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歌號啓動之後,最高興的當屬珊多拉,這是非常容易想象的事情,對戰歌號這座有着特殊意義的古代星艦,感情最爲深厚的必然是她曾經的主人,甚至可以說,戰歌號是珊多拉對已經逝去的昔日帝國最後的一點追思,她的復甦,對戰歌公主而言幾乎意味着另一端生命的繼續延續,其意義不言而喻。
誰說帝國人都是無情的戰爭機器?只是無人能理解他們所揹負的巨大使命和那種熾熱的種族意志而已,他們也有自己的喜怒哀樂,就好像戰歌號重啓動的那天,珊多拉就因爲心情愉快整整吃了比平常多一倍的米飯——還包括兩個嶄新的電飯鍋。
現在我們都養成習慣了,安薇娜給家裡人盛飯的時候都是先給我們一人盛一碗,最後把鍋整個遞給珊多拉,情況順利的話她就不用往回收了……
這兩天,諸事平安,總是多災多難的日常生活難得步入了正軌,自己可算享受了幾天夢寐以求的清閒時光,平常在家裡呆着,逗逗叮噹,逗逗小泡泡,逗逗叮噹,逗逗維斯卡,逗逗叮噹,逗逗水銀燈,感覺生活前所未有的閒適,偶爾出門晃盪個小半天,也是陪着淺淺到處瘋跑,陪着幾個小的去遊樂園玩耍,或者陪姐姐大人出門買點日用品什麼的,其實現在家裡完全沒有出門採購的必要,帝國復員遼闊,就是在新聞聯播裡你都找不到比她更加物產豐富的地兒,下到針頭線腦上到軍艦火炮,基本上要啥有啥,但姐姐大人仍然願意親自出門買點柴米油鹽,如同小市民一樣精打細算地和街上的小商販討價還價,然後提着一籃子油鹽醬醋哼着小調回家。她習慣了作爲一個普通人的日子,平淡,平常,平和,這是她最喜歡的氛圍,安薇娜對女主人這樣的舉動很不理解,覺得是自己的失職,冰蒂斯偶爾也會吐槽一下,但我覺得,能在這時候都保持這種平和的日常纔是自己姐姐的本事:永恆的小老百姓buff。
盛夏在磨蹭了很多時日之後慢慢消退,天氣終於開始轉涼,雖然正午時候還是有些燥熱,但早晚間已經能感覺到秋天的涼氣,在人口密集的城市裡,節氣總是有點遲鈍的東西,高樓大廈和人類的活動把夏天的熱量拖延了很久,但到現在也終於開始退卻了,或許在城市之外,早已經是秋高氣爽的天氣了吧。
今年夏天的雨水很多,這座正好位於溼潤地帶的城市也不例外,過去幾天裡這裡已經大大小小地下了兩三場雨,尤其是從昨天開始,天氣就有些陰沉沉的,到了今天下午,外面更是陰沉到了近乎傍晚,並不見多少烏雲,卻能看到整個天空都倒扣着一種昏黃的色調,好像時近黃昏一樣,明黃色的天光從地平線外衍射過來,好像城市被一個光圈包圍着,顯然,一場規模頗大的風雨即將到來。
今天下午有大雨,伴隨短時雷雨大風,在這一點上,林雪跟電視臺的天氣預報達成了高度一致。
我並不討厭下雨,事實上正好相反,自己還很喜歡下雨的天氣,不只是下雨,我喜歡一切天上下東西的日子,包括下雨下雪和下冰雹——這奇葩的愛好讓自己從小到大的所有老師感覺不解,甚至一度讓我以爲自己將來可能要成個詩人或者流氓,直到後來姐姐大人一語驚醒夢中人,我才知道自己是因爲在這樣的天氣裡不用上學而感覺高興……嘛,不管原因是什麼,這都是小時候養成的愛好了,到現在,自己仍然對雨雪天氣感覺分外喜愛,尤其是外面風雨交加或者天寒地凍的時候,自己窩在溫暖的小房間裡,隔着玻璃窗看着窗外的景象,就會感覺到一種分外的平靜,好像整個世界都被保護在身邊這溫暖的四壁之中。
但同樣是在壞天氣裡躲在屋裡看窗外,我覺得自己跟身旁這貨是有着本質不同的。
莉莉娜跟我並排趴在窗戶上,興奮地看着外面的天氣越來越糟糕,樂的鼻涕泡都快往外冒了,她一邊指着窗外一邊興高采烈地跟我指點着遠處街道上跑來跑去的人影,歡樂不已地跟我嚷嚷:“待會下雨他們肯定一個都找不到躲雨的地方,誒呀呀,這種心理平衡感真是讓人慾罷不能的說……”
我打開窗戶提溜着莉莉娜的腰帶作勢要把丫扔出去:“你還有點神職人員的模樣不?不說大慈大悲吧你至少別拿着人取樂好不好?”
莉莉娜在半空晃來蕩去,雙手叉腰:“這你就不懂了,善惡有報,本教宗身邊百公里範圍內不存在善惡不公,倒黴的一定是最近三十天內幹過壞事的傢伙,真要是好人,只要他站在本教宗方圓百里之內,天打五雷轟都沾不到他一點頭髮,真要是壞人,哪怕丫家門口就在眼前都找不到躲雨的地方!”
我一聽就愣了,感覺莉莉娜說的特神奇,但這丫頭在自己面前是從來不說謊的,那說明她還真有這特殊功能呢?
“很正常,神的代言人本身就帶神性,”冰蒂斯在旁邊懶洋洋地趴着,頭也不擡地說,“有時候我們要顧慮到世界的平衡而不能釋放神性,手下的代言人卻由於本來就是世界內生物反而沒有這個顧慮,所以很多時候,神的一面都是通過代言人體現。不管莉莉娜本人道德水平怎麼樣,她站在那裡就是一個審判核心,沒有力量的凡人在她身邊總會多多少少受到影響,假如莉莉娜沒有刻意爲之的話,應該也就是一點小小的氣運下降吧,比如雷雨天在家門口迷路之類的。”
我看着被自己抓在手上的小矮子女神官,真心感覺跟星域神族沾邊的東西都挺神奇的,眼前這位,連冰蒂斯此等女流氓都能吐槽她的道德水平,可偏偏卻是一個有效半徑百公里的道德掃描儀……誒等等。
“道德,你們說道德是以什麼爲標準的?”我晃了晃手裡的莉莉娜,“人類的道德,吸血鬼的道德,外星人的道德,半獸人的道德……這麼多種族,他們的道德水平難道是一樣的?”
“這就是神性的一面了,”冰蒂斯悶聲悶氣地回答,“審判,源於被審判者的內心,因爲即使是神明也不好隨便強行扭曲凡人們的自由意志,所以神性審判的判斷標準是被審判者自己的道德認知,哪怕是十惡不赦的人,他也是知道自己種族的善惡觀念的,即便有扭曲到極點的惡人那也是少數,一般情況下,代言人的神性審判對凡人已然夠用。”
我摸着下巴想了想,然後順手把莉莉娜扔出去。
“哇!”小矮子女神官發出一聲驚叫,然後站在院子裡大聲抗議起來,我擡頭看了看天,等半天沒發現有五雷轟頂下來,於是扭頭對冰蒂斯說:“你看這是不是就扭曲到極限了?她都壞出水了也沒見挨雷劈,天道都拿那丫頭的道德觀沒轍。”
“你還敢再無聊點嗎?”冰蒂斯扭頭白了我一眼。
我聳聳肩,扭頭看着這個女流氓,她正領着家裡所有帶翅膀的在客廳裡一字排開,跟做健美操似的齊刷刷豎起半邊羽翼,而上面天花板上則掛着被五花大綁充當光源的伊爾森……因爲外面天氣不好,這幫傢伙這是在家裡曬日光浴呢,你們說就這樣的還敢說咱無聊?
“聽我口令,一,二,三,換邊兒!”
冰蒂斯突然舉起手大聲喊了一句,然後一排翅膀齊刷刷地放下去,換了另外半邊的翅膀上來,我看着感覺各種凌亂,當然這不是重點,重點是我肩膀上還趴着個只有巴掌大的小不點,叮噹也跟着細聲細氣地叫了一聲:“一,二,三,換邊兒!”然後把她那兩對蜻蜓一樣的小翅膀給顛倒了一下……
你說這幫人外的日常生活是得多歡樂。
而更歡樂的還在後面,今天家裡不光有我們一幫子,其實還有客人,水銀燈的幾個妹妹從薔薇少女的世界過來串門,現在就在客廳裡坐着,好幾個人偶少女佔據了大沙發,正圍着電視看木偶奇遇記——她們基本上都看這個題材的東西,而在這羣小人偶身後不到兩米遠的地方,就是水銀燈,後者也屬於家裡的有翼一族,現在當然也跟着冰蒂斯組織的“培訓班”在曬毛,正面曬,反面曬,隔幾分鐘還換個邊,這麼個的小傢伙在一羣翼展兩三米的傢伙中間顯得特別鶴立雞羣,我很難想象真紅她們是如何看着水銀燈幹這事兒而保持鎮靜的……
“那個水銀燈變成這樣真是不可思議的說!”翠星石跟蒼星石在嘀嘀咕咕,“可惜咱們沒有翅膀誒,也不知道那個金燦燦的傢伙發的光是不是真的很舒服,感覺和太陽也差不多嘛。”
姬爾迦美氏跟個被拋棄的小媳婦一樣在不遠處抱着小泡泡碎碎念:“金燦燦的,金燦燦的,本王最後一點閃光點都讓那個探照燈給搶了……”
我一聽就覺得可樂,你還真別說,要比起金光亂冒的本事,姬閃閃那真心比不上伊爾森,別的不說,姬閃閃是絕對沒有小太陽亮度的,當然我覺得其實這是一件好事,伊爾森亮度倒是高,可這份亮度最大的價值不還是給人掛在房頂上曬日光浴用麼……
這時候遙遠的天邊終於傳來了一陣低沉的轟隆聲,悶悶的滾雷在醞釀了整整一下午之後終於姍姍來遲,幾乎是伴隨着第一聲雷鳴,豆大的雨珠子也嘩啦一聲潑灑下來,窗外頓時成了霧濛濛一片。
“譁,這場雨還真挺猛的。”我很是驚奇地看着窗外,小泡泡被窗外的雨聲吸引,依依呀呀地湊了過來,手足並用地往窗臺上爬去,我生怕她一會溜達一下就跑到外面街道上,趕緊伸手把小丫頭抄起來抱在懷裡,逗的小泡泡咯咯直樂,抱着我的脖子就是嘰裡咕嚕一大堆,雖然聽不明白但顯然小傢伙是很高興的,小孩子真幸福,突然就能開心起來。
“不過下着雨就沒法出去逛街了啊,還打算今天去買衣服呢。”淺淺拖着腮幫子倒坐在椅子上,跟我並排看外面下雨,胳膊肘撐着靠背,“安薇娜。”
“我在這兒!”小幽靈立刻飄飄搖搖地飛了過來,滿心期待地等待淺淺給她分配任務,結果淺淺那丫頭想了想,很認真地說:“你學會下蛋了嗎?”
小幽靈有點發懵,呆頭呆腦地搖了搖頭:“這個……似乎是很困難的技巧,現在還沒學會。”
“哦,那沒你什麼事了,我想知道烏鴉蛋是什麼味兒來着。”
然後安薇娜就特無辜地沉到地板下面數螞蟻去了。
“你覺得咱們是不是有點墮落?”我用胳膊肘捅了捅淺淺的臉蛋子,“平常都習慣打仗了,怎麼現在一安靜下來就感覺這麼不舒服呢?”
“秦始皇都有摳着腳丫子看豔舞的時候,你以爲城堡裡的魔王就要一個個每天二十四小時不停地坐在王座上犯二啊,”林雪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了過來,“你信不信每個勇者挑戰魔王的時候都要有四大護法在門口糾纏半天,真實原因是魔王正在旁邊的屋裡補妝?”
“順便給身上塞一堆自己用不上但勇者絕對夢寐以求的好裝備對吧。”我瞟了她一眼,發現她手裡正擺弄着一個黑不溜秋、雞蛋大小的方塊,頓時好奇起來,“誒,那什麼東西?”
“一個……鑰匙,大概是吧,”大小姐罕見地帶着一點不確定的口吻說道,“還記着麼,當初咱們在艾澤拉斯,從一個變種惡魔手裡搶到一個黑色的小盒子,前陣子我讓研究所幫忙打開了那東西,但裡面只有這麼個小方塊,現在沒人知道這個方塊是幹什麼的,我拿它當玩具了。”
我眼角斜向上方四十五度思考了半天,足足一分鐘過去才拍着大腿一聲大叫:“誒呀我去,這兒還有個坑呢?”
大小姐跟旁邊的淺淺異口同聲:“啥?”
“細節問題不予考慮,”我趕緊擺擺手,“還真別說,我幾乎都忘了這件事兒了,現在隱約記着當初那個方盒子還是從一個惡魔首領手裡搶到的,你說這東西在不久的將來會有特殊作用,意義重大。”
“那次預言有問題,”大小姐拋接着手中的黑色立方體,“我想想……問題出在我錯誤理解了預言場景中的時間刻度問題,那時候本大小姐可是剛剛掌握預言力量,很多事情都搞錯了……這個立方體本身並沒有多大價值,它只是墮落使徒發給手下高級炮灰的一個‘鑰匙’,鑰匙所對應的鎖也不是什麼重要的東西,但奇怪的是,直覺告訴我,它意義重大,而且直到現在這份直覺仍然存在,真是奇怪。並且我還搞錯了預言所昭示的時間,我以爲它的作用很快就會體現出來,但事實上,直到前不久我才知道盒子裡是這麼個東西,嗯,非常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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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你覺得它快要派上用場了?”我的視線隨着林雪手上的動作跟着跳來跳去,忍不住問道,“它幹什麼用的?”
“不是現在,不過時間已經臨近,這是我第一次遇上完全無法看透的玩意兒,它本身如此不起眼,卻承擔着一次重大的變革,這個變革一定意義非凡,以至於所有的未來都在它身上堆疊着,一眼望過去……”大小姐說着,將那個泛着黑色金屬光澤的正方體高高拋起,“宛若被層層疊的的蛛網束縛。”
“誒!嫌刺眼明說,別砸人成不!”
天花板上掛着的伊爾森大聲嚷嚷起來。
“切,用力過猛了麼。”林大小姐嘟嘟囔囔地別過頭去。
下雨的天氣裡躲在屋子中喝茶確實是一件非常讓人心情放鬆的事情,但說起來也確實是挺無聊的,自己在這個氣氛下呆了一會,就感覺閒的受不了了,主要原因是家裡還有一羣客人:就是霸佔了家裡的大沙發正在看老動畫片的那羣人偶少女,這其實是一種很微妙的狀況,我感覺就好像女兒領了一大幫小夥伴來家裡玩,然後這幫熊孩子還淨在自己面前竄來竄去,於是平常再沒溜的人這時候都不得不端起一副嚴肅家長的架子,看着十二萬分的道貌岸然,在雛梅那種如同到別人家玩的小孩看到對方家長一樣的謹慎眼神兒下,我這個習慣了把水銀燈各種舉高高上發條和扔來扔去的歡樂老爸是何等的壓力巨大你們知道嗎。
當着真紅的面,總感覺不好意思繼續把水銀燈抱在懷裡狠蹭了。
可能是自己這份無聊真的觸動了命運女神(假如冰蒂斯真的有這麼一發小的話),我剛要閒着沒事去牆角種蘑菇的時候,突然就來了一件有聊的事兒:來自影子城的緊急通訊。
“陛下,這裡是研究中心, 我們遇上麻煩了。”
緊急通訊中,是塔維爾的聲音。
我猛然站起身來,同時珊多拉、姐姐大人、淺淺、林雪也跟着紛紛起身,很明顯,她們也同時收到了信息。
如此大的動靜當然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不但正看電視的一圈薔薇少女嚇了一跳,就連正在曬日光浴的鳥人們一個個都擡起頭來,水銀燈扁着嘴看了我一眼,生氣地問道:“又要打仗?!”
“不,影子城出了點研究事故,事情不大但我們得親自鎮場子。”
我飛快地迴應了小人偶一句,將注意力集中在精神連接上,同時準備向影子城傳送:“塔維爾,在線吧?情況怎麼樣?發生什麼了?”
“深淵深潛船,”對方開頭幾個字就讓我心裡一緊,“它的內核自己啓動了,現在數據庫能量栓正在飛快升壓,殘骸一小時後毀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