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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烈的交火已經進行三十分鐘，這是一個雙方未曾蒙面便隔着好幾十個天文單位玩命抽臉的過程，刺眼的藍白色光束——其實我覺得那密度更應該叫做光柵——已經在這片太空縱橫馳騁地犁了一遍又一遍，如果我們之間有一個星球的話，現在它基本上已經成掛麪了。
這種層面的交火目前已經僵持下來，雙方的鉅艦暫時處於誰也奈何不了誰的狀態。希靈帝國的軍備和普通文明不一樣的地方就在於它們的攻擊能力和防禦能力是同步發展的，不像地球人造出來的槍炮坦克那樣嚴重偏科：花兩千萬造出來的坦克用兩千塊錢的炸藥就能幹掉。
即使是星河主炮，要想在段時間內突破聯合護盾也是件頂困難的事，對敵我雙方都是這樣。
我們的掠能器和聯合護盾擋住了狂風暴雨般的幽能炮擊，而復仇軍的數量和永恆級堅固的結構也讓火力稍顯薄弱的帝國軍無可奈何，兩軍都在陣地前佈置了數量驚人的空間暗雷和塌陷點，這種能坑死任何一個體長超過五百米的戰艦的小玩意兒讓雙方的大型戰艦不敢輕舉妄動，在聯合護盾的能量消耗完之前，敵我雙方的對抽應該還會持續一陣子。
然而太空戰爭並不僅僅是對抽——雖然這個佔據了很大一部分——兩軍的突襲部隊已經交上火，這些攻擊距離較近但極難攔截的快速飛船是比鉅艦對轟更加精彩的戰場角色，永恆級要維持星河主炮的持續輸出，它的防空火力就只能保持百分之五十的開啓，而且在近距離狀態下，鉅艦也很難鎖定不斷跳躍式前進的突擊艦和單兵戰機，因此當母艦級的飛船激烈交鋒的時候，派出大量突擊艦隊干擾敵人的部署是很有效的手段。
兩支軍隊的突襲部隊穿過槍林彈雨，在擦身而過的時候努力噴了對方一臉燃燒物，然後義無反顧地投入到了對地方鉅艦的轟炸中，說不定這份僵持最終就會被這些看上去薄弱的小飛機給打破。
一道寬達數公里的光柵幕牆從帝國上將號橫臂下方急速掃過，這些光柵在半路上還會飛快擴散，等它們命中目標的時候，幾乎形成了可以覆蓋小半個橫臂的扇形火力線，大量復仇軍戰機被這些火力線覆蓋，任憑它們如何高速機動也無法躲開這種毫無死角的攻擊，除開少數幾個及時使用空間跳躍逃走的戰機之外，它們絕大部分都爆炸成了漫天的小火球。
這又是潘多拉和維斯卡聯手製造出的絢爛煙火表演，她們毫無疑問是目前交戰雙方最興奮的倆人，儘管我覺得在珊多拉因爲和自己昔日的部下作戰而心情低落的時候姐妹倆還表現出這種興奮未免有點太沒心沒肺，可你必須承認，在這種令人糾結的戰爭中，我們需要潘多拉和維斯卡的這種士氣。
以後要和帝國舊部戰鬥的機會可還多着呢……
就在我爲全息圖像上潘多拉和維斯卡倆人來瘋一樣的狂轟濫炸感嘆的時候，一個通信突然介入了公共頻道，那是一個沒有註冊在案的識別碼，但擁有指揮官級別的權限——就如你們沒想到的那樣，這是來自莫布拉多的通信。
“喂喂？能聽到嗎？這裡是米莉亞”
少女急促的聲音在通信中響起，我接過了她的信道：“不用那麼大聲，帝國線路信號很好——怎麼了？”
米莉亞一聽是我的聲音，似乎鬆了口氣的樣子，然後咋咋呼呼地嚷嚷起來：“我還想問怎麼了呢現在外面亂糟糟的……你們去哪了？”
我愣了一下，然後突然想起一件事來——莫布拉多星球上恐怕還有幾十億雙眼睛看着這片壯觀的太空煙火呢
一想到這茬頓時自己冷汗都下來了，心說這次徹底壞菜了，原本還想讓莫布拉多文明安安心心地發展下去，萬沒想到一個突發事件會把自己的計劃撕扯到如此體無完膚，這時候我覺得說啥都已經忽悠不過去，估計在太空中給莫布拉多學者打個字幕說我們這裡正排演大型戰爭連續劇他們是不相信的……
我偷偷看了珊多拉一眼，她正專注於眼前的戰局而對莫布拉多的事情暫時沒關心，恐怕一時半會還想不到自己原本打算好好補償的“軍烈屬”們現在已經騷亂起來，然後把自己和米莉亞的連接轉到加密頻道。
“情況有點複雜，你也知道我們去回收星環來着，哦，給你們換了個一模一樣的……那啥，這個不說了，你們那暴動了？”
我心想暴動應該是個比較貼切的詞彙，畢竟現在他們已經眼睜睜看着自己信仰了上萬年的上古聖賢在十幾個天文單位之外掐起來了，這份衝擊不亞於一個基督徒看着耶和華跟耶穌光着膀子在自己門口互拍板磚的。
“暴動？”米莉亞奇怪地重複了一句，然後說出讓我怎麼也沒想到的話來，“當然不是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蒼藍教會的聖騎士開始滿世界地廣播要舉辦狂歡節，說是要慶祝聖賢迴歸，現在外面到處都是準備慶祝活動的人羣，亂亂哄哄的……大叔和比露娜怕要出事，讓我看看能不能用聖盤和你們聯繫上，沒想到一下子就成功了……”
“停停停，”我趕緊出聲打斷了米莉亞，困惑不已地說道，“慶祝活動？慶祝聖賢迴歸？我們在這地方腦漿子都快打出來了你們還慶……叮了個當的我明白了”
話說到一半，一個非常惡俗的橋段就發生在自己身上：我感覺自己靈光一閃，那平常不怎麼動用的理科神經哆嗦了一下。
光速光速的延遲效應
差點就忘了這個——從距離霧神星最近的莫布拉多殖民星球（並非莫布拉多母星，而是一顆靠近霧神星的殖民星球）到這裡有着很遠的一段距離，即使是光也需要四十多分鐘才能走完這段旅途。莫布拉多人的科技樹是極端畸形的，他們從古代遺蹟中復原出了簡陋的超光速飛船和無延時通信（因爲這兩樣東西在遺蹟中有現成而且完好的樣本）技術，卻沒辦法制造出可以無時差觀察遠距離目標的太空望遠鏡（因爲沒有對應的古代遺蹟），莫布拉多人對宇宙的觀察手段還停留在光學和電磁感應階段，除非目標處有一個無延時通信裝置，否則他們要想知道霧神星發生了什麼就只能乖乖地等幾十分鐘之後畫面傳播過來。
儘管我們已經和瘋狂的復仇軍交鋒了三十分鐘，可在遙遠的莫布拉多第三殖民星，那裡的觀察站卻剛剛看到帝國艦隊從霧神星的空間褶皺中浮現出來的一幕——他們還要十八分鐘左右才能看到這裡的激戰。
想到這裡我定了定神，用很嚴肅的語氣對米莉亞說道：“米莉亞，請保持冷靜。”
“誒？”少女聽出我語氣不對，在通信鏈路中傳來了好奇的聲音。
“別忙着狂歡了，待會你們那可能真的有暴動，現在趕快和扎古大叔還有比露娜藏到地下倉庫裡，不管上面發生啥都不要出去，拿好信息終端，假如情況緊急就呼叫支援，會有帝國兵把你們接到這裡——雖然這地方現在也安全不了哪去。”
“等等等等到底發生什麼了？”
米莉亞天生對危險的警覺讓她大聲打斷了我的話，少女焦急地嚷嚷起來，“你們遇上麻煩了？你們也會有麻煩嗎？暴動什麼的是怎麼……”
“我們跟另一撥帝國軍掐起來了。”
“誒？”米莉亞一下子轉不過彎來。
“說的通俗一點，把希靈文明看成莫布拉多文明的父母的話，現在的情況就是你爸跟你媽正在同室操戈，當着兒女的面在屋裡掄磚呢，要是不想被嚇到，趕緊找個牆角躲起來”
這次米莉亞聽懂了。
匆匆結束了和米莉亞的聯絡，確認她已經拉着自己那個奇葩的叔叔和不苟言笑的“阿姨”鑽到地下避難之後，我不得不重新將注意力轉移到外面的炮火連天上：莫布拉多發生啥事是以後要頭疼的事情，我們現在的當務之急是怎麼搞定已經開始打雞血的復仇軍。
珊多拉的王牌軍團果然不同凡響，他們見機不對立刻自爆的戰術讓我們損失巨大，敵人完全是放棄了計算戰爭成本一般，在佔據數量優勢的情況下都不計代價地使用着自殺式攻擊，這導致他們用常規部隊和我們的皇家衛隊對拼都不落下風，而更重要的是，那幫貨還佔據着數量優勢
“爲什麼援軍還沒到？”
珊多拉突然大聲問道，泡泡的聲音立刻在廣播聲中響起：“援軍已經抵達，但敵人用誘導力場把他們阻攔在戰場另一端，他們正在努力突破”
說話間，帝國上將號的艦橋突然又傳來一陣震動，兩座邊疆級堡壘艦在近在咫尺的位置被洞穿，所引發的巨大爆炸甚至衝擊到了旗艦。
聯合護盾的強度正在急劇下降，數量劣勢終於在這時顯出巨大的危機，僅僅依靠一個取巧的掠能器技術來彌補數量上的硬性不足，終究堅持不了太久。
“看樣子是我們上場的時候了。”
冰蒂斯的聲音突然在旁邊響起，我微微驚訝地回頭一看，卻看到一抹銀白色的光暈正從自己眼前一掃而過。某個流氓女神張開了自己的黑色羽翼，長達腳踝的銀色長髮隨之輕輕舞動，她那身最喜歡穿着的黑色長裙也被換成了一件華麗的貼身皮甲，這是我第一次看到冰蒂斯穿鎧甲時候的模樣，怎麼說呢，身材挺好的……
刨除掉性格不說，眼前這位在認真起來的時候是真像個女戰神一樣。
在冰蒂斯身後，神族條子五人組的剩下四位也換上了一身戍裝，各自拿着自己的武器，伊爾森仍然是那副閃閃發光的模樣，莫妮娜則在把玩手中的雙短刀，肯瑟拄着權杖的模樣如同奧丁，而琳則在一遍遍地翻着慣性力學——最後這個無視。
“看傻了？”冰蒂斯“咚”地在我腦袋上敲了一下，“你是不是以爲妾身只會蹭飯啊？嘁，看樣子今天不出去打一場都有人忘了我冰蒂斯赫赫威名的板兒磚跟弓箭了”
撂下這麼句話，一身武裝，英姿颯爽的女流氓就領着已經完全被她從叮噹手下拐騙過來的四個小弟扭頭踏上了征討帝國叛軍的戰場，我還沒反應過來呢，就看到全息投影上一連串的閃光：幾個禍害已經開火了。
和珊多拉交換了一個視線，對方眼中濃濃的都是無奈表情，那神色十分明顯：別費心了，那傢伙從來都是這樣的。
卻說這時候外面的戰場，一名高階神族和四個普通神族加入戰鬥立刻就改變了佔據，不得不承認神族在單人戰鬥力上面的可怕，儘管他們沒有龐大的軍隊和複雜的技術，但他們先天強悍的力量就已經是最強悍的軍事力量。羽翼翻飛，聖光環繞的冰蒂斯這一刻猶如降臨的女戰神，手中長弓開合間便是數百上千道金色的光芒刺破黑暗，這些完全由聖光所凝結成的利箭擁有詭異的殺傷能力，它們並不是破壞了目標的結構，而是借用了聖光感化的概念來摧毀敵人，被聖光箭矢命中的復仇軍戰機都是直接變成了光芒，然後漸漸熄滅在太空中，它們薄弱的幽能護盾充其量只能稍微阻擋一下那些擁有概念性殺傷力的聖光箭。
“啊——轟”冰蒂斯一邊幫潘多拉掃蕩着越聚越多的單兵戰機，一邊嘴裡也不閒着，本來太空中是無法傳播聲音的，可她竟然用神力把自己的聲音變成了類似概念的東西，讓它們憑空傳播開來，於是整個太空就回蕩着她一個人咋咋呼呼的嚷嚷聲，“又是一波兔崽子們，都給我死開滾回去好好清醒清醒吧你們￥#…※￥￥的這是叛徒，叛徒懂不懂老孃今天不替朋友教訓教訓你們，你們不知道自己算老幾了都我@#@#…※￥你的”
這個女流氓說話自帶打碼的剽悍風格讓信息鏈路裡面一片靜默，所有人都帶着無語看着這傢伙一個人在外面撒瘋。這時候又見一個復仇軍突擊艦憑着護盾和戰友的掩護突破了冰蒂斯的聖光和潘多拉的火炮，衝到了總旗艦的護盾發生器附近，冰蒂斯立刻氣急敗壞地衝過去，伸手從隨身空間裡掏出……
我以爲是個狼牙棒，沒想到是本書。
“給老孃站住”冰蒂斯一腳把那突擊艦踹回去，捧着手中的大書做出義正詞嚴的表情，“安靜點，你需要懺悔本女神給你講講父神慈愛的故事……”
那突擊艦的駕駛員挺配合，當場火力全開糊了這個女流氓一臉，差不多整個人都黑了。
冰蒂斯把書一合，一掄胳膊這本大書就砸穿了對方的護盾和裝甲，直接沿着中軸線給這個突擊艦來了個對穿。
“反正老孃是按規章來的”女流氓手裡捧着第二本書，危險地環視四周，“父神告訴我揍人之前得先試着用神典感化他們，可沒說神典能不能扔着用”
我就知道
冰蒂斯這邊打的是熱火朝天，那邊條子四人組的動靜同樣不小，我第一次見到了神族的真正戰鬥方式，當然這可能不代表他們中的大多數。伊爾森用那面可以當門板用的巨盾撐起了一道聖光屏障，幾乎將整個總旗艦都保護起來，來自太空另一端的幽能炮擊在屏障上不斷激起劇烈的漣漪，但暫時還沒打穿，衆人親眼見證了一個星域守備官的防禦能力，憑單人的力量硬抗可能有十幾艘數量的母艦艦炮打擊，雖然他一直在鬼哭狼嚎，但這身板是真結實啊。
不過當對面的艦炮換成十幾道星河之後他直接就冒着煙退出戰鬥了：面對星河集羣轟炸，他沒被秒掉已經是跑得快了，那可是冰蒂斯都不願意硬抗的玩意兒啊。
單兵戰鬥力再強，他一個普通神族要跟十幾艘帝國母艦對拼那也是找死的，這個世界上最慘的果然就是T，而最慘的T莫過於沒有治療的時候。
莫妮娜在這種大規模混戰中發揮不出實力，因此她現在已經跨越數個天文單位，潛入了敵軍的陣列之中，她身上帶着一些特殊的小禮物，那是出發前姐姐大人交給她的東西，一些精裝版的災厄信標。幾分鐘後莫妮娜傳來捷報，敵人有數十艘母艦內部已經成自然災難展覽館，短時間內它們是別想正常開火了。於是這邊承受的壓力也就少了很多。
肯瑟並不是擅長進攻和防守的神明，他更擅長輔助和換紙尿布，後者現在用不上，前者我們有西維斯（西維斯比他更瞭解帝國軍隊的戰鬥方式），所以現在他正忙着救治傷員。儘管不懂機械維修，肯瑟大叔的力量卻可以阻止任何形式的破壞深化，很多別打的只剩駕駛艙的戰機就是在他的力量下安全返回維修中心的。
琳的表現則出人意料的十分搶眼，甚至僅次於正跟着倆小瘋子大殺四方的冰蒂斯，這主要取決於她的體積。一個長寬高都在上百米以上的金色雙頭龍不管怎麼看都是十分顯眼的存在，哪怕身邊還有不少體積更大的帝國戰艦也阻擋不了她那閃閃發亮的身軀和剽悍的戰鬥方式。她撲閃着翅膀在密集的敵陣中打滾，撒潑，狗刨，前滾翻以及響尾蛇機動，用尾巴抽陀螺，仗着太空中沒有地形限制橫衝直撞——儘管我認爲她只是打滾打暈了想要停下來而已。她的兩隻巨大前爪也派上了用場，把一大團戰艦殘骸收集起來之後捏成一團，等它們在超高壓下幾乎要核反應的時候再往前一扔，真可謂是擦着就死碰着就亡，看上去跟打保齡球似的，但幾分鐘的撒瘋過後琳身邊甚至比冰蒂斯身邊還要乾淨，從敵軍到友軍全都退避三舍，肯瑟大叔揉着膀子站在半公里之外感慨良多，剛纔他讓琳一尾巴抽飛了。
變成龍形的琳有點散光，這取決於龍的眼球結構。這是非常致命的，尤其是對友軍而言。
神族條子大開大合的戰鬥方式和兇殘的力量讓艦橋上一片沉默，我是第一次見到這些一向號稱單人力量頂峰的存在真正牟足了勁DPS時候的模樣，不得不承認他們的個體實力果然遠遠超過希靈使徒，儘管他們可能不是任何一個帝國艦隊的對手，但任何一個普通的希靈使徒也不可能是他們的對手。而珊多拉則在沉默過後悠悠地嘆了口氣：“他們快被轟下來了。”
珊多拉的判斷是準確的，幾分鐘後，除了冰蒂斯還活蹦亂跳以及莫妮娜毫髮無傷之外，剩下的三個神族條子都被人擡回來了，叮噹正在給他們治療。
伊爾森被十幾道星河集火，現在是七成熟，琳的體積太大，任何一個瞄準她的敵機，只要不腦抽都能達到百分之百的命中率，她的鱗片需要一次徹底的保養。肯瑟大叔作爲一個輔助人員原本是不會受傷的，但他被琳抽斷兩根骨頭，傷勢僅次於伊爾森。
……事實證明，單兵力量再強，真要面對集團軍，也是會吃大虧的。
當然這也有個原因是他們憑着四五個人直接跟帝國王牌軍隊開戰，假如對面是任何一個普通的凡人文明，他們幾個早就凱旋歸來了，而帝國戰艦卻不是那種能隨便捏把的玩意兒。
儘管冰蒂斯憤憤不平，神族條子五人組的亂入還是幫了巨大的忙，因爲他們的協助，敵人的進攻被大大阻擋，我們終於等來了援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