更希望能到手一堆真正的君臨者戰艦,哪怕只有三板斧中的第一斧子——創世紀——也行,在火炮威力方面,這個一米二的矮冬瓜從來是不忌憚於提出更高要求的。
“很遺憾,只能說是應用了資訊拆解原理的小型武器,”塔維爾臉上帶着一絲歉然。似乎她覺得自己的研發進度仍然不夠讓人滿意,“我們還沒解決在拆解效應發生之後長時間保持核心安定的關鍵技術,君臨者那樣大規模的拆解發生器目前只能是個設想。理論上是這樣。”
潘多拉哦了一聲,心情稍稍有點失落,但很快她就重新高興起來:起碼自己有了威力更大的大炮。這個是確切無疑的。
很快,我們就來到了塔維爾的武器實驗平臺上。
小型化的拆解發生器被安裝在一座一點五公里高的巨塔上,高塔頂端是一個足球場大小的橢圓形空中平臺,平臺一半安置着那在我看來其實也稱得上龐然大物的實驗型武器,一半則是帶有控制終端和監測終端的實驗人員觀察室。當我們來到觀察室的時候,看到塔維爾的助手和她的另外兩個質量投影已經在這裡忙碌着。爲武器啓動做最後幾步測試。
我的視線穿過觀察室透明的能量護罩,看到那其貌不揚的試驗機表面已經開始泛起藍色幽光,幽能在它的溝壑與縫隙中脈動着,仿若呼吸。由於僅僅是用於測試的機型,塔維爾的軍工團隊們還沒有爲這部設備設計好看點的外殼和制式化的組件,它看着就像一個傾斜的長方形盒子。表面覆蓋着銀灰色的裝甲板,後半部分高高隆起,大量粗大而且泛着微光的晶化管線從一排並行排列的輪狀結構縫隙中探出來,連接到武器平臺上的各個通用插槽上,這些通用插槽直接與蓋亞母星的核心能量爐連接在一起,能爲任何規模的武器試驗提供澎湃動力。當然,僅限常規武器……
“果然還是棺材殼子啊……”看了半天。我發出唯一的感嘆,旁邊塔維爾立刻推推眼鏡:“陛下,這是最高效簡潔的設計方案,試驗機就是這……”
“別說了,我都懂。”我嘴角一抽,趕緊打斷對方。塔維爾並不是個擅長爲自己辯護的人,但在棺材控這種詭異愛好的推動下,她仍然有能力用六百多中辯證觀點來證明一個滑蓋的棺材洋溢着科學的美感,我已經領教過她在這方面的熱情了……女人的想法,果然是吾等不能隨便動搖的麼。
一種低沉的嗡鳴聲正在從高塔深處傳來。所有系統已經連接上線了。這個控制室中現在已經有三個塔維爾質量投影正在忙碌,其中第一個正在讀取主控制檯上的數據,第二個正陪着我們,第三個負責發號施令:“樣機充能完成,數學率核心安定度保持在安全閾值。解除第一至第六安全閥。試驗場空間置換。現場進入高傷害負載模式,空間擴展至零點五光年。維度修補系統待命。”
一連串我能聽懂或者聽不懂的命令很快獲得執行,整個環形山內的景色瞬間發生了巨大的轉變:原本的藍天綠草以及遠處的山脈統統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混沌黑暗的太空,只有我們身處的這座巨塔孤零零地懸浮在黑沉沉的空間裡。這就是真正的武器測試場地,一片足夠抗揍的虛無空間比任何靶場都要合適。知道帝國兵器無下限風格的人肯定能想到,拆解發生器這種東西是不可能真的在地表測試的——萬一不小心把母星掃個大坑,我估計蓋亞姐得找塔維爾拼命……
“投放靶標。”質量投影一號下令,隨後試驗空間內傳送進來一大堆……結實的“靶子”。
所謂的靶標是一羣半徑達到數公里、純粹用戰艦充能裝甲鑄成一整塊的球狀物,這些合金巨球表面覆蓋着一層濃郁到幾乎可以滴出水的高強度護盾:我甚至有充分理由懷疑那些作爲靶子的合金球裡面壓根啥都沒有,就裝了一大坨護盾發生器。這靶子一出現我就震驚了:丫得多結實!
“武器部門和防禦設備研發部門永遠在想着法地折騰對方,”塔維爾淡淡地說道,“兩個部門的人員經常拿對方的新東西直接扔到試驗場上,今天是測試武器,所以那些圓球就是靶標,過兩天要測試護盾,說不定誰研究出來的新式火炮就變成測試工具了。理論上是這樣。”
我點頭表示明白,確實只有這種競爭環境才能創造出希靈軍工優異的實用品質。進步源於競爭的例子是隨處可見的,我小時候短跑全年級第二的原因就是看果園子的老大爺養了條狼狗——全年級第一那小子則是因爲果園子就是他家的,他要和家裡的狼狗一起配合着抓我……
好吧,確實跑題了,我只是想表示自己正在懷念童年那無憂無慮的生活而已,起碼那時候不用跟現在一樣,面對着一臺可以輕鬆屠殺掉整個星球所有生命的超級武器頭疼不已,拼命想着它什麼時候能變得更強大一點。
這時塔維爾三號下達了啓動武器的命令,將我的胡思亂想直接掐斷:“倒計時,準備釋放抑制鎖。”
實驗室主機那平直的聲調響了起來:“抑制鎖即將釋放:十,九……”
當倒計時達到終點的時候,拆解效應發生器啓動了,那座滑蓋棺材前端似乎盪漾出一層灰白色的波紋,隨後,它釋放出的一種暗色光束瞬間掃過所有靶標。
第一個靶標幾乎沒有反抗的跡象,其接觸到光束的部分突兀地消失在空間中,切口整整齊齊,就連護盾都在一瞬間被切成了半個,在那破碎的護盾引發爆炸之前,這個靶子簡直就好像被橡皮擦掉一半的圖像一樣!
這就是建立在資訊層面的拆解:只要是存在於世的,都可以被擦個乾淨!
而第二個靶標明顯擁有更加強大的護盾,幽能對這種超維度的攻擊還是有一定抗性的,這個強化的靶子在灰白色光束的擦除下堅持了一會,但最終,仍然難逃被摧毀的命運。
第三個靶標裝備了反相位系統,在攻擊到來的一瞬間,它把自己置換到了另外一個空間中,但這種防禦似乎效果有限,反相位化結束之後,靶標仍然破破爛爛,它還沒有被完全摧毀,但其表面有三分之一的外殼仍然不翼而飛了。
只有一個裝備了秒差距裝置的靶標倖免於難:那是我們唯一真正意義上的“無敵護盾”,這一次,它仍然經得住考驗。
測試結果非常讓人滿意,有潘多拉肚子裡兩短兩長接一短的滴滴聲作證:小丫頭現在高興死了!
PS:——影子城,一羣來自各個世界的英雄人物互相吹牛扯淡,各自吹噓自己經歷的挑戰,海格力斯以十二試煉力壓羣雄,英雄們均難以與之匹敵……
——那爲什麼他現在一個人在那喝悶酒?
——哦,然後來了一個叫唐僧的,據說當年爲了借幾本書就經歷了九九八十一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