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家是江南一流世家之一,柳家的態度可以代表江南不少家族的態度。
這些家族世代延續下來,都不會光顧着眼前利益的,更看重的是長久的穩妥發展。很多時候絕對是‘不見兔子不撒鷹的’。
韋家的強勢發展是因爲他們是太后的孃家、皇帝的舅家,而今太后年事已高,現任的韋家妃嬪卻沒有皇子傍身。
一旦太后亡故,韋家必定大受影響,若是皇帝亡故,新的外戚興起,韋家更不好過,哪怕他們和太子的生母孃家聯姻了。
顯然韋家也意識到這一點,所以也四處佈局,例如針對廣陵郡主、針對袁家的等等手段,期望在富庶的江南再開拓一片根據地。
前一段時間的流言事件,廣陵郡主的雷霆手段,讓江南權力場上的各大勢力重新開始注意到這位當了四年隱形人的吳王獨女。
關注之下才發現這位郡主絕不是個軟弱的閨閣小娘子,一個孤女守着大量的財富居然平平靜靜地過了四年就很能說明問題,何況她還牢牢守住了自己的地盤!韋家沒有從她身上討到好!
果然麼,名爲“猗”的李猗郡主是被吳王當做王嗣精心培養大的!
柳元皓繼續說道:“經過此事後,估計袁家也不會和阮家走的太近了!你把他們家混不吝的嫡長子送去了西北,要混出正經名堂了,估計袁老頭會非常感謝你!”
剩下半句柳元皓沒說,那就是隻要袁大郎混出點名堂,袁家的下任家主就牢牢地是袁大郎,他的繼母和弟弟是沒得份的,而袁大郎會唯李猗馬首是瞻。
柳元皓望了望天,閒閒道:“韋家太心急了!”
家族發展,“心急”是大忌之一。
吳翩翩道:“確實!”
說罷,也閒閒地揪着一旁的桃花樹上的小嫩葉子,等着這位不見兔子不撒鷹的柳家新一代家主繼續開口。
柳元皓摸摸下巴,話說小時候他與這位郡主有過不少“明爭暗鬥”。
他原本一直是揚州小紈絝的領軍人物,但是後來漸漸長大的小郡主不光成了小貴女們的頭兒,連一衆小紈絝門也甚是服她,特別是以袁子翼爲代表的一羣,惹了麻煩什麼的,也再不來找他,而是去找“小猗哥”幫忙。讓他深感自尊受挫,威望受到挑戰。
柳元皓望天嘆口氣,話說那些年“爭鬥”下來,他還真沒佔到上風。
再後來吳王突然身故,郡主也突然從交際圈中消失,他突然就覺得同一個比自己小的小娘子“爭風”是一種非常幼稚非常可笑的行爲。
看見柳元皓嘆氣,吳翩翩故意訝然道:“柳大郎什麼時候也傷春悲秋了?”
多年的交往,柳元皓深知眼前這位小娘子最喜歡的方式是開誠公佈開門見山,轉彎抹角地掩飾心機會遭鄙視,便道:“大長公主關心郡主麼?”
額,還真是直接!
就差直接問:大長公主是否會支持你?
吳翩翩笑了笑,柳家還真是消息靈通,已知道吳王妃的真實身份了,便道:“自然是關心的!你很快就會見到!”
柳元皓咧嘴一笑,光從交流方式來說,他都更喜歡與這位郡主娘子合作!
該說的已經說完,大家立場已表明,柳元皓便告辭上馬。
撥轉馬頭,朝遠處看了看,柳元皓笑了,“郡主很少出門,這一出門,倒是四方雲動!”扭頭衝着吳翩翩,毫不掩飾滿臉的幸災樂禍,“阮家的草包往這邊來了!阿猗可要好好同他說說話兒!”
說罷,打馬而去。
半道上,柳元皓與阮二郎迎面而過,阮二郎笑吟吟地同他打招呼,柳元皓皮笑肉不笑愛理不理地應了一聲。
話說,他柳大郎的朋友都是嫡長子,一般和這些“嫡次子、嫡幼子”類的小朋友交往的少,何況是這種什麼本事都沒有,連人都不聰明的草包!擺個笑臉,打個招呼也就可以了。
阮二郎人逢喜事精神爽,本覺得自己身份已然不同了,興沖沖地同柳大郎打招呼,沒想到依然被無視了,很是不忿,但是想想母親同他說的‘忍一時之苦,以得將來之一飛沖天’,便忍了這口氣。
待來到湖邊,阮二郎立刻在春/風中凌亂了,郡主早已打馬走遠,連背影都懶得留給他一個!
阮二郎有心追上去,但是又覺得未免低了身姿,顯得矮了一頭!
阮二郎心中很是憋氣,不是都議親了麼,怎麼可以這樣對待他!
他是未來的‘廣陵王’,怎麼可以這樣被無視!
他決定回去同母親好好說說今天的事!
還有柳大郎,剛纔不知道同郡主在說什麼,看見他來了,兩人就都走開了,這種行爲太可疑了!
難道有隱情?或者有私情?
想到這裡,阮二郎憤怒了,立刻打馬回奔,他得馬上告訴母親李猗是個什麼樣的人!還有柳大郎也得收拾他一回!
——
吳翩翩立馬停在一處小坡上的樹林裡,衝身後的侍從招了下手,“千里眼拿給我!”
侍從立刻從馬上的背囊中拿出一個單筒望遠鏡遞給了吳翩翩。
吳翩翩從望遠鏡中居高臨下瀏覽着湖邊原野上的情景:
看到阮二草包憤然離去;
看到郡主府的畫舫已經離岸,在湖中緩緩而行;
一棵樹下墨綠色的身影吸引了她的目光,居然是風墨竹?他居然會來郊外踏青?
吳翩翩正放下了千里眼,眯起了眼睛,她從來不信“偶遇”和“巧合”什麼的!
風墨竹出現在附近絕不是偶然!
難道真被柳大郎那廝的‘烏鴉嘴’說中了麼?
郡主出門,四方雲動?
吳翩翩想了一會,直接打馬奔風墨竹而去。
風墨竹坐在樹下,斜倚着樹幹,閉着眼睛似乎在小憩。
一匹駿馬疾馳而來在他面前停住,揚起的草屑濺到他身上,風墨竹冷然睜開了眼睛,卻看見吳翩翩笑靨如花!
風墨竹又恍然失神片刻,才站起身來,皺眉問道:“你怎麼在這裡?”
吳翩翩跳下馬,“這句話應該是我問你纔對!”
風墨竹眉頭皺得更緊,“這裡不是郡主府,人人都來得!”
吳翩翩看着他緊皺的眉頭,笑道:“你在說謊!”
風墨竹扭過頭去,哼了一聲。
吳翩翩覺得心中極是暢快,很是揚眉吐氣!
四年前,她可憐巴巴的求着風墨竹,還被他調/戲!
現在事易時移,輪到風墨竹被她調/戲!
吳翩翩繞到風墨竹面前,“其實是你知道我來這裡,就跟過來了,對不對?”
風墨竹被說中心事,耳根微紅,撇過頭沉默不語。
但吳翩翩很快就收了笑顏,板着臉道:“說罷,你來所爲何事?”
風墨竹垂眸沉默。
吳翩翩哼了一聲,“你不說我也知道,看你這難受樣,就知道和葉和敦有關係!”
風墨竹訝然擡眼,就看見吳翩翩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
“是葉和敦叫你來的嗎?”
風墨竹搖頭。
吳翩翩一挑眉,“那就是葉和敦在附近?你跟着葉和敦過來的?”
隨即吳翩翩又自己否決了這種猜測,“不對,明面上葉和敦是早就把你趕出了瑞霞山莊的,不可能帶着你!那麼就是——”說道這裡,吳翩翩笑了,“是葉和敦來這裡了,你怕他對我不利,所以就也悄悄地跟過來了!”
又被猜中,風墨竹臉上現出了可疑的紅暈。
“葉和敦現在在哪兒?”
風墨竹望向湖中的畫舫,“莊主和雲陽子在畫舫上!”
葉和敦和雲陽子在她郡主府的畫舫上?
上官嫺也在上面!
吳翩翩擡腿就向湖邊衝去,但隨即停住了腳步!
自己太過緊張了!
雲陽子是“得道高人”,葉和敦現在是“謙謙君子”,他們不可能在這裡對上官嫺不利。
吳翩翩長長吐出一口氣,定了定心神,轉身對風墨竹道:“你的葉莊主,我久聞其名,卻一直未見其人,走吧,帶我去見見!”
————————————————————————————————
有朋友覺得風墨竹作爲一個頂級殺手,不應該這樣“笨笨”的,其實風墨竹不是冷酷而是冷漠,他厭倦自己的灰色人生,厭倦自己毫無自主的人生,殺人也非他所願,冷酷的人不會總是蕭索了無生趣的模樣。直到吳翩翩闖進他的生活,帶來不一樣的顏色。
至於“笨”,正所謂“陷入愛情中的人智商爲零”,因爲愛,所以卑微;因爲愛,所以無措。
吳翩翩作爲貴族精英,驕傲而且心性堅忍,其實很多時候她纔是真正的冷酷。能夠打動她的只有純粹的、不含一點雜質的感情。
正如某影借用小配杜思樂說的:“爲毛與郡主私交不錯的都是有點缺心眼的?”
因爲那幾個有點“傻”的人的情誼中沒有雜質。
畢竟郡主還年少,需要愛情、友情、親情,所以她很珍惜這些溫暖的感覺。
—————————————————————————————————