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良宗介耷拉着腦袋出去了,他將在三小時後領到自己的工具,去準備給三艘橫着看都好幾公里的帝國戰艦拋光打蠟換三濾,相信這份工作可以讓他在有生之年都分不出心來幹別的——假如最終我們還是沒找到《全金屬狂潮》的世界傳送座標的話。
當然,我還是給他派了個幫手的,小泡泡做家庭作業的時候製造出來的一個全功能飛船保養機器人,那小丫頭雖然距離成長爲一個合格的母體機還有一段距離,但她製造的這種機器人還真是沒話說,在泡泡那個潛藏暴力狂的基因影響下,小泡泡製造的保養機器人隨身攜帶了重機槍激光炮粒子槍共振發生器和光子加農炮在內的全套重裝大兵裝備,可以說,上了戰場這個機器人除了不能給飛船做保養之外讓它幹啥都行……
顯然,這個派去“幫忙”的機器人並不是負責幫着給飛船拋光的,而是用來看着相良宗介,讓這麼個炸彈狂魔靠近我的寶貝飛船還真有點不放心……
“好了,相良宗介已經受到了懲罰,假如找不到他的故鄉的話,面對那傢伙的是……”
“終生苦役,”貝奧達爾生硬地說道,“公正,冥君。”
跟斯巴達說話最累的地方就是,你不得不在他們那言簡意賅的詞彙裡自己腦補出一句符合語法的句子,雖然軍人說話應該簡練乾脆,但多說一個字你會懷孕是怎麼的?
額,我重口了。
“現在說說你們的問題,”我將頭疼的視線集中到貝奧達爾那泛着孜然味的肱二頭肌上,剛纔跟相良宗介說話的時候自己也在跟姐姐大人交流情報,根據她的觀察,眼前這斯巴達戰士所可能引發的麻煩一點都不少於相良士官,“爲什麼不在分配給你們的營房裡?爲什麼不使用我們提供的服裝和日用品,更重要的是……爲什麼不洗澡?”
我現在有點懷疑相良宗介埋地雷並非單純的“警戒”,那小子不至於是因爲住在這些斯巴達旁邊結果被薰得憤慨不已所以實施報復吧?
“斯巴達不需要那些”
貝奧達爾只用了八個字就回答了我的問題。
也就是說,真正的斯巴達勇士不接觸任何可能導致他們變得脆弱的東西,是吧?包括舒適的營房,漂亮衣服,熱水澡,洗髮露,德藝雙馨的女藝術家的盜版碟,還有組合音響,這些東西你們都不要是吧?
但你們也不能在營房前面天天打地鋪,在大街上露天生篝火,堅持把每一次下發的食物都烤到八分焦,而且更重要的是直到現在還不把身上的血印子洗掉啊
當我將這些客觀事實提出,並且旁敲側擊地詢問斯巴達的風俗裡是不是有“終生不得洗澡”這一條之後,貝奧達爾總算說了一句比較長的話:“現在戰鬥還在進行勝利前,不得洗去血跡”
嘶——我牙疼。
戰鬥還在進行?也就是說,這幫肌肉傻蛋已經無比堅信這個神奇詭異的地方就是冥界,而在自己“死後”,那戰場上仍然在進行着慘烈的廝殺,在等待他們復活去贏得勝利,所以,在我“復活”這些斯巴達之前,他們將永遠認爲自己的戰鬥仍在進行,永遠按照在戰場上的標準生活,直到重返沙場變成一坨歷史的爛肉爲止?
斯巴達人傷不起啊
不過想想的話,貌似自己身邊那幫希靈使徒也都是這個德行,甚至恐怕比斯巴達還嚴重……當初珊多拉領着她的親衛軍戰鬥了多少萬年,當初那個誤入地球的希靈大兵直到上一季人類文明滅絕都在尋找重歸戰場的道路,我完全敢確信,假如我現在對門外站崗的那倆帝國兵下一個需要一百萬年才能完成的任務,他們也能毫不猶豫地執行,哪怕整個宇宙毀滅,只剩下他倆也一樣。
這種軍人,雖然看似不可理喻,但是讓人不得不敬重——假如他們能洗個澡的話。
“何時我們能重返戰場?”
貝奧達爾主動向我提起的話題從來都是這個,就像我無法理解潘多拉對將帝國軍旗插遍天下的狂熱一樣,我同樣不能理解對方這種着急上戰場送死的舉動,他們就是去送死:言談之間我早就知道,那可能是斯巴達城邦的最後一戰,貝奧達爾率領的這些戰士幾乎就是斯巴達人剩下的最精銳部隊,而且還是全部,但明知道回去也不過是死“第二次”,他怎麼就不能老老實實在影子城裡享受幾天呢?
但是,這些話可以在肚子裡吐槽,卻絕對不能說出來。
看着貝奧達爾臉上的表情我就知道,假如自己勸對方在“冥界”享受安逸的話,哪怕前一秒他還尊稱我一聲“冥君”,下一秒他也得把我當成誘人墮落的魔鬼衝上來拼命。
“有點耐心吧,”我頭疼地安撫對方,“你應該看到了,最近‘冥界’流動人口突然增加這麼嚴重,我估計當初你們整個斯巴達城邦都沒這麼多人。”
“儘快。”
貝奧達爾點點頭,撂下這麼兩個字就起身向門外走去。
好麼,架子比我還大。
不過這位鐵褲衩同學,那扇門……是往裡開的。
送走了暫時安分下來的斯巴達指揮官,我的頭疼卻沒有減弱多少。
比起目前已經快讓整個影子城都變成菜市場的穿越者總體來,斯巴達和相良宗介之間的摩擦還只是個小插曲,事實上,最近幾天由於穿越者越來越多,他們之間存在的文化分歧、世界觀衝突等等情況也越來越嚴重,因爲各種各樣原因而爆發的小摩擦從來都沒有中斷,舉個簡單的例子,昨天中午三個絕地武士就差點跟血鴉戰團的傢伙拼出真火來,原因不過就是絕地們表示血鴉戰團口中的帝皇是個渣渣,最後要不是雙方都讓短笛跟八神庵幹翻了,後果可就……額,已經很不堪設想了。
那幫傢伙現在還在醫療中心躺着呢。
這些穿越者可不是救世軍之類的帝國附庸軍團,可以像後者一樣消除種族隔閡和睦相處,用林雪的話來說,現在影子城裡就是一幫百家爭鳴的流氓,幾乎每個人都有着和其他人迥然不同的三觀,春秋戰國時期諸子百家的徒子徒孫們還經常在大街上打出腦漿子來呢,更別提現在影子城裡光會用念氣的就超過了二百個,雖然有帝國兵的高壓監督,這些異界分子還算安份,但我真擔心他們啥時候爆發一次文藝復興運動——流氓版的。
“頭疼啊……”
從居委會辦公室裡出來,看着遠處貌似平靜的穿越者聚居區,我感覺自己頭大如鬥。
而在回頭的一瞬間,一個高挑的身影正好從前面不遠處經過。
“嗯?毒島冴子?”
一瞬間認出了對方,我忍不住叫了出來,前方的少女聞聲立刻下意識地擺出了緊張的姿勢,看到是我才放鬆下來,然後臉上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啊,是……帝國的皇帝陛下?”
發出這樣的驚呼,眼前這個總是帶着仕女氣息的女孩露出了局促不安的模樣,似乎是想要行禮,卻又不知應該行何種禮節的樣子,顯然是突然遇到我這個理論上高不可攀的“帝國元首”而一時有些緊張過頭了。
“放鬆放鬆,”我大大咧咧地跟對方擺了擺手,“說起來,你們住在這附近?怎麼不在前面的聚居區?影子城裡要找個熱鬧的地方可不容易啊。”
“還是偏僻點好,”毒島冴子微微勾着頭,低聲說道,“和人羣在一起,已經不太習慣了,而且總是會想到他們突然變成……抱歉,我……”
“沒關係,”我理解地笑了笑,“你們經歷的那些,我也知道點,產生這樣的後遺症也很正常,但假如始終無法回到正常生活的話,你們永遠也無法擺脫噩夢……嗯?你看着我幹啥?”
毒島臉上劃過一絲尷尬,慌張地擺擺手:“沒什麼,只是沒想到,原來您是這麼平易近人的……”
我“……”
“之前聽到那個名叫西維斯的軍官和很多帝國兵提到皇帝陛下,他們的狂熱好鬥和對您的評價讓我總覺得這樣一個帝國的元首應該是個非常高高在上,威嚴可怕的人,但是沒想到,竟然這麼和善呢。”
我:“……西維斯和那幫大兵究竟是怎麼描述我的?”
“最強大的帝王啊,深淵的毀滅者啊,至高無上的元首什麼的……”
上述三條讓林雪聽見的話那丫頭未來半個月都有話題了。
“別聽他們瞎扯,”我尷尬地撓着臉頰,感覺一張老臉微熱,“話說你們在這住的還習慣吧?那些帝國兵都挺粗暴,我可是聽說了,百分之八十的人都是被他們打暈了帶回來的。”
“沒有沒有,雖然看起來很兇,但那些都是很可靠的戰士,”毒島冴子說着,然後露出了欲言又止的表情,“只是,我想知道……這次很多來自異世界的人來到您的領地……這樣的事件,難道您就這樣簡單地建立一個收容所就完了嗎?”
“當然不是,”我搖搖頭,“穿越者的大量涌入可是會引發嚴重後果的……”
當下,我將所謂的平行世界,異世界,還有世界平衡之類亂七八糟自己都半懂不懂的東西告訴了毒島,反正本來心情就煩悶,現在就權當是在發泄一下了。
“綜上所述,世界是個精密而脆弱的註冊表系統,每個元素在其中都應有自己的位置,大量來自異世界的異物對我們的世界體系而言就是劇毒一樣的東西,現在世界之樹——也就是這個世界的本源已經遭到了污染,而解決污染的唯一辦法,就是將污染物送回它們原來的地方。”
“也就是說,”身旁響起了低沉而顫抖的聲音,“很快,您就要把這裡的人,都送回他們原來的世界……是嗎?”
“啊,差不多是這樣,而且事實上在昨天下午就已經有一小批穿越者被送回去了,”我想起了第一撥被送走的夏娜,那個不客氣的小丫頭臨別的時候倒還知道禮貌地送上一個再見,雖然她從我這裡敲詐了足以餵飽一個珊多拉的菠蘿包,但能和夏娜交個朋友也算不容易了,“只要定位了原世界的座標,我們就會將穿越者送回去的……誒?你這是……”
一回頭看到的景象嚇了我一跳,總是一臉溫柔沉靜的毒島冴子臉上竟然帶着這樣畏懼而懇求的表情,直勾勾地盯着我,讓我大吃一驚。
“真的……真的必須回去嗎?難道就沒有別的辦法,可以不用……”
一瞬間,我就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難不成真的把他們送回“學院默示錄”的世界?那跟謀殺有區別嗎?
絕大部分穿越者現在都在等待回家的機會,他們對這個陌生詭異的世界充滿了不安和戒備,但其中絕對不包括毒島冴子這樣的特殊者:他們是絕對不願意回到自己那地獄一般的故鄉的
但是,讓他們就此留下……還是得找叮噹商量一下。
“跟我來,”沒有正面迴應毒島懇求的表情,我只是對她招了招手,然後徑自向某個方向走去,“就在前面不遠的地方。”
幾分鐘匆匆的步行之後,我領着不明所以的毒島冴子繞到了居留區隔離光柵前,這裡就是穿越者止步的地方,荷槍實彈的帝國兵和十米一個的哨戒炮阻止一切穿越者的靠近。
“呼……呼……”
儘管我已經刻意減慢腳步,一路上的小跑還是讓毒島有些微微氣喘,她看着眼前的光柵,扶着膝蓋問道:“這裡……這裡是……”
“你們平常看到的機甲部隊和哨戒炮只不過是民用裝置,”我揮手打開了能量光柵,“前面纔是帝國真正的軍事禁區。”
穿過光柵,呈現在我們面前的一片空前巨大的空地,空地上密密麻麻地佈滿了神秘的泛光符文,某種悠遠龐大的威壓瀰漫在空氣中,讓毒島禁不住微微屏住了呼吸。
“爲了防止引發麻煩,這裡有一層空間僞裝,”我拉着毒島站在兩個環形的符文圈上,“現在,我們應該和這個世界的上帝商量一下。”
“啊——”
完全不出所料,當那宏大到覆蓋了整個天空,僅僅樹幹就宛若千丈懸崖一般的巨大樹木出現在眼前的時候,毒島發出了讓人耳根子發癢的驚呼。
“喂上帝家左右五百米內禁止喧譁打鬧拍照知道不,”我掏了掏被毒島刺激到的耳朵,斜着眼睛說道,“還有,遇到野生上帝嚴禁拍打餵食。”
“這……這是什麼啊”
毒島帶着滿臉的震驚,捂着嘴努力仰頭試圖看清那疑似“大樹”的東西究竟有沒有頂,但她看到的,僅僅是在自己視線極限之外無限延伸的巨大樹幹,那深棕褐色的空前樹幹足足有十幾公里之高,當它消失在一片綠色海洋中的時候早就超出了一般人的目力所及。
站在世界樹下仰望,即便巨人也只能產生身爲螻蟻的感覺,所以潘多拉從沒來過這地方——她絕對不願承認平常比自己低那麼多的叮噹也有可以在高度上完勝自己的方面,尤其是在知道叮噹還有個身高一米六的神形態之後,潘多拉更是將小豆丁視爲了自己人生一大勁敵。
這裡友情插播一句,按照這個標準的話,潘多拉的人生勁敵僅僅在地球範圍內就突破了四十億大關哦。
“世界之樹,整個世界的根源所在,管理一切法則的地方,比如萬有引力定律就是由它東南側枝椏的某片葉子記載的(叮噹管那玩意叫集成驅動),你們的世界應該也存在類似的機關,不過大部分情況下,凡人是無法窺探這終極神秘的。”
“哇——”毒島發出一聲驚呼,一臉的不可置信,不過連喪屍圍城和穿越異界都經歷過的人就是不一樣,很快,她就接受了這個事實,轉而將注意力集中在……一個正從樹幹裡走出來的少女身上。
絕美如天使般的容貌,高貴如神祗般的氣質,迎面走來的綠髮少女一襲輕紗綠裙,在磅礴的生命氣息中腳步輕盈地從世界之樹下的一片藤蔓中走出,然後輕快地撲了過來:“阿俊叮噹餓了世界樹的葉子一點都不好吃,叮噹要吃巧克力蛋糕”
我:“……”
你以爲自己是珊多拉不成?身爲生命女神至少你把世界樹給我照顧好啊白癡
“這個是上帝,”我尷尬地將自己身上八爪魚一般的叮噹拆下來,對訝然的毒島解釋道,“讓非法移民在這個世界落戶可不是簡單的事情,還是經過這丫頭審批的好。”
不管信與不信,毒島冴子都必須努力接受眼前這個精力旺盛到匪夷所思的少女就是傳說中的上帝這一事實,前者這幾天已經經歷了太多匪夷所思的事情,現在精神錘鍊到近乎麻木,上帝就上帝吧,反正那顆神秘的巨樹是真的就行——毒島如此催眠着自己。
“噗啪~”
一陣綠色的光芒閃過,剛纔還以少女形態蜷縮在我懷中到處翻找糖果的上帝大人突然變成了三寸丁的樣子,叮噹撲閃着翅膀跳到我肩膀上,不好意思地笑笑:“啊哈哈,叮噹又到時間了……”
喂,冴子你那是什麼表情,別拿豆包不當乾糧,別拿上帝不當幹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